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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破梦钟声度花影-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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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我听你说,是德娘娘派来的,就多长了一个心眼儿。这王麽麽在王府中不知收敛,我就知道,她不是个藏奸的,却是个糊涂的。”

紫堇叹道:“你说这是为什么?我们王爷,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她为什么就——”

“她呀,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我们王爷得圣上恩宠,众亲王贝勒里头,独独给爷赐了园子,她自然——”

紫堇打断我的话:“我们王爷得圣上的欢心,她不是面子上有光?”

“如果她是正常的后宫嫔妃,自然应该这样。不过她的心思,怕不仅仅如此——”

“她从一个宫女,成为有主位的娘娘,还不满足?”

“她若是满足,就不会当得起那个德字!”

紫堇更加不明白了。

我问紫堇:“你想想,为什么她要三从四德藏愚守拙?普通女子,在宫里得了宠,谁不是扬眉吐气,尽情享受?”

紫堇想了想:“我不知道。在老佛爷宫里,几乎后宫有名分的娘娘我都见过。像宜妃娘娘,就是最会享受的。其他的娘娘没有那么尊贵,却也是互相攀比着,看谁过得好,看谁最能得宠。

姐姐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德娘娘确实是个随时守份的人,她经常连颜色鲜艳一点的衣服都不会穿。从来也不戴很贵重的首饰,只是戴一些喜庆但普通的绒花。她宫里的奴婢,都是很安分的,就像——”

“就像露叶一样。”我接口道。

紫堇和红李点头。

红李说:“这露叶真正是个驯良人儿。从大福晋房里放出去伺候先生,没有半点怨言,从先生那里转去伺候兰格格,也是尽心尽力——以前她可是当家的大丫头呢。”

我叹道:“她也是个苦命的。我说把玫瑰园给她住。她心性高,怕是不会要的。也罢,我也没有三头六臂,空着就空着,开了花,大家同赏,也是好的。”

紫堇说:“德娘娘原来位份低,不这样,怕是不能固宠。”

“后宫是做什么的?是给皇上享乐的。像德娘娘这样的女子,有什么趣味?做皇后是不错的,可是做妃子,怕就不是皇上喜欢的了。她处处按照皇后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和驾驭下人,居心何在?”

紫堇大惊失色,捂住我的口说:“姐姐快别胡说。吓死人不偿命的话,这王府里也就只有你敢说。”

我无所谓地说:“早年皇帝南征北战,她人漂亮,又解语花似的,能为皇帝分忧,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后来朝堂清净了,她还这样,可就不讨喜了。”

紫堇想了想,说:“还不是为了儿子们。”

“儿子们?我们王爷不是她的儿子?谁不知道她偏疼十四爷?”

“老人家爱幼子,也是正常的。”

“百姓家倒也说得过去。可这后宫,对她一个没有外家势力的嫔妃来说,一个儿子就是一座靠山。我们爷居长,皇帝也喜欢,难道不是现成的靠山?她为何要闹得后宫宗室上下都知道她偏爱幼子,不喜长子?她不是号德妃吗?她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大的把柄在人手里?”

紫堇和红李哑然失笑。

紫堇说:“也只有你,为了爷,天天琢磨这个不尽人情的额娘,别人谁肯费这个心思?日子能过下去,也就罢了。多想也没有用。也难怪,她竟不像是亲妈,倒像是百姓口中的后妈。”

我冷笑:“可不是我一个人天天琢磨她。”

紫堇惊奇道:“还有谁?有这个闲心?”

“可不是有闲心,而是不得不琢磨。皇上为什么派你来帮我看着王府的人?”

紫堇呆了半天,缓缓说:“我一直不明白,你也不跟我露底,我是个直性子,哪里想那么多?不过他们这些大人主子的心,谁能猜得透?你就知道她为什么偏心?”

我笑:“当然知道。”

“那你说说,为何?”

“因为她不想要爷这座靠山。”

“为何不要?”

“因为这座山太重了,她搬不动——”

紫堇说:“这就是你的答案?”

“实话告诉你吧,皇上多年前对我说过,她像一个人。”

“谁?”

“汉武帝的老娘,王太后。”

红李不懂,问:“那王太后与德娘娘什么地方像?”

我不答。

紫堇却咬着嘴唇说:“王太后?比王太后厉害多了——她就是另一个媚娘。”

喜鹊插嘴道:“谁是媚娘?”

紫堇不语。我对喜鹊和燕子说:“今日我和你们主子在这里嚼的舌头,传到了外人耳朵里半个字,你们就会从王府里消失;明白吗?”

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王府里利用权力来威胁下人,我竟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想想当年我为雪梅和雨荷求情,为秋桐之死大怒,离家出走——

如今,我不带半点怜悯地让她们为奴做仆,不觉得有半点良心不安。我,究竟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怕自己也认不清了。

只因为,他,是我的作品?

他是我的倾心之作,谁对他不利,我就会毫不容情地下手?只因为,我不能容忍任何人毁了我和隐华的心血?

想想自己对年玉媚的狠绝,打个冷战。

紫堇的两个丫头赶紧跪下称不敢。

我眼中有泪,一手一个扶了起来,说:“这也是不得已的。我在这里住了近二十年,因她而死的丫头,我房里就有两个,其他房里的我不记得了。紫堇格格是个最有福分的,你们跟了她,尽心尽力,自然有出头之日。

这王府里的每个人看来都善良,可是,他们背后是谁的势力,皇上的,娘娘的,其他阿哥爷的,你们知道吗?谁也不知道。所以,我须得跟你们把话说明白了,你们也好谨慎一些。你们格格说要让我做她的靠山,我怕是护不了她周全。但这里有一个人可以——”

我竟然还能流出眼泪?

燕子和喜鹊答“是”。

燕子说:“格格放心,紫堇格格进了王府,就是我们几个伺候。我们姐妹几个,对紫堇格格绝无二心。紫堇格格对我们,也是有情有意。”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后来胆大妄为的污糟猫王爷弘昼在这一日出生了。不到半年,连添二子,雍亲王真正是喜不自胜。康熙老头也高兴得不得了,给紫堇娘儿俩的赏赐不在兰沁母子之下。其他阿哥爷们也是啧啧称奇,这老四,多少年没动静,突然就连得二子,似乎是天赐一般。

于是,雍亲王为这个排行老五的第六子,起小名“天申”。真是什么娘养什么儿,元寿就像兰沁,聪明沉稳,这天申却正像紫堇一样,闹腾得厉害。好在丫头婆子添了一大堆,紫堇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紫堇顺利生产对我来说无疑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过完大年,我欲再回圆明园,紫堇死活不同意。

她说:“姐姐,若不是你回来,我九死一生也不知能不能生下这个坏小子。现在他那么小,院子里突然添了那么多人,你就放心?”

我无语,就又多盘旋了几月。

康熙五十一年正月,命内外大臣具折陈事。奏折自此始。

二月,上命卓异武官照文官引见。

为了武官引见之事,各阿哥们面上无事,背后却活动得频繁,这可是在军中安插人手的大好机会。

胤禛和隐华筹措着如何将从粘竿处挑出来培养多年的尚武之才送给这些新任武官们去摔打。他们两个为这事可是煞费苦心。十三阿哥天天往雍王府跑,也不避讳。自从一废太子之时,各位有野心的阿哥撕破了脸皮,如今谁都不避讳了。九阿哥、十阿哥十天倒有九天在八贝勒府邸,十四阿哥仍旧在军中。不时也回京与八阿哥等人密谋。

皇帝对这些儿子们的活动是否了如指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在众人忙得焦头乱额之时。四月,上诏明年六旬万寿,二月特行乡试,八月会试。

这就是要加恩科选人才了。这下,阿哥们、官吏们都两脚不沾地了。

这年月,只有我闲着,看五个月大的天申忙着吃,忙着睡,看紫堇将一干丫头婆子使唤得团团转。因为连生了两个孙子,德妃就让王麽麽留在王府了。这王麽麽被我教训一回,再也不敢拿大装神,老老实实地伺候着。

因为有恩科,兰沁和紫堇的兄弟们也都忙着备考。这一日,紫堇叹道:“也真是机会好。我那兄弟今年落了榜,原本以为要等到五十四年了,没想到,明年就有恩科——”

我无所谓地说:“考不考有什么要紧?有了天申,还能亏了舅老爷?”

紫堇摇头说:“别说我们爷是个认死理的。就是我,也不能让他们对我存了什么念想。人若是念头一歪,就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还是老实按规矩来才好。他们若没有福分,凭了这门亲,自然不至于饿肚皮。可是若不满足,就得凭了自己的本事。”

我点头称是,说:“平日里看你大大咧咧不晓事的样子,头脑却清醒得很。这就好,这也是天申的福分。我也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人对我的作品不好,估计我真的也能如此狠绝?我不知道。

17.虚斋睡起推窗看,私喜甘霖正及时(中篇)



紫堇让天申叫我娘,我原本不同意。可紫堇执意如此,被胤禛知道了,很高兴,于是我白捡一儿子,只不过既然他老子金口玉言,很当一回事地正经吩咐了,少不得拿出梯己的宝贝来,给儿子做见面礼。

兰沁知道后玩笑说:“我本也想让元寿认娘的,没想被紫堇姐姐占了先。”

我骂道:“你们两个无非就是算计我的好东西罢了。兰妹妹自幼进了府,与大福晋说是姐妹辈的,却情同母女,你为何不——”

兰沁低了头,说:“姐姐和我们位分相同,平时玩笑一回,认个娘什么的,都是合乎规矩的。大福晋虽然为人和蔼,兰沁却不敢造次。”

我指着她的鼻子摇头说:“你平日是个伶俐的,今日却是榆木脑袋了。果然是典仪官家的女儿,凡事都先礼,然后理。你难道不知道,其实,是先有理,再有礼的?”

紫堇嗔怪道:“姐姐你这是饶什么舌,什么理理理的,把我都绕糊涂了。”

我正色道:“兰丫头,这院子里,也只有你和大福晋是旗人家的女儿。大福晋膝下荒凉多年,弘晖没了才半月,你就进了门。她怜你忠厚,把你当假女儿养着,你却不能理解她的心?要紫堇这样,我早打她一顿,面壁思过去。”

紫堇做个鬼脸,兰沁还是不作声。

我敲了兰沁的头,说:“大福晋有心,她可是好开这个口?知道的当她爱孩子,不知道的当她倚势欺人,抢别人的儿子。”

兰沁犹豫道:“可我——”

我想了想,大包大揽地说:“算了,你们都是有脸有皮的金贵人儿,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兰沁你只说,愿不愿意让大福晋帮衬着养这个孩子。若是你愿意,我这老不要脸的就给你们说合。若是王爷高兴了,我没话说,若是他烦我多事,你们可得说句公道话。”

兰沁喜道:“姐姐能为元寿如此,我替他谢谢姨娘。”这丫头竟打算给我跪下。

我忙扶了她起来,说:“我可当不起你这一礼。我只不过是做该做的事情罢了。我常对紫堇说,兰沁是个福气厚重的人。元寿是兄,天申是弟。若我不在了,她们娘儿俩能靠的也就只有你们了。天申叫我一声娘,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着想。虽然皇亲国戚,谁都是有几分福气的,可兄弟同心,也是很重要的。”

话说到这里,她们也都明白了,姐妹两个从此真正同了心。我能为她们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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