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第3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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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篡位!”
“独眼。”纳兰述下巴一抬,唤来黄沙军主将独眼,“这女人交给你了。”
黄沙军都是罪徒出身,最擅长各类刑罚也最喜欢用刑,独眼听见这句,兴奋得摩拳擦掌,“好唻!哈哈,一个娇滴滴女皇给俺过过瘾,老子这辈子也值了!”
“你敢!”步皓莹花容失色。
纳兰述连回答都不屑。
君珂始终沉默,皇权争夺由不得心慈手软,哪怕是吓步皓莹,也必须把手段做足。
独眼一把揪起步皓莹头发往后拖去,步皓莹凄切哀呼,她的“重臣们”齐齐埋头缩腚,袍子一掀挡住了脸……
“且慢!”
忽然一声低喝,声音还微微带着气喘,君珂回过头,已经看见步妍挣脱跟来的红砚的搀扶,跌跌撞撞奔过来,人还没到,已经噗通一声跪倒。
“大帅,统领!”她挡在步皓莹面前,拼命磕头,“求求你们,放过陛下,求求你们!”
“你倒忠心。”纳兰述淡淡道,“步妍,看在你曾相救君珂份上,我不计较你此刻冒犯,退下去吧。”
“大帅!”步妍跪着不肯动,仰起的脸神色坚定,“公主也是您的血亲啊!是您的表妹啊,尧国皇族血脉已经凋零,公主此后,也不能对您造成威胁,求您高抬贵手!”
纳兰述不答,她又转身去抱君珂的腿,“统领,您也是女人,怎么能让公主受那样的刑罚……”
她热泪涟涟,神情真挚,君珂心中一动,心想步皓莹待她实在不算好,这婢子在这危机时刻却依旧挺身而出,实在忠心难得,更难得的是,她拼命求恳,却不肯提起自己对君珂的救命之恩,不愿挟恩求报,这温柔婢子,几果然内有刚骨,上古任侠之风。
她心底欣赏,也起了怜悯之心,弯下身,正想对步妍说明白,不过是想吓吓步皓莹,让她安分而已,以步皓莹那外强中干的性子,独眼虚张声势一下就差不多了。
她刚弯下身,还没来得及说话,抱住她腿的步妍已经凑到她耳边,悄悄道:“统领,您留公主一命……至于遗诏……我帮您想办法。”
君珂眼神一闪,不动声色放开她,直起腰笑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纳兰,皓莹公主金枝玉叶,只怕经不得惊吓,还是先让她好好想想,想清楚了,自然会有结果。”
纳兰述看她一眼,点点头,“既如此,便请公主好好闭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谈。”
独眼不甘地放开步皓莹,一队士兵将她押走,步皓莹软瘫在地低低抽泣,始终没有相谢步妍,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君珂皱眉盯着她背影,心中恶感越甚,倒是看泪痕未干的步妍,十分怜惜,亲手扶她起来,道:“别怕,没事,过去了。”
步妍感激地看着她,悄悄拉了拉她的手指,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君珂笑了笑。
当天纳兰述并没有对华昌王展开攻击,他在等待义军合围,顺便休整军队,奇怪的是,华昌王也没有趁纳兰述劳师远来立足未稳,抢先发动攻击,晚间纳兰述命冀北联军扎下营盘,也做出了包围胜尧城的架势。
天黑透的时候,君珂从步妍的帐篷出来,望着胜尧城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陛下当初得的不是遗诏,是口谕,”步妍悄悄告诉她,“当时据黄公公说,遗诏在皇宫正殿的密室里,但是,是空白遗诏!”
“为什么?”
“黄公公说,陛下其实不是被流弹所伤,而是被大皇子在后面推了一把,才迎上炮弹的,陛下重伤回宫后,找出原先早已立好的遗诏,当场烧了,然后说,他驾崩后,那群狼子野心的儿子们一定会争夺帝位,到最后能活下谁,谁也不知道,很可能一个都活不成,所以,谁活下来,谁自己填!”
“黄公公以前得了公主不少好处,所以这次趁乱逃出京城,就把这事告诉了公主,公主心思活动,便想着自立为皇,借助大帅之力,夺得皇位。”步妍拉住了君珂的手,“统领,这天大的秘密,我本来死也不该说的,但是我算是看清楚了,大帅对皇位势在必得,对你也绝不放弃,公主的联姻提议,说到底只是镜花水月,可怜她现在还不死心,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过徒送了自己性命……如今我将这个秘密献于您,只求……只求您看在这事份上,千万留公主一命!”
君珂至此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历史上从未立过女皇的尧国,突然冒出女皇,原来如此。
难怪步皓莹死缠着纳兰述,厚着脸皮一路跟到底,原来一心想回到皇宫,找出那个密室遗诏,填上自己的名字。
不过那密室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君珂发出这个疑问时,步妍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其实是在宫中长大,都没听说过这个密室。”
君珂心想以她身份,接触不到中心秘密倒也正常,还是要从步皓莹那里下手,她将这事告诉了纳兰述,纳兰述沉思半晌,道:“如此也好,就我看来,只怕步皓莹知道得也有限。”
又道:“步妍毕竟是尧国皇宫里的人,你不要太多接近。”
“皇宫里的人就不是好人了?”君珂反驳,“我观察了她很久,这姑娘很好。”
纳兰述想了想,也没能说出什么不是,叹口气,摸摸她的头,道:“你若喜欢,将来让她做你的贴身女官,嗯,皇后的一品大宫女,也算对得起她。”
君珂白他一眼,“皇帝还没做,皇后就封上了,谁是你皇后?”
“不是皇后也成。”纳兰述托着下巴沉思,“要不,你做女皇,我做皇夫?步皓莹那个提议其实很好,换个人就行了。”他微微躬身,去解君珂腰带,“女皇陛下,为夫给您宽衣。”
“去屎!”君珂一脚将“未来皇夫”给踢出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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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尧国义军开到,在华昌王西侧扎下营盘,义军的首领,天语族的几位长老立即前来参拜纳兰述,君珂第一次见到闻名已久的天语族人,这些人,无论老幼,都赤足麻衣,长发深垂,脸上都早早有了风霜之态,这是长年行走世间留下的岁月痕迹,每道皱纹,都写满人间沧桑。
这些天语长老,说话很少,态度很淡,除了对纳兰述执礼甚恭之外,对其余人,包括君珂在内,都是一副漠然态度,联军其余将领都有些不满,君珂却不在意,她对这些天语族人很有一份尊敬,无论如何,这些苦修士一般的人物,并没有如大燕那些武门高人一样,遗世独立,只顾自己武功进境,不管人间疾苦,他们麻衣赤足行走天下,匡扶世人救苦救难,创建了这个时代最早的慈善组织,自己却不取百姓一分一毫,吃穿住行,都是自力更生,最简单最朴素的那种。
只有这样纯粹而高尚的精神,才能在尧国有如此号召力,登高一呼天下从,卷掠义军风云,君珂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成王妃能够驭使他们,成王妃也是一个极其纯粹的人,纯粹到刚烈,可以为皇朝承续大开杀戒,也可以为夺走这个皇朝,自己。
唯一奇怪的就是,尧羽和纳兰述也算是出自天语的啊,怎么就那么风中凌乱南辕北辙呢?
君珂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任何固定组织模式里,最后总会因为基因变异,出现一群叛逆的变态的……
天语长老们对君珂的态度,其实还要冷淡些,君珂从他们身边过,总感觉到那些审视挑剔的目光,搜骨剔肠一般,将自己解剖个通透。
这种眼光实在太让人吃不消,于是君珂时常落荒而逃,她越逃,那些长老们看她脸色就越不好看,君珂内心泣血,忍不住拉住尧羽卫们问怎么回事,结果那群大爷们毫不在意地道:“看你呗。”
“为毛要看我?”
“主子的女人,怎么能不看?”
“关他们咩事?”
“怎么不关?主子将来生几个孩子,都关他们的事!”
君珂:“……为什么!”
“你晓得先镇国公主为什么婚后两年才生下主子和小郡主?”韩巧用同情的目光看她,“因为长老们觉得,她刚嫁过去那两年,命星不利,不宜诞育后代,生生让公主推迟两年才有孕,害得先王还以为公主有病,为她求遍天下名医。”
“不是吧?”君珂头发上竖,“这样成王妃也肯?皇家子嗣,多重要啊。”
“所以你现在明白天语长老们说话的份量了吧?”张半半半张脸在笑,半张脸愁眉苦脸,“不仅是王妃,整个尧国乃至皇族,对天语其实都相当信奉崇敬,皇朝一切大事,卜卦星宿,术数命盘,都是由天语长老掌控进行,天语族人号称最接近自然的种族,内心洁净光明,从不行虚假之事。所以天语,从来就是尧国皇族供奉之族,只是轻易不会被人收服而已。历来得天语效忠的帝皇,在尧国历史上,都是一代明君。”
“难怪当初成王妃得天语效忠会被皇室所忌。”君珂感叹一声,随即心头忽然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赶紧问,“你们尧国皇帝继位前的天星卜卦,是不是也是他们主持?”
“当然。”
“那就好。”君珂欢乐地一拍手,“那就不怕整出什么不好结果来了。”
“难说。”尧羽卫齐齐摇头,“你不晓得那些老古董,一板一眼吓死人,如果真的卜出什么不祥,只怕就是主子想登基,都不容易。”
“不是吧?这么有原则?”君珂抽口气。
“巴结好他们吧!老大!”尧羽卫们同情地拍拍君珂肩膀,幸灾乐祸地走了,留下君珂苦思冥想,该如何让那群老古板,看顺眼自己?
结果她还没想出来,老家伙们已经开始了对她的折腾,当晚她和纳兰述议事到深夜,第二天一早纳兰述到义军军营里去巡视了,君珂便懒了懒,没有起床,结果睡得正香,忽然听见帐篷口传来冷漠而平板的声音。
“请君统领起床。”
君珂正做梦和纳兰述骑着幺鸡在天上飞,被这一声给惊得浑身一震,砰地一声从天上掉下来,身子硬生生在床板上压出一声闷响,她满头大汗睁开眼,摸一把头上的汗,喃喃道:“噩梦,噩梦,最近一定是听那些可怕的声音听多了,都到梦中来了……”
话没说完,帐篷外又是一声,“请君统领起床!”声音很平,很高,估计能传遍整个军营。
从声音的力度和高度来看,虽然还是没有起伏,但君珂已经可以判断出,外面的人生气了!
君珂苦笑,摸摸鼻子,看看外面天色,四更多吧,唉,还给人睡不?
不得不说君小珂性情还是比较平和大度的,虽然觉得对方实在有点多事,但本着尊重天语,尊重纳兰述长辈的心情,即使睡眠不足,也还是爬起了身,睡眼惺忪出帐时,她勉强还对着对方笑笑,谁知道对方脸色比她还难看,冷冷审视了她不怎么健旺的精神和不怎么整齐的衣着之后,狠狠瞪了她一眼,掉头而去。
君珂热脸碰着冷屁股,咬牙望天,心想当初纳兰述在天语那十年,怎么活下来的?
她不知道,其实纳兰述是可以在天语族内,安安稳稳学艺的,但他呆了一个月后,宁可选择了自己去最艰苦最可怕的雪原上苦修,以逃离那些老货,当年三岁的纳兰述,一天早上被痛苦万分叫起后,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抬腿就走,留下了一句气冲云霄的宣言——老子宁愿在雪狼的怀抱中死去,也不要在天语的被窝里睡着!
……
君小珂很快尝到了纳兰述当年的噩梦的滋味,很快君珂就不再梦见骑幺鸡天上飞了,她开始梦见植物打僵尸,她是植物,帐篷外那直挺挺一群是僵尸。
那群老货,叫起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