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娘子-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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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我所有的本事,全都是他教的……”
楚楚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一样,突然呆呆地愣住,看着这个虚弱地躺在床上的人,萧瑾瑜一向要强,还总爱逞强,楚楚从没听他这样平平静静地说泄气的话,更从没在他眼睛里看到过这么清晰的脆弱无助。
她只顾着恨薛汝成害他的爹娘,害萧玦,如今又来威胁他,一时竟忘了那个人是从小看着他长大,他像敬重亲生父亲一样敬重了二十多年的先生。这样一个从小依赖的亲人突然成了仇人,换作是别人恐怕早就崩溃了。人被病痛折磨的时候本就脆弱,他病得成这个样子,还在极力保持冷静,她居然一时着急,一句安慰的话也没对他说,就逼着他去对付这个人了……
楚楚抬起手来,两下抹干净眼泪,轻轻地吻在萧瑾瑜的眼睛上,“王爷,我知道你有一样本事不是他教的。”
看着刚刚还哭得像个泪人一样楚楚突然安静下来,还认认真真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萧瑾瑜愣了愣,“什么……”
楚楚眨着哭红的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招人喜欢。”
萧瑾瑜被这句话噎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着实咳了一阵,才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是想说……让我去讨他喜欢,他就能听我的话,认罪伏法了?”
楚楚愣了愣,看着萧瑾瑜那张苍白清瘦得让人忍不住心疼的脸,抿了抿嘴唇,“要是能这样……那也挺好。”
萧瑾瑜额头一黑,合上眼睛把头偏向了一边,他那颗已经出了毛病的心脏实在经不起她这样刺激……
楚楚搂上了他的脖子,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下,“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萧瑾瑜懒得睁眼,“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说,虽然你的本事都是他教的,但你招人喜欢,愿意帮你的人多,总不会所有愿意帮你的人的本事全都是他教的吧。”楚楚在他怀里蹭了两下,“反正我的本事就不是他教的……我要是不要你了,你就少了个帮手,可就更难赢他了,你那么聪明,才不会干这么傻的事儿呢,对吧!”
萧瑾瑜身子还冷,心已经被怀里这人不合逻辑的逻辑暖化了,睁开眼睛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还没开口,怀里的人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盯着萧瑾瑜,“王爷,我差点儿就被你糊弄过去了!”
萧瑾瑜被训得一愣,“嗯?”
“咱俩的亲事是皇上定的,咱俩谁也休不了谁!”
萧瑾瑜默默叹气,像是遗憾,又像是放心下来,“好像是……”
“什么好像呀!就是!”
“是……”看着楚楚一脸要找他算账的模样,萧瑾瑜抿了抿不见血色的嘴唇,拉着楚楚温软的小手,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个气鼓鼓的人,“我冷……”
楚楚顿时没了脾气,窝回他的怀里,抱住他单薄清瘦的身子,“好点儿了吗?”
“嗯……再紧点儿……”
“这样?”
“嗯……不许不要我……”
萧瑾瑜一夜高烧,烧得有些神志不清,抱着楚楚哭了一场,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楚楚不知道他哭的是冤死的爹娘,还是那个骗了他二十多年的恩师,但她是头一次见萧瑾瑜哭成这个样子,心里难受得很,也止不住地掉眼泪,于是本想早说完正经事儿早回家睡觉的景翊只得盘腿坐在房梁上看着这夫妻俩抱在一起哭了一晚上,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带来的一叠纸和一幅卷轴留在屋里的桌子上,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了。
萧瑾瑜早上烧退醒来的时候已经记不得前夜干了些什么,只觉得眼睛干涩得厉害,喉咙也干得很,楚楚也不告诉他,只是拿给他一杯水,看他把整杯水全喝了下去,又把昨晚景翊留在桌上那叠纸和卷轴拿给他。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放在桌上的,早晨起来的时候就有了……应该是景大哥放的吧。”
萧瑾瑜翻了两页,点了点头,“嗯……他把昨天我与薛太师的谈话记下来了。”展开卷轴,正是那幅景老爷子的假墨宝,“还把这幅字偷来了……”
楚楚皱了皱眉头,“他自己都招得那么清楚了,这样还不够治他的罪吗?”
萧瑾瑜浅浅苦笑,摇头,“对别人可以……对他不行。”
“就因为他是太师?”
萧瑾瑜仍然摇头,“因为我需要他在公堂上亲口认供,亲手画押,才能推翻所有的冤案……何况还有无辜的人在他手里。”
一晚上光顾着担心萧瑾瑜,楚楚把十娘的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萧瑾瑜这么一说,楚楚才想起来,不禁拧紧了眉头,“他也太黑心了,连自己的娘子都害!”
“不只娘子,还有儿子……”萧瑾瑜清浅苦笑,把那叠纸收到枕边,看向坐在床边的楚楚,“还记不记得如归楼?”
楚楚第一次给萧瑾瑜当仵作就是因为如归楼的案子,这辈子都忘不了,于是点了点头,“薛太师的一个儿子不就是死在那里的吗,还是被那个许掌柜杀的。”
萧瑾瑜轻轻点头,“后来许如归在牢里被人杀了,我一直在查这件事,也一直想不通许如归为何要利用古遥来杀那几个毫无关联的官员……我前两天才知道,如归楼的楼主是十娘,但投钱创建如归楼的是薛太师……穆遥告诉我,那几个官员去如归楼,持的是薛太师的邀帖,许如归是得薛太师授意,利用古遥杀这几个为薛太师办过事的人灭口的……薛越不过是误打误撞进去,薛太师还是准许如归把他杀了……穆遥说十娘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就是无意中撞破这件事,才被薛太师派人追杀。”
楚楚听得脊梁骨直冒凉气,突然明白薛汝成说的那个洒扫庭除是个什么意思了。难怪满京城的人都说薛汝成好,敢情帮他做坏事的人都会在事后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也难怪如归楼的案子一破,那个全京城最贵的酒楼就立马关门,连穆遥这个武功与吴江相当的人都被追杀得无处藏身
想着想着,楚楚突然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已完全恢复往日平静的萧瑾瑜,“王爷,你昨天去薛府之前,就已经知道他不是好人了?”
☆、122满汉全席(十四)
萧瑾瑜笑得有些发凉;“除了这件事,其余的都不知道……穆遥本想让我帮他混进薛府,伺机带走十娘,我跟他说即便真能带得走十娘,日后也必是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如让我抓薛太师归案;让十娘知道真相,对他与十娘都好……穆遥就给了我那把匕首;让我务必带在身上,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楚楚咬了咬牙;握住萧瑾瑜退烧之后冰凉一片的手,“王爷,你那一刀割得真好;看他以后还怎么乱写!”
萧瑾瑜轻轻蹙眉,“只是苦了十娘……”
楚楚也叹了口气,既像同情又像埋怨地嘟囔了一句,“天底下那么多好人,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薛太师……”
萧瑾瑜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天底下那么多好人,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楚楚下巴一扬,瞪着杏眼看他,“他们都比你跑得快,我个儿小,跟不上。”
萧瑾瑜被她这一句话呛得直咳嗽,楚楚手忙脚乱地给他顺着胸口,连口哄着,“他们跑得慢我也不跟,我就愿意跟着你……你看萧玦也不会跑,也长得好看,我也没跟着他呀……”
萧瑾瑜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差点儿翻个白眼给她看,瞪着这个还在笑嘻嘻地抚着他胸口的人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我和萧玦谁好看……”
楚楚很认真地想了想,答得一本正经,“萧玦原来是练武的,骨头架子长得结实匀称,就是躺着那里也特别好看……唔……你是模样长得好看。”
萧瑾瑜闭起眼睛不搭理她。
楚楚笑嘻嘻地扯扯他的袖子,“你还有一样肯定比萧玦强。”
萧瑾瑜还是不睁眼,楚楚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萧玦还没孩子呢……你都有两个啦。”
看着萧瑾瑜怔怔地睁开眼睛,楚楚笑得一脸得意,“今天早上叶先生给我看出来的,刚一个月,这下就是皇上让你休了我我也不怕了,反正他们要是想杀光你的孩子,就得连我一块儿杀。”
“不许胡说……”萧瑾瑜抑制不住惊喜,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却又不得不紧张地看着,“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上次怀孕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萧瑾瑜还以为她再也不愿生孩子,可这会儿看着,她居然比他还要高兴。
楚楚使劲儿摇头,笑着在萧瑾瑜的脑门上亲了一下,“王爷,你急什么呀,这才刚一个月,还不会兴风作浪呢!”
萧瑾瑜苦笑,抚着楚楚还丝毫不见凸显的肚子,满目温存地对那个刚在楚楚肚子里安家落户的小不点轻轻地道,“你若肯对你娘好一点,等你出来,爹一定好好赏你……”
楚楚还没来得及替肚子里的小不点问问赏什么,赵管家突然沉着张脸在门口求见。
“王爷……前两天您安排进来的那个劈柴的,昨晚上暴毙了。”
楚楚愣了愣,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萧瑾瑜用力攥了一下手,就见萧瑾瑜轻皱眉头问道,“什么原因?”
“这……两个大夫都说自己是看活人的,看死人的事儿……”赵管家苦着脸抬头看了眼楚楚,“王爷,您看是请个仵作来,还是劳烦娘娘前去看一眼?”
楚楚这才想起来萧瑾瑜昨晚在书房里说的那些话,突然想明白了点什么,从床边站了起来,“王爷,还是我去吧。”
萧瑾瑜紧攥着她的手,深深地看着这个若有所悟的人,“千万小心……万一他是染了什么疫病死的,一定要赶紧把尸体处理掉,万万不能留在王府里。”
楚楚对萧瑾瑜挤了挤眼,“我验过好多回染疫病的人了,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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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回来的时候萧瑾瑜靠坐在床头,像是在闭目养神,楚楚轻手轻脚地凑过去,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睁眼看见楚楚一副刚沐浴完的清爽模样,萧瑾瑜怔了怔,抬手摸上她还略带水汽的头发,“穆遥他……”
楚楚笑得一脸神秘,凑到萧瑾瑜耳边小声地道,“想骗人,当然得从头骗到脚啦。”
萧瑾瑜轻笑,“果真是又多长了个心眼……”
楚楚还没在刚才当着一堆人的面装模作样的刺激感里缓过劲儿来,一说起这事儿脸蛋就变得红扑扑的了,“王爷,你不知道,我一说是鼠疫,那些厨子们的脸都绿了,赵管家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我让他们把穆遥拉到郊外野地里烧去了,他的被褥什么也一块儿拉走了,这样行吗?”
萧瑾瑜含笑点头,“很好。”
“可是王爷……你干嘛要让穆遥装死呀?”
萧瑾瑜微怔,“你能看出来他是装死的?”
楚楚满脸的不服气,可还是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没罪的人去死。”
萧瑾瑜轻轻苦笑,“他是服了叶先生配的药……活人没用的时候,就得靠死人了。”
“对了!”楚楚突然坐直了身子,抬手往自己脑门儿上拍了一下,“我差点儿给忘了!赵管家让我跟你说,薛茗来了,想见你。”
萧瑾瑜皱了皱眉头,“好……找人跟赵管家说,让薛茗去书房等我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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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陪着萧瑾瑜一到书房,就发现薛茗的脸色白得吓人,不由得问了一句,“薛大人,你没事吧?”
薛茗冷冷硬硬地回了一句,“死不了。”
萧瑾瑜把楚楚往身后拦了拦,静静地看着薛茗,“有事?”
“我来就是想问你,他突然让我到你家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