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挡不住-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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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灵、还有飘逸,很虔诚的尾随着王大为走过前院,穿过一条幽静的甬道,这里更显得安静,禅房里有些僧人在打坐,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在念着什么,刘心怡似乎有些触动,红唇也在微微颤动,再拐过一个生满青苔和野草的潮湿的墙脚,迎面走来一个小和尚。
“小师傅好。”王大为认出是云林法师房里的人,急忙合掌致意:“好久不见,法师可安好?”
“法师好。”小和尚认出了他,有些喜形于色:“法师前几天还念叨过,说王施主也应该来了。”
一股暖流从他身上流过,他真的被感动了。这个能洞察人生轨迹,知晓凶吉祸福,名扬天下的法师居然对他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而且是在他明确表示拒绝皈依佛门之后,依然对他这个叛逆者念念不忘,而且有求必应,格外照顾,不单单是一句“你原本是佛道中人”的断言,也决不是喜欢和他谈谈宋词,说说词话那么简单,而是一种莫名的关怀、默默的注视、长辈般的宽容和师表般的教诲。
再次走进那座不大的院落,迎春已经开过了,菩提树新叶片片,廊道里有些小草生长的郁郁葱葱,矮墙上那些斑斑点点的水渍还在,破旧的禅房的木壁上被擦洗得干干净净,无法关严的木窗上歇着一只颤悠悠的蝴蝶,云林法师坐在屋檐下的一张小桌上看书,一把极为普通的木靠椅,一个薄薄的黄坐垫,看得聚精会神。
“晚辈王大为叩见法师。”王大为在小桌前跪下,虔诚的在给云林法师磕头:“好久不见,法师可安好?”
“你又不是我佛中人,拜老衲干什么?”云林法师将那双慧眼转移到他身上,无不疼爱的笑了:“要拜,就到外面去拜菩萨。”
“天地君师,都是晚辈应该拜的。”他坚持着:“法师的教诲铭记在心,船动山不动,云动天不动,在困难的时候想起法师的嘱咐,就咬牙坚持挺过来了。法师对我恩重如山,尤其应该拜的;出来以后应该早点过来问好,更是应该拜的。”
“老衲对你说过,所谓‘疾风知劲草’,真正的男子汉就应该挺直腰板做人,困难与挫折不过是过眼云烟,坚定信心,百折不回,走自己的路,享受自己的人生,这才是最最重要的。”云林法师谆谆说着:“大为能够好好的站在老衲面前,还带着自己的女人一起来,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切,可喜可贺。”
“谢佛祖保佑,风浪再大,胜似闲庭信步;谢法师指点,方能化险为夷。”
“你在危境之时,李小姐可是来过多次,虔诚拜佛、祈求平安,老纳虽然不方便相见,却也是知道的。只是以后不要倾其所有,心到则灵。”云林法师淡淡一笑:“赤诚之心,关爱之情,日月可鉴,你得谢谢人家。”
“法师不说,我一点也不知道。”王大为恭恭敬敬转过身给跪在他身后的李玉如鞠了一个躬:“你对我的好,没齿难忘,但愿有机会报答你。”
“法师,大为在骗你。”李玉如得理不饶人,跪在地上在叫:“他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跟小女子分手,而且根本不念两年多来的感情。”
“上次你在我门前大哭一场,我不叫人告诉过你吗?那是他在和你耍小孩子脾气,大凡男人,都有此等癖好。”云林法师不以为然:“过上一段时间,他会想起你的好,会乖乖的再去找你的。”
“法师英明。”王大为听得心惊肉跳,口服心服,连连给云林法师磕着头:“乍一下从青年人才变成无业游民,有些不适应。”
“读过叶梦得的《点绛唇》吗?”云林法师念得很慢:“缥缈危亭,笑谈独在千峰上。与谁共赏,万里横烟浪。”
“老去情怀,犹做天涯想。空惆怅,少年豪放,墨血衰翁样。”王大为在说:“法师,我也想起了张孝祥的一首《西江月》。”
“满载一船明月,平铺千里秋江。波神留我看斜阳,唤起粼粼细浪。”云林法师脱口而出:“明日风回更好,今朝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
“法师,大为在转移话题呢。”李玉如不满的提醒着:“你又和他去背宋词了,她可还没有向我承认错误呢。”
“恕老纳久未与大为见面,一时兴起,竟忘了李小姐还跪着,罪过,罪过。”云林法师笑了起来:“大为,去把李小姐扶起来吧。”
“还有刘小姐呢。”李玉如还在提醒:“刘心怡,我的妹妹,也是大为的女人。法师不是想看看他所有的女人吗?”
“刘心怡。”云林法师一字一顿的说着,他叮嘱着王大为:“去把刘小姐领到我面前近一些,年纪大了,有些眼睛看不清了。”
站在那个德高望重的云林法师面前,刘心怡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她亭亭玉立的站着,阳光从她的侧面迎着她那张清秀、水灵的脸蛋,那倾国倾城的美貌便显得更加飘逸,那沉鱼落雁的风采便显得更加柔和。她能够感觉到云林法师的眼光也是柔和的,也很温暖,她胆子大了一些,偷偷抬起眼帘,正好与云林法师的目光相碰上,刘心怡第一次看到如此纯洁的目光,虽然一脸的皱纹,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就像水晶般的清澈透亮。
“刘小姐是杭州什么地方人?”这是云林法师问她的第一句话:“老衲没看错吧?”
刘心怡一下子跪倒在小桌前的蒲团上。那句简简单单的问话终于使他相信面前的这位法师决不是浪得虚名,李玉如对云林法师的倾诉和期待决不是空穴来风,王大为对云林法师的恭敬和景仰也不仅仅出于尊重。
“回法师的话。”伶牙俐齿的刘心怡居然有些结巴了:“心怡是湖滨清波门人。”
“老衲是涌金门人。”云林法师微微一笑:“老纳与刘小姐是老乡呢。”
“涌金门外小瀛洲,寒食更风流。红船满湖歌吹,花外有高楼。”王大为信口读出了仲殊的《诉衷情》:“晴日暖,淡烟浮,恣嬉游。三千粉黛,十二阑干,一片云头。”
“天上人间,柳绿花红。”云林法师沉默了一会儿,有了些感慨:“一晃离家五十多年,‘生死两茫茫’啊。”
“我有些警察朋友,心怡也是杭州人。”王大为在劝着:“回去后马上给您打听打听。”
“有什么好打听的,不过是看见家乡人,有些感触罢了。”云林法师淡淡一笑:“刘小姐把手伸出来让老纳看看好吗?”
刘心怡依言而行。
云林法师很认真地把刘心怡柔嫩的小手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似乎很满意,也有些兴奋,沉吟了一会儿,嘱咐着王大为:“你也把手给我看看。”
“您不是已经看过几遍了吗?”他有些莫名其妙:“莫非有新发现?”
“刘小姐生性聪慧,过目不忘,自然博学多才。”云林法师闭眼想了片刻:“似乎刘小姐还背得一些佛经,不知是《金刚经》还是《地藏经》,《大悲咒》?”
王大为和李玉如目瞪口呆,连他们都不知道李玉如还有此等造化,平时文文静静的三月雨居然真的与佛有缘。
“泛泛读过。”她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有些兴趣,却只记得一点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把你记得的随便背一点出来听听。”云林法师在鼓励她:“别怕,记得多少就背多少。”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珂萨应如是降服其心!”稍一沉吟,刘心怡背出了《金刚般若菠萝蜜经》:“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般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需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在那间显得有些破旧、有些简陋的小院里,刘心怡直挺挺的跪在云林法师面前,她的膝下有一个红色云纹的蒲团,阳光从矮墙上爬过来,投在她因为念经而变得圣洁的脸上,那张美得惊人的脸蛋仿佛笼罩在一层神圣佛光中。她刚开始还有些结结巴巴,后来就流利多了,很顺畅的背了下去。如果不是那张熟悉的倾国倾城的脸蛋,不是那副亭亭玉立的身段,还有那飘逸的长发,王大为真的不敢相信她就是他最喜欢的女人。过了很久以后,王大为还对刘心怡提起过那个印象深刻的场景,感叹当时真的把她当成神仙妹妹了。他请求她把那天念给云林法师听的经文再念一遍,“情景再现嘛。”王大为要求着。“现在不行,咱们可在床上,还刚刚做过爱呢。”赤裸着身体躺在他身边的刘心怡小声在说:“那可得沐浴更衣,素食焚香,虔诚祈祷才行。”
“…是时,如来含笑,放百千万亿大光明云,所谓大圆满光明云、大慈悲光明云、大智慧光明云、大般若光明云、大三昧光明云、大吉祥光明云、大福德光明云、大功德光明云、大归依光明云、大赞叹光明云、放如是等不可说光明云已…”阳光映照着这座小院,所有的人都在听着她开始背《地藏菩萨本愿经》:“…又出种种微妙之音,所谓檀菠萝蜜音、尸菠萝蜜音、羼提菠萝蜜音,毗离耶菠萝蜜音…”
“阿弥陀佛,一段足矣。”云林法师明显有些惊讶:“请恕老衲愚昧,刘小姐是如何接近我佛的?能否讲来听听。”
“我一直对自己原来的一段婚姻十分不满,却苦于无人诉说,一个偶然的机会,走进了杭州的法镜寺,跟着风静师太读过几本经书,而且一读就懂,一念就会。”她还是有些腼腆:“要不是因为那个刺激,碰见了大为和玉如姐,也许我会出家为尼。”
“阿弥陀佛。”云林法师念着法号,站起身来,居然向王大为合掌致意:“老衲在此先谢过了,大为果然与我佛有缘。”
“法师,这可担当不起。”他赶紧跪倒在地:“就是我要出家,她们也不会答应。”
“大为是享乐主义者,佛门清淡,自然不是理想之地;刘小姐却是有缘之人,却碰上你,只好打消出家的念头。”云林法师笑了笑:“请刘小姐张开手来。”
谁也没想到,云林法师竟然将手中的一串菩提佛珠放在了刘心怡的手掌里。那是一串经过数十年寒暑抚摸而发出温润的色彩的佛珠,是一串听过多少佛教经典、领悟过多少思想升华的佛珠。
“法师,这太珍贵了。”刘心怡惊呆了:“我不敢收下。”
“法师,您未免太有些厚此薄彼了吧?”李玉如有些不高兴了:“我来拜访过法师多少次了,连杯水也没喝过,心怡妹一来,只是背了几段佛经,就得了那么珍贵的礼物。”
“刘小姐的双胞胎里可能有一个我佛中人,而且可能与老衲有缘,你说老衲应不应该送件小玩意给他玩玩呢?”云林法师哈哈笑了起来:“至于李小姐,对大为忠贞不二,不辞辛劳,好心自有好报,日后只有应验。”
“谢法师。”李玉如笑脸盈盈的给法师磕头“我相信您的话。”
“法师。”王大为醍醐灌顶似的突然明白了,他一拍头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犬子才是您要找的人?”
“其父如此聪明,其子应该更甚一筹吧。”云林法师点着头:“其母又与我佛有缘,相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纳也就翘首以待了。”
“如果我以后生的…”刘心怡脸涨得通红:“不是双胞胎呢?”
“刘小姐。”云林法师并不生气:“我的记忆里,多少年来,你是第一个敢于对我说的话表示怀疑的,不是说事实胜于雄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