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第9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布围外闹得正不堪,更远一点的地方,一条街的一个静室内,有人也在闹着一个人。
“阿宣哥哥、大师、梵因、我的好兄弟……”七八个称呼来回转,喊的都是同一个人,“你帮帮我吧,帮帮容儿吧,二叔那房的人,早就看我们大房不顺眼,今天容儿要是这样被捉回去,那就死定了!阿宣哥哥,你既入了佛门,佛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怎可无动于衷呢?何况那还是你……还是你弟妹!”
“弟妹?”静室里光线黝暗,只有一朵玉兰花明亮在视野里,香气幽浮,花前那人抬起眼来,一瞬间玉兰失色。
“该是我哪位弟妹呢?”他轻轻道。
跪在他面前的人,脸红了红,却一把抓住他袖子,“哥哥,你的弟妹,你的亲弟妹啊!”
那男子面如冠玉,气韵斯文,正是“燕京第一情种,风流而不下流”的韦家长房嫡子韦应。
梵因无奈地看他一眼——这个亲弟弟,和他一样,心思不在家族大业。他早入空门,韦应却誓要做人间情种,情种也罢了,主意竟然打到了二房的弟妹身上。
韦家二房的嫡子,只有韦家人知道,那是个不能人道的天阉,但为了掩饰,还是娶了流花郡许氏的小姐,许氏是边境郡的大家小姐出身,自有一番燕京女子不能有的风貌,不知怎的便入了韦应的眼。一个深闺寂寞,一个风流自许,渐渐便有了露水姻缘,随即许氏得了“怪病”,腹痛腹泻,因为许氏没有怀孕过,自身病状也不太像怀孕,两人都没当回事,不过依旧不敢用府里的大夫或者太医,许氏便借出门进香为名,悄悄寻柳杏林看病,不想却在大街上,先遇上了君珂。
当然这不是巧合,然而此刻韦应是不知道的,这情种虽然窝边草都吃,不太有品,但良心仍在,此刻抓着梵因,苦苦求他出面,救佳人一命。
“今日不宜出门。”梵因指尖拈花,若有所思,“否则只怕……”
“哎呀我的好弟弟,这燕京乃至天下,谁能动你一指头呢?”韦应急得跳脚,忙忙地拉他起来,“去啊去啊,再迟二叔闯进去就来不及了!”
梵因依旧皱着眉头。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带点茫然、带点不安、带点因为对世情宿命看透而引发的对未来的畏惧。他盯着虚空,目光里隐隐透出异色,仿佛看见踏出脚步的这一瞬间,有些宿命便已开启,有些结局不可挽回。
韦应却已经不由分说,将他拽出门去,因为梵因太过显眼,两人从街道背面绕过去。
此时布围前,“被踢死”的乡下妇人忙着吐舌头,“乡下妇人家的杀千刀”的,忙着耍刀,满地里飞着撕落的花头巾挤掉的烂草鞋,还有背了来甩在地上的臭鸡蛋大白菜,被来来去去推推搡搡的人踩得一塌糊涂,燕京百姓兴致盎然地看着,觉得有神眼君珂在的地方就是有好戏看呀就是有好戏看。
“反了!反了!”那领头男子脸色铁青一阵咆哮,他先前接到告密,说逮到了大房的天大的丑闻,赶紧点了身边的所有护卫奔了来,不想却在这薄薄一道布围前,被莫名其妙阻了又阻。眼看时辰不早,如果再耽搁下去,保不准大房请了梵因来,他淡淡一句话,他们二房夺权的希望就全盘落空。
韦家掌权的大房子嗣不旺,也没什么人才,但就因为梵因的存在,韦家长辈永远不舍得放弃大房,二房早已积郁已久,如今哪里还耐得住。
“给我闯——”心火上窜,他决然一挥手,“生死不计!”
骑士们铿然拔刀,雪亮的刀尖在日光下划出凌厉的长虹。
“京城贵族要草菅人命啦!”那“死了”的妇人突然一骨碌爬起来,招手呼唤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咱们乡下人也没什么办法,也就昨晚蒜头吃得多,给我放——臭死不计!”
她一声令下,乡下男女们迅速奔近,排成一排,屁股对着挥刀冲前的骑士们,迅速掀开自己的花花绿绿的袍子,将肩膀上背着的一个古怪瓶子的喷头,向后一转,然后齐齐一拉腰间的铁丝——
“噗——”
当真宛如巨屁一响,瞬间冲出无可形容的刺鼻气体,辣、酸、臭、冲!迎面闻到的骑士齐齐捂脸捂鼻,仓皇退后连连咳嗽,手中钢刀噼里啪啦坠了一地。
一时白雾腾空,辣味冲天,满城骑士齐解甲,燕京百姓同遭殃,整条大街之上,都是一片猛烈呛咳呕吐之声……
早已提前捂住了鼻子的尧羽卫们,眉飞色舞,互相击掌。
辣椒水第一波,完胜!
辣椒水完胜的那一刻,马车内手术也已经做好。君珂看着沉沉睡去的女子,皱眉道:“外面堵得那么死,这样出去也是不行的,怎么样把她给不动声色送回去呢?”
她刚提出这个问题,就听见拆墙之声,掀开车帘一看,马车靠着的那一面墙,不知何时已经被拆了个大洞,洞里探出许新子的大头,笑嘻嘻向她招手。
君珂热泪盈眶——世上有尧羽卫这种存在,纳兰述果然是最幸福的人!
她抱起那女子,将她从洞中送了出去,洞外停着一辆马车,众人正要将她往车上送,忽然有几人快步赶来,当先一人正是韦应。
他一眼看见昏迷的女子,一惊之后便是一喜,向君珂长揖,“多谢君姑娘仗义相救!从今以后,君姑娘但有差遣,韦应万死不辞!”说完便来接许氏。
君珂怔了怔,还在犹豫,忽听一人道:“今日劳烦君姑娘。”
那人声音华丽,如名贵丝绸拂过莹润瓷器,听来熨贴入心底,君珂听见他的声音,本有些燥乱的心,立即安定下来。
街角缓缓转过一个人,清透的衣袂飞舞在淡蓝的天际和深青的屋瓦背景里,清爽得像一抹刚被雷雨洗干净的云。
他生来予人安定的力量,看见他就像瞳孔得到天光的清洗。
君珂对他微微笑起来,明白他的意思,他谢她救人一命,也谢她苦心维持了许氏和韦家的颜面。这方外高士,虽已不愿涉尘世,对家族,却还是有一份牵挂在。
围墙外突然传来喧嚣,看来那边辣椒弹风波已过,韦家二房的已经缓过气来,怒不可遏一挥手,大叫:“给我进去!进去!”
尧羽卫终究不能和韦家当真打起来,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许新子这边已经打出暗号,戚真思一声怪叫,“给我姐姐抓药去!”瞬间做鸟兽散。
这边君珂脸色一变,一边催促韦应,“快走!快走!尽量不动声色把人送回府!”一边唰一下抓住梵因就往墙里拖。
梵因素来被人当神尊崇惯了,当朝皇帝,自家长辈,见他都客客气气,不敢亵渎,什么时候遇见过这么个毫不客气就拖拖拽拽的?一愣之下居然被她拽进墙洞里,一把推进了已经被柳杏林收拾干净的车厢里。
“你们韦府既然有人闻风而来,这车厢里必然要有个人替代。”君珂嘿嘿地对梵因笑,“这个人还必得是你韦家人才最好,我看来看去,韦应公子是不能的,还好还好,你来了。”
说完不由梵因分说,一把将万众膜拜的神圣的龛里花推倒,“快,装晕!”
一转身又抓住傻在一边的柳杏林,“快,给他做人工呼吸!”
说完拍手站一边,心想哟呵腐女今儿得狼血沸腾了,多养眼多有爱的CP啊,木讷温润男小攻和圣洁慈悲男小受?嗷嗷景大波要是在就好了,她一定会热泪盈眶暴走挠墙地!
“啊我不我不我不我不我不——”谁知道向来对她予取予求的柳杏林,听见这句就像被雷劈,霍地翻身跳开,神色恐慌地就像君珂在逼他欺师灭祖杀人越货顺带变性三百回,“不行不行,这是梵因大师啊梵因大师啊——”
君珂大急,要去抓他,谁知柳杏林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便够不着,而梵因也在苦笑摇头起身,再眼角一瞥,看见布围被一掀,天光一亮,那些气势汹汹地脸冒出——
君珂刹那间什么都没想,嗷一声狼扑过去,压在了梵因身上,头一低——
她本来只想错位做个样子,压在梵因身上,做个人工呼吸的姿势就行了,谁知梵因正在此时动了动脸。
这一动,位置一偏,君珂落下的嘴唇,正压在梵因的唇上!!!
冲进来的韦府的人傻在那里。
“小珂你怎么样——”突然布围一掀,一人快步进来,一边走一边道,“我刚从武威侯的席上拼命逃回来,那群混账!你没事吧?”
四面安静如死。
他头一抬,傻住。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负荆请罪”
布围掀开,人人探首,万众瞩目,当街强吻。
韦家人傻住。
燕京百姓傻住。
纳兰述傻住。
人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大燕人心目中神一般的释子,被那个最近红得不能再红的神眼少女给硬生生压在身下,强吻。
神一般的梵因,大燕上空开放的最圣洁的花,燕京百姓因为他一个回眸都会激动颤抖,触摸到他衣角都会三个月不舍得洗手,他们恨不得把他供在莲台上、花丛中、云端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神会以这个造型出现在他们面前。
燕京百姓眼前一黑,觉得天瞬间塌了。
他们眼前黑,有人脸上黑。
纳兰述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简单形容,那是一种震惊、郁闷、暴戾、抓狂、万分扼腕、千种悲愤融合在一起的复杂表情,复杂到这个灵动得翻腕就是风云的少年,居然也生平首次,出现了不知所措的愣怔。
车厢里也气氛凝固。
君珂的唇压在梵因的唇上,两人此刻都已经呆住,浑忘了此境此景,也忘记一切动作,乌溜溜瞪大的眼珠子遇上同样因为不可置信而睁大的清透眼眸,各自在对方眼底看见巨大的震惊。
肌肤相接、唇齿相触,各自感觉到对方肌肤的细腻柔软,和唇齿间淡淡气息,她的是仿佛玉兰一般的微香,闻见便仿佛能感觉到花瓣般的柔洁温软,却又透着淡淡清爽,那是早间染露的玉兰花;他的却令人觉得清逸舒畅,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渐渐便仿佛闻见清晨的风、被雨水洗透的云、浸润了远山木叶之香的水,干净、通透、无所不在。
这一刻才似突然觉得,原来你我都是少年男女,原来去掉那一层红裳和缁衣,不过都是青春少艾、在红尘里悠然美哉的少年男女。
不知道谁的心开始慢慢跳起,从最初的恒定如一,渐渐走向急促和激越,嗵、嗵、嗵……
心跳声在两个紧紧相贴的年轻躯体之间,听来极为清晰,仿佛洪钟大吕,瞬间敲醒僵住的两个人的神智!
君珂霍然抬头,一转眼看见纳兰述的目光,急急要站起,但车厢倒了两个人再转身就有点绊脚,梵因也急忙要坐起,手一伸正对着君珂的胸,百忙之下又赶紧缩手,眼光一转,脸色已经透出微红。
纳兰述忽然上前一步,一脚踢了出去!
“砰。”
半开着的车厢门被他一脚踢上,隔绝了众人的目光。
君珂傻傻抬头,暗骂自己反应太慢,怎么就没想到关门呢!
关门的响声也把燕京百姓的意识震醒,醒来的那一霎,燕京百姓愤怒了!
他们的神,被、压、了!
亵渎!巨大的亵渎!
百姓们的感情是很纯洁的,纯洁的感情的表达方式往往也是最直接最热烈的,所谓直接热烈,就是将篮子里挎着的口袋里揣着的所有可以用来砸的东西,都立刻砸出去,来表示某种激越而不可控制的情绪的。
“登徒子!”
“中山狼!”
“砸她——”
噼里啪啦鸡蛋青菜大白菜肉干臭鞋子烂袜子飞出漫天花雨,砰砰乓乓都砸在了瞬间关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