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第2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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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风书签字之下,按说该是幺鸡的表态之处,当然没有字,也没有钟情的注释。
只粘着一个东西。
白、亮、尖锐,坚硬,弯曲,看上去像一柄古怪的匕首尖端,寒光铮亮。
“这是什么……”女皇神情怔怔,完全被打击得忘记正常反应,下意识问。
“我刚才过去,幺鸡大人正在磨指甲。”张半半立即详细地解释,“它的会议比较重要,便托我带了这指甲的一小角给你,本来还想用这点指甲给你示范下对它的爪子对人体咽喉的穿透力的,但我劝说了幺鸡大人,附近都是友朋,不宜做活体示范,如果需要活体示范,也要等到有人活得不耐烦才成,幺鸡大人才决定暂时就给您欣赏下指甲便可。”说完斜睨女皇,半张脸温柔撺掇,半张脸邪恶微笑。
女皇一个踉跄,“……”
只剩了君珂的回复,女皇几乎已经没有勇气再看,她万万没想到,冀北联军对君珂竟然如此袒护,完全到了不讲理的地步,君珂有这些人撑腰,她还拿什么来和她争?
“陛下不看看君统领的意思么?”张半半提醒。
女皇深深吸一口气,心中又掠过一个念头——这些带兵的大老粗懂什么大局为重?和君珂相处久了自然倾向她,但是君珂自己,也许另有想法呢?以这些将领对君珂的爱戴,君珂如果愿意,他们也就自然服从了吧?
抱着这点希望,她看向了最后一行。
“砰。”
女皇陛下忽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张半半赶紧跳开,任她哐当一声栽到地上。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终于抛了出来。
写满“将领回复”的纸落在地上,最后一行,
“亲,人品就像内裤,看不见但是很重要。”
“你穿内裤了吗?”
……仿佛春一眨眼便到,草原上的草尖,昨天还是灰蒙蒙的,转眼便泛了晶亮的绿,脚底生了一层细密的茸草,簌簌地让人想起所有的生机和未来。
长长的、颜色各异的队伍,行走在草原上。
冀北联军开拔,已经有几天了,纳兰述不同意原地养伤,要求迅速开拔,大军现在的路线,因为云雷军的离去,已经不需要到野溪岭再分兵,直接在野牛岭下出发,直奔尧国。
长长的队伍后头,依旧跟着那批“高官厚爵”的骑士,和那辆饱经沧桑的马车。
被纳兰述极其麾下气晕了的女皇陛下,并没有如所有人所愿,灰心丧气,一怒而去,她竟然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这一点既让众人皱眉,也让众人佩服。
换成他们,再受不得这气,何况这种情形,明显看不到一丝希望,死赖在这里,何苦来?
纳兰述和君珂,却有些警惕。
一个人,被羞辱到那种地步还不肯放弃,所求必然极大。
他们原本的意思,觉得这“女皇陛下”,杀是不能杀的,也没必要杀;留也是不能留的,谁家会留想撬墙脚的人 ?'…umd'那就只好逼她走。
亲眼见着冀北联军上下态度,铁板一块,聪明人都该放弃。
然而她不走,却也没有如君珂纳兰述担心的那样,对纳兰述以美人计纠缠,对众将进行拉拢,她和她的部属,沉默而执拗地跟着,一路又一路。
到了此时,纳兰述和君珂也不好硬赶,他们愿意在队伍中自生自灭,由得他们,所有重要地带,不允许他们进入便是。
大军开拔三天,这一晚在那蒙草原东格勒部落附近扎营,这里已经靠近草原边界,不久便可以出羯胡。
士兵们扎营,君珂走向一个灰色帐篷。
她准备和图力去谈谈。
图力自从那晚混战被俘,一直被关在军队里,众将的意思是换取大量赎金,这也是草原的老规矩,但纳兰述不同意。
“羯胡草原安定太久了。”年轻的大帅笑得意味深长,“也该撒点火种了。”
图力是他选中的火种,冀北联军不可能现在吞并草原,但纳兰述已经给天授王庭的统治打下了一颗吞不下吐不出的钉子,他下面要做的,就是在自己离开之后,在未来漫长的时间里,让草原进一步陷入厮杀和争夺,将裂缝扩得大些,更大些。
种子早早种下,需要血和火来培育,耐心等待成熟的那一日。
当然,还要拿点利息。
图力,这位倒霉的王庭王子,因为一眼惊艳,最终落得战场被俘,原以为要么纳兰述会向王庭索取巨额赎金,要么就是被杀的下场,谁知道纳兰述关了他几天,不打不骂,不理不睬,在他心底焦急疑问到了顶端的时候,才把他召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
第一句是“我听说战败被俘的士兵,不管原先是什么身份,回去后都要被贬为奴。”
第二句是“我的将领劝我杀了你,觉得你挣不到多少赎金。”
第三句是“你想做羯胡之王吗?”
三句话,简简单单,却将图力的情绪,从沮丧到畏惧到绝望到萌发希望,经历了一个低谷到高峰的来回。
在希望和绝望的夹缝里徘徊的图力,渴望地盯着纳兰述,却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
“我可以让你不必因为战败受辱,可以让你回复一切地位,甚至让你夺得草原王位。”纳兰述微笑,“不过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们王庭那晚一直没出手的近卫营,他们的马,非常了得,听说在幺鸡和群狼面前,都没有腿软。”纳兰述问,“亲卫营号称草原无敌,是因为这批……腾云豹吧?”
纳兰述最后几个字,让图力惊得浑身一颤,睁大了眼睛。
王庭战无不胜,掌控草原的最大秘密,竟然就这么让这人看了出来!
“腾云豹出产极少,每匹价值万金,这种马速度、耐力、灵性天下第一,能和主人心灵相通,在战场上作用非凡,一旦骑兵能使用这样的马,几乎可以说是所向披靡。”纳兰述淡淡道,“寻常人求一匹不可得,唯独羯胡王庭,竟然可以用这些马装备整整一个亲卫营,当然,王庭对这些马进行了改装,试图隐瞒世人,但我曾有一匹腾云豹,我亲手喂养它到长大,我熟悉它们的独特的呼吸声……”他笑了笑,笑容清朗,却在此刻图力的眼底如魔鬼,“告诉我,用什么办法,能获得这么多的腾云豹?”
图力沉默。
他沉默了整整三天。
却最终没能抗得过纳兰述软硬兼施的诱惑——当纳兰述把其余战俘全部当着他的面杀死,根本没有要赎金,却留下他一人的命,并轻描淡写告诉他,如果他老实说出秘密,将来冀北联军的腾云豹战队,可以借给他扫荡草原时,图力叹息了。
这位最受羯胡大王宠爱的王子,最终却只同意把这秘密告诉君珂——单独地,不用任何看守的。
这条件很有点暧昧和放肆,纳兰述却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君珂也无所谓,这天下,能动她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去图力那里,等着听秘密,所有战俘都在队伍最后,那里也停着女皇的马车。
女皇一直睡在马车上,不肯住联军的帐篷,联军自然也不会求她去睡。
君珂要去图力的帐篷,就得先经过她的马车。
马车门紧紧关着,君珂不想靠近那女人,打算绕过去。
她忽然停住脚步。
听见马车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第四十八章 吃醋与争吵
似乎是有人在哭泣,又似乎是呻吟,声音在咽喉里压抑着,破碎而颤栗。
马车微微起了震动,车帘轻颤,那种震动的幅度,伴随着发出的声音,很像……某种男女之间晚上很爱做的运动。
君珂脸红了。
脸红的是自己的联想,车内明明是两个女人,她这思想也太龌龊了吧?
肯定是最近被纳兰述带坏的!
想到纳兰述脸又一红,觉得因为这件事想到纳兰述,那更是不可饶恕的!
也许女皇在和她的侍女打闹?君珂看出来,女皇和她这贴身侍女关系很好,言谈举止之间,很有默契。
君珂转身,不想偷窥,她拥有透视之眼,但并不应该因此就拥有了随意窥探他人的权力。
她转身,走出一步,忽然听见马车里一声低低呻吟,“我的脸……”
随即“啪。”一声轻响。
听起来竟然像是谁被打了耳光!
君珂一惊,霍然转身,马车却已经恢复了安静,她怔了怔,终于还是运足了目力,往里一看。
眼底浮现两个轮廓,一个锦衣华丽,一个紫衣朴素,紫衣侍女靠在马车壁上,锦衣女皇手撑在她上方,两人似乎在凝望又似乎在对峙,随即女皇突然又是一抽手,狠狠甩在紫衣侍女的脸上。
这一掌力道极大,竟然将那侍女甩得向后一仰,撞开了马车门,滚落马车下。
这一下来得突然,君珂想避开也来不及,眼看那紫衣侍女就要跌落,她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此时她眼底金光未去,还在透视状态,这一扶,眼角一垂,顿时就看见了对方的身体。
心中立即掠过一个“咦?”字。
这姑娘的胸,比鲁南平原还平啊……
倒也不是一马平川,毫无起伏,只是那发育程度,好像和她的年龄不太符合。
此时紫衣侍女还是跌坐在地状态,君珂只能看见她的上半身,心中一动,便将她扶起,低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紫衣侍女摇摇头,半垂着脸,鬓发落下来,隐约一个鲜红的掌印,却还勉强笑道:“是我不好,忘记陛下嘱咐的不可被人惊扰,擅自进了马车……”说完挣扎起来,向君珂施礼,“多谢统领关爱。”
她虽然遭受责打,但态度温柔,神情平和,微微还有些羞怯,君珂本来对她第一印象就好,此时见她不惊不怒,更觉得怜惜,拉了她的手,笑道:“我那里有上好膏药,等下命人送来给你,年轻姑娘,脸上留了印子总归不好看。”
那侍女又谢,脸红红地道:“步妍谢过统领。”
君珂听她说姓步,这是尧国皇族之姓,怔了一怔,随即想起贵族有给终生奴仆赐姓的规矩,也便释然,含笑拍了拍她的肩,眼光似有意似无意向下一扫。
一扫之后,她脸红了红,立即转开,有点狼狈地向步妍告辞,车帘忽然一掀,现出女皇那张年轻娇艳的脸,居高临下直视着君珂,淡淡笑道:“统领大晚上的过来,是想关心一下朕的起居吗?”
君珂自从上次把她气晕后,还一直没和她见过面,纳兰述怕这些人另有阴谋,不许她接触,此时既然撞上,她自然也不会避开,笑道:“陛下起居自有人关心,君珂不敢多事。”
“现今自然用不着你,或许以后你得给朕端茶倒水。”女皇盯着她的脸,笑得恶意,“嫔妾侍候大房起居,这是咱们尧国的规矩,当然,我会怜惜你,不要你守夜的。”
君珂托着下巴,笑吟吟看着她,这世上有的人真奇怪,都被整得那么惨了,怎么还有底气说出这种话来?
这位真的是传说中成王妃第二的铁血公主,而不是脑残?
她还没开口,忽然看见女皇眼睛一抬,脸上神色微微有点变化,像是看见了什么,君珂一怔,回身一看,身后没人,只有步妍,羞怯温柔,垂头站在那里。
君珂看见步妍脸上的掌印,心中一阵烦躁,不想和这个脑残斗嘴,敷衍地笑笑,“女皇放心,我也从来不会打扰别人做梦的。”
说完转身就走,听得身后女皇尖声道:“君珂,你没看见我的面纱已经撕下了吗?你不知道尧国贵族女子撕下面纱代表着什么吗?”
君珂脚步一停,随即笑着摇摇头,理也不理继续走,步皓莹的声音又追了过来,“是纳兰述亲手揭下了我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