西藏生死书-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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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亲近过他,却非常尊敬他。在我的上师圆寂之后,我年方二十出头,有一天,我前往喜
马拉雅山中的卡林邦(Kalimpong)去拜见敦珠仁波切。
在我到达他的寺院时,他一位最早期的美国学生,在那儿受教,因为没有好翻译来说明
心性的教法,她正为此苦恼。敦珠仁波切一看到我进来,就说:「噢!你来了。好得很!你
能帮她翻译吗?」于是我就坐下来,开始翻译。一坐就是一个小时,他的开示无所不谈,令
人赞叹。我很受感动,也获得很多启示,不禁潸然泪下。我知道这就是蒋扬钦哲仁波切的意
思。
不久,我就请求敦珠仁波切对我开示。每天下午,我都会到他的住处,与他共度几个小
时的时光。他的个子矮小,法相庄严,双手细滑,温柔如女人。他留着长头发,像瑜伽师般
地扎了发髻;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带着神秘的幽默感。他的声音充满慈悲,柔美而稍带嘶
哑。敦珠仁波切总是坐在铺着西藏毛毯的矮凳上,我就坐在他底下。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坐在
那儿的模样,向晚的阳光,就从他背后的窗子洒了进来。
有一天,当我正在跟他学法和修行时,我有了最惊人的经验。过去我学到的一切教法,
似乎都发生在我身上,周遭的一切物质现象全部消失了,我非常兴奋,喃喃地说:
「仁波切,……仁波切……发生了!」他弯下身来,充满慈悲的脸庞令我终生难忘,他
安慰我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不要太兴奋。它终究既不是好也不是坏……」惊奇和
喜悦让我浑然忘我,但敦珠仁波切知道,虽然美好的经验是禅修过程中很有用的里程碑,但
如果有任何执著,它们就会变成陷阱。你必须超越它们,进入比较深层而稳定的根基:他充
满智慧的话语,就将我带到那个根基。
敦珠仁波切以他的教法,一再启发学生体悟心性;他的话点燃真切经验的火光。多年
来,每天他都会教我心法,这种教授方法称为「指出」法。虽然我已经从我的上师蒋扬钦哲
仁波切学到重要的教法,在我心中播下了种子;但施肥灌溉、让它开花的却是敦珠仁波切。
当我开始传法时,(奇*书*网^。^整*理*提*供)是他的典范启发了我。
心与心性
生和死就在心中,不在别处,这种教法至今仍具有革命性的佛教智慧。佛教认为心是一
切经验的基础,它创造了快乐,也创造了痛苦;创造了生,也创造了死。
心有很多层面,其中的两个比较突出。第一是凡夫心,西藏人称为sem。有位上师如此
下定义:「拥有分别观念,拥有相对观念,会执著或拒绝外物的心,就是凡夫心。基本上,
它会与一个『其他』相结合,与『某种事物』相结合,有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对待关系。」
sem是散漫的、相对的、思考的心,凡夫心只能与一个投射的、假想的外界参考点互相作
用。
因此,sem就是会思考、谋划、欲求、操纵的心;会暴怒的心;会制造和沉溺于负面情
绪和思想的心;必须持续以分割、构思和凝结经验等方式才能肯定、确认其「存在」的心。
凡夫心不停在改变,也始终受到外在因素、习气和制约行为的影响,上师们把sem比喻为风
口的烛火,被风吹来吹去,无法稳定。
从某个角度来看,sem闪烁不定、执著、不停地干预别人的事;它的能量都耗费在向外
投射上。有时候,我把它想成墨西哥的跳豆,或在树枝间不停跳动的猴子。然而,从另一个
角度来看,凡夫心却有一种错误而迟钝的稳定性;一种模糊而自我保护的惰性;一种习气深
重像石头般的顽冥不灵。sem像诡计多端的政客那么机巧,疑神疑鬼,不相信别人。蒋扬钦
哲写道:「擅玩欺骗的游戏。」我们就是在这种混乱、迷惑、没有规律、反覆无常的凡夫心
作用下,不停地变化和死亡。
另外,我们还有心的本性,也就是心的底蕴,是永远不受变化或死亡所触及的。目前,
它就隐藏在我们的心中,在sem中,被我们急速变化的心念和情绪所蒙蔽。就好象一阵强风
可以把云吹走,露出光芒四射的太阳和广阔的天空,在某些特定的情形下,某种启发也可以
让我们揭开且瞥见这种心性。这些灵光一现固然有许多深度和程度,但每一种深度和程度都
可以带来某种了解、意义和自由,因为心性就是了解的基础。西藏语称为我rigpa,是指当
下明智、清晰、辉煌和觉照的本觉。它可以说是知识本身的知识。
请不要误以为心性只有我们的心才有,事实上,它是万事万物的本质。我们要一再地强
调,体悟心性,就是体悟万事万物的本质。
历史上的圣人和神秘家,用了不同的名词来修饰他们的开悟境界,给予不同的面目和诠
释,但基本上,他们都是在经验根本的心性。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称为「上帝」;印度教徒
称为「我」、「湿婆」、「婆罗门」和「毗湿奴」;苏菲教徒称为「隐藏的性质」;佛教徒
则称为「佛性」。所有宗教的核心,都肯定有一个基本的真理,而这一生就是演化和体悟这
个真理的神圣机会。
我们一提到佛陀,自然就会想到乔达摩·悉达多太子,他在公元前第六世纪开悟,也在
整个亚洲传示百万人口修持精神之道,即现在的佛教。不过,佛陀还有一个更深远的意义。
任何人只要从愚痴中完全觉悟,并打开了他的广大智慧宝藏,都可以称为佛陀。佛陀就是彻
底根除痛苦和挫折的人,他已经发现了恒常不死的快乐与和平。
在这个多疑的时代里,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境界似乎就像幻想或梦境一般,是我们所
无法企及的。我们必须牢牢记住,佛陀是一个人,与你我无异。他从来不说他是神,他只知
道他有佛性……开悟的种子,而且任何人也都有佛性。佛性是每一个生命体与生俱来的权利。
我常常说:「我们的佛性,就像任何一位佛的佛性那么好。」这是佛陀在菩提迦耶开悟时带
给我们的好消息,很多人认为这个讯息极具启发性。他的讯息……一切众生皆可成佛……带给大
家无穷的希望。透过修行,我们也可以开悟。如果不是如此,那么自古至今无数开悟的人们
都不可能办到。
据说,当佛陀开悟后,他最想要做的是显示给大家每个人都有心性,要大家完全分享他
的体悟。但他也遗憾地知道,尽管他无限慈悲,我们还是很难开悟。
即使我们也像佛陀一般具有佛性,我们却未看出来,因为它被我们的凡夫心包得密不透
风。试着观想这里有一只花瓶,瓶内的空间与瓶外的空间一模一样,却被脆弱的瓶壁所分隔
了。我们的佛心被包在凡夫心的瓶壁内。当我们开悟时,就好象花瓶破成碎片,「里面」的
空间与「外面」的空间结合为一。它们合而为一:当下我们才发现,它们从未分离也并无二
致,它们是永远相同的。
天空与云
因此,不管我们是哪一道的众生,我们总有佛性,我们的佛性总是圆满具足。我们说,
即使诸佛的无边智慧,也不能让佛性更圆满;而众生在似乎无边的混乱中,也无法污染到他
们的佛性。我们的真性可以比喻成天空,凡夫心的混乱则是云。有时候,天空完全被云所遮
蔽了,我们抬头往上看,很难相信除了云之外,还有其他。但只要我们搭乘飞机,就可以发
现在云上有无垠的蓝空。我们原先认为它就是一切的云,变得如此渺小,远在我们底下。
我们必须如此牢记:云不是天空,也不「属于」天空。它们只是悬挂在那儿,以稍带滑
稽和无所归属的模样经过,从来不曾弄脏天空,或在天空画下任何记号。
那么,这种佛性究竟在哪儿呢?它就在天空般的心性中,全然的开放、自由和无边无
际。基本上,它简单和自然得不受污染或腐化,纯洁得甚至不能用净或垢的观念来形容它。
当然,我们说这种心性有如天空,只是一种譬喻而已,可以帮助我们开始想象它无所不包的
无边无际,因为佛性具有一种天空所不能拥有的性质――觉醒的光明灿烂。有道是:
佛性只是无瑕无垢的现前觉醒,
知晓一切,空无体性,浑然天成,清明圆净。
敦珠仁波切写道:
没有文字可以描述它,
没有例子可以指出它;
轮回没有使它更坏,
涅没有使它更好;
它未曾生,
也未曾死;
它未曾解脱,
也未曾迷惑;
它未曾存在,
也未曾消灭;
它毫无限制,
也不属于任何类别。
纽舒仁波切(Nyoshul Khenpo Rinpoche)说:
深广而宁静,
单纯而不复杂,
纯净灿烂光明,
超越思议的心;
这是诸佛的心。
其中无一物应消除,
无一物应增添,
它只是自然洁净地看着自己。
四种错误
为什么连想象心性的深奥和殊胜,人们都会觉得那么困难?为什么对许多人来说,心性
显得如此怪异,不可思议呢?佛法提到四种错误,让我们无法当下就体悟心性。
1。心性太接近我们了,让我们无法认识它,就好象我们看不到自己的脸一样,心很难看
见自己的性质。
2。心性深奥得让我们探不到底。我们不知道它有多深;如果我们知道它有多深,就应有
某种程度的体悟。
3。心性单纯得让我们无法置信。事实上,我们唯一要做的是:相信心性时时刻刻都呈现
着赤裸而纯净的觉醒。
4。心性美妙得让我们无法容纳。它的浩瀚无边,不是我们狭隘的思考方式所能意会。我
们简直无法相信它,我们也无法想象觉悟竟然是我们的心的真性质。
西藏是一个几乎投注全部心力于追求觉悟的地方,如果上述四种错误的分析适用于西藏
文明,则对于几乎投注全部心力于追求愚痴的现代文明而言,该是十分合适的。现代文明对
于心性毫无认识,作家或知识分子几乎不曾写过有关心性的书;当代哲学家不直接谈心性;
大部分科学家全然否认心性存在的可能。在大众文化中,心性毫无立足之地,没有人唱它,
没有人谈它,电视也不播它。我们所受的教育,几乎都在告诉我们,除了五官所能认知的世
界之外,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虽然现代人对于心性的存在,几乎是全盘否认,但有时候我们还是会瞥见心性。这些启
发性的时机,可能是在欣赏一首优美的曲子,或徜徉在宁静清澈的大自然中,或是品尝日常
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当我们看雪花翩翩飘下,或看到太阳从山后缓缓升起,看到一束光线神
秘飘渺地投进屋内,都可能让我们瞥见心性的存在。这些光明、安详、喜悦的时刻,都曾发
生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而且奇妙得令人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