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之王-第4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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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裂汗大神的困窘形诸于色,或许他在从遥远的土星飞往地球的时候,从来没料到有一天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吧?
“风,杀人也是救人,我只能说这么多了。真正的危机,在于意图毁灭地球的幻像魔,而不是我和阿尔法对那个世界的争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说是吗?”他说完这一段话,才真正地陷入了沉默。
有了“碧血夜光蟾”,辟除毒虫不是难事,最困难的是对以后形势的控制。
阿尔法与土裂汗大神两个,谁才是地球人真正的朋友?谁会无私无弊地全意为地球人着想?我暂时无从分辨,这也是为什么会一直沉吟不决的主要原因。
“天昏昏兮,星移斗转;地黯黯兮,心绪百结;风萧萧兮,瞬息百步;云迷离兮,难卷千帆——”雷傲白忽然低吟起来,声音越来越高,后背、肩膀、两臂有了明显的膨胀。很显然,他在会聚全身内力,准备发出重拳一击。
“打破铜镜,对我们有什么好?”我低声问。
土裂汗大神立即接上来:“其实我也很想看看镜子外面的世界,这两个疯子向我述说他们的经历不下几万次,但事实上除了他们之外,我再没遇到过同样的怪事。你能相信咱们现在是立身于一面镜子里吗?换句话说,他们生活的唐朝、长安、凌烟阁、洗镜楼是真实的,你、我、飞行器、萨罕、幽莲等人却是虚幻而不存在的,这个论点成立吗?”
“可是,你心里又为什么会感到困惑呢?”我捕捉到了他的犹疑不定。只要是“人”,内心活动就一定会表露在他的外在肢体语言上,他也没有例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目光直盯在镜子上。
“呵呵,我困惑吗?我困惑过吗?”他自我解嘲地笑着。
那面铜镜的厚度无从测量,但如果以常理推断,雷傲白全力一击之下,镜面至少会碎成十几块,稀里哗啦地坍落下来。
“风兄弟,我该阻止他吗?”司徒求是转过身来,半是商榷半是哀求地望着我。
我冷静地一笑:“那要取决于你们叙述过的那段故事的真实性,镜子碎了,等同于截断了所有退路,你们不怕吗?”
“怕?我怕吗……不怕吗……”他苦笑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沉寂得太久了,如果再回到那个杀手横行的年代,只怕还有些不习惯呢。”
他的手很干净,皮肤也很平滑,想必是在土星飞行器的世界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原先粗糙的表皮已经蜕化,只剩下新生肌肤,每日无所事事,当然会保护得相当好。杀手犹如猛虎,圈养时间久了,野性退却,也就不可能再是当年的百兽之王了。
“我要开始了——”雷傲白回过头来,满脸涨得血红,胸膛也鼓胀如球。
土裂汗大神首先点头:“好,希望你一掌下去,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出来。”镜子破碎与否,跟他的切身利益毫无相关,自然乐得看热闹。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不想再说什么。只有司徒求是迷惘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反反复复的喃喃自语:“打开?不打开?我该打碎它吗?不该吗……”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大破大立,一破到底——”雷傲白双掌挥动之时,在半空中带动起一连串的迷幻光影,“轰”的一声巨响,双掌击中镜子的中心,随即传来“嗡嗡嗡嗡”的回声,震得我的心跳也骤然加快了三倍有余。
土裂汗大神闷哼了一声,身子向后翻倒,跌出五步之外。首当其冲的雷傲白猛的向后弹起来,半空砸向司徒求是,然后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上连打了七八个滚,停在我的脚下。
我的耳朵有一瞬间失去了听力,只感觉到从镜面上反射回来的声波形如大海怒涛,激荡澎湃,仿佛要把我们四个直抛出去。
听觉恢复之后,我第一个跃向镜子,检查被雷傲白重击过的地方。铜镜完好无损,只留下两个浅浅的掌痕,但在我的袖子抹拭下,那一点痕迹也消失了。
司徒求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空洞地向前凝望着。
一击之力超过三百公斤,并且是加诸于手掌大的面积上,即使是一块厚度超过一尺的青石板,也该应手而碎了,但铜镜却岿然不动,牢不可破地隔开了两个世界。
司徒求是把耳朵贴近镜面,入神地倾听着,脸上忽然有了生机:“风兄弟,你听,你听,有音乐声。”他的样子,如果久旱的禾苗乍逢甘露,浑身都充满了渴望的力量,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挤开一道缝,直钻入镜子里去。
“是古琴声,几百架古琴一起演奏,在长安城里,只有宫廷乐坊才能具备这种大阵势。我听到了,那是欢迎国宾时经常用到的《刀伎破阵乐》,上一次听到,还是在皇帝欢迎西沙陀国的切力沙谋番王时。风兄弟,我没骗你,那边果真有一个真实世界——”他欣喜若狂,双掌吸在镜面上,整张脸都因为太贴近镜子而扭曲变形了。
“唐乐”属于古代音乐里的鼎盛期,乐器、乐谱都已经发展到相当完美的地步,并且创造出了数以千计的琴曲、鼓谱、合奏套曲。《刀伎破阵乐》源于隋炀帝时候的《后宫刀奴婆娑舞》,经乐坊名师修订润色,添加了勇武之气,一扫从前的淫靡乐章,从而成了“唐乐”中的精品,通常是由古琴、琵琶、羌笛、洞箫、瓦埙合奏,极尽帝王君临天下的霸气。
我在大学里的时候,曾对中国古乐器有一定研究,这也是与精通琴道的顾倾城一见如故的原因之一。
“真的?让我来听,让我听——”雷傲白艰难地爬起来,双臂无力地悬垂着,脚步虚浮地向前迈了几步,险些跌倒。
我扶住他,手指向他肩头一搭,发现对方两条胳膊都严重脱臼挫伤,并且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气血翻滚逆转,短时间里怕是难以痊愈了。
“我没事……让我听……听……”他借着我的搀扶之力,一跃冲向镜子,乒的一声额头重重地撞了上去,随即急切地扭头,把左耳靠向镜面。
镜子里可能有声音,也可能只是司徒求是的“幻听”,总之,一件事会有几千种可能,单看我们做什么样的选择了。
土裂汗大神跌的虽然狼狈,却并没有受伤,此刻重新站在我的身后。以他的智慧,当然不会跟司徒求是、雷傲白一样盲目俯身去听。
他在凝视着镜子里的我:“风,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那镜子里另有一个你,在灼灼地望着我。”
我微微一笑:“对,我的确是在望着你。”
土裂汗大神长叹:“不,我的意思是说,他在看着我,是另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而不是你本人。这种感觉,在穿越‘以太三十三区’的‘寒号鸟星座’时也曾有过,只是两者存在微小的不同。现在,我看到的是一个‘你’,而那时我看到的是自己。”
他的话晦涩难懂,但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很多极其陌生的东西。
“他,就在这里。”土裂汗大神走向镜子的右下角,食指按在镜子上。
我稍稍愣了一下:“在那里?可是我的影像明明不在那里——”他指的地方与我的影子横向相距半米、纵向则至少相差一米。
“那是另一个你啊?而且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只是一种感觉。”土裂汗大神向后退开。
我仔细看着他指过的地方,反映出的只是他的影子。
“这是一面奇怪的镜子,对不对?”他拍着我的肩,“我一直有种担心,无法向别人表达,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段资料。”
这面大镜子几乎把所有人都弄得神经错乱了,至少在时空概念上令人极度无所适从,一会儿是唐朝都城,一会儿又是日本北海道,倏忽来去,无法理清思路。
“什么资料?”我知道,他此刻要展示给我的,肯定是非同寻常的东西。
“是——”他只说了一个字,雷傲白“啊”地一声大叫起来,双掌“啪啪啪啪”的在镜面上拍打着,脸上的表情悲喜交集,五官正在可怖地扭曲移位。
我没有丝毫停留,一步跨到他的身边,伸手拍中了他的定心百会穴,首先让他冷静下来,然后一把将他从镜面上拖开。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期待了很久的声音,师兄,我听到了……真的听到了……”他吃力地扭动着肩膀,像是要努力地把自己的双手举起来,但脱臼的双臂丝毫不听使唤。
“前辈,冷静一些,你听到了什么?”我贴近他的右耳,提高了声音发问。
幻觉和幻听都会让人的精神处于深度昏聩状态,延迟超过两小时的话,差不多百分之百地能把正常人变为白痴。我希望他能迅速清醒过来,然后自己才能放心地随土裂汗大神离开。
雷傲白的眼窝里全是泪水,另外两行泪珠则是从眼角上直挂下来,扑簌簌地跌落着。
“那是十字路口卖豆腐的大娘在喊‘豆腐喽”三个字……没错,我听得一清二楚,就是这句话,陕北三水河口音,声音干干巴巴的,一听就是从来没干过小贩的人装出来的,哈哈,就是她……‘豆腐西施丧门星’汲三娘,我师兄的老相好,哈哈、哈哈……”他的嗓子哽住了,一口气上不来,身子软软地瘫倒下去。
土裂汗大神没听明白,冷笑着问:“什么?”
他是来自土星的高科技宇航员,没混过江湖黑道,当然无法把雷傲白的话合理地连缀成一个设计缜密的刺杀过程,但我知道,那句话一定就是他们师兄弟当天刺杀李世民的攻击信号。
汲三娘这个名字曾在与“玄武门之变”有关的野史中出现过,做为太子李建成的亲信党羽,与李世民的铁甲卫队死战后身中千箭而死。她属于被招安的江湖黑道高手,最擅长“玄铁丧门剑、黑星丧门钉、穿肠丧门水”这三项功夫。当我在手术刀的资料里看到司徒求是、雷傲白的事迹时,也顺带看到了她的名字。
那么,整个故事的脉络已经相当清晰了,司徒求是与雷傲白负责刺杀、七百死士分头埋伏,而他们师兄弟最信任的汲三娘则成了“把风、掠阵、接应”的首选。
不过,事件的发展一旦步入诡异莫名的轨道,则那场刺杀也就成了子虚乌有的往事,否则,以这群人的格杀能力,至少有九成以上把握得手,历史上也就不会有“唐宗”李世民的盛世了。
“是她、是——她,是……她……”司徒求是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有欢愉、渴求,也有悲哀、伤痛,更掺杂着“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怅惘。
我长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问:“什么?真的?”
其实以我的阅历修养,绝对不应该再问如此浅薄的问题,但这个变化来得太诡异了,我的思想在刹那间根本没有转过弯来。
“汲三娘,她……会恨我吗?我答应过得手之后,带她远遁海上,长相厮守,寄情蓝天波涛,永不回中原。可是,我和傲白却突然消失,连个口讯都没给她留下……”
司徒求是离开了镜面,但双掌仍旧恋恋不舍地按在上面。
我连续做了五次深呼吸,方才压制住了内心的激荡,缓缓地把右耳贴在镜面上。假如在这里能够听到大唐盛世的市声的话,真是一件百年难逢的怪事了。从很多古装戏里看到过古代都城的繁华盛景,预想中应该是嘈杂之声四起,种种买卖吆喝声笼统混杂的,但我什么都没听到。没错,镜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到了极点,更不要提什么汲三娘的动手信号了。
“风,你听到什么没有?”土裂汗大神脸上略显紧张。
我缓缓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