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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堪抄-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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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去填饱肚子吧,”仲雪捡起一支竹简,“我选的是第四者,先写一封信。”写给他在吴国的田猎官,让忠诚家臣带狍子肉、鲈鱼干和糯米饭来!为介入越国,他必须当上护法;为充任护法,必须屠杀鲸鱼;屠杀鲸鱼是他的事业……事业辉煌!

第二集 夏之篇·鲸波 第六节 猎鲸第六步:到东方去借蒲牢

群山逶迤,大海沉浸于茫茫山岚。仲雪穿过泥泞的伐木小道,海之上,天之下,隐现贝壳般的灰光。

没有鲸鱼喜欢我们,它们远离海岸线逃走了。

仲雪与阿堪凝视未知的海洋,阿堪努力搜索一些俏皮话,但什么也说不出。为了生计,上岛也回去打渔了,捕鲸队陷入停顿之中。白色海鸟在空中盘旋,一支船队如同被神奇的贝壳吐出,钻出海平面,是神巫的归航吗?不久前无杜带领大小船只前往北部,查看伤亡,整座会稽山格外清静。不,那是白色船体,是吴国的标志色!仲雪不由大声呼喊。

大浦和小浦一起去送信,小浦领着田猎官回来了,大浦则留在吴国的“船宫”学习造船。

田猎官还未下船,一大群猎犬吠叫着冲下了甲板,在泛起泡沫的沙滩上跳舞。

“您好吗,犬伯。”吴国继承的是商朝末年传统,以“犬”字指代田猎官。

“我很好,大夫。”虽然仲雪还没被拜为大夫,田猎官总爱这么称呼,犬伯是一名矮小的猎人,却能娴熟地从脚印、粪便追踪兽类,为主公的围猎提供建议;“但越国看来很不好——飓风横扫整个越国北部!”犬伯难掩沿途见闻的冲击,“会稽山受灾很小,但武原被海啸吞没,转瞬变成海底冥府。夫镡是最早一支抵达的救援队伍,幸存者朝他欢呼,跪下来吻他的铜钺手柄。”

仲雪也感到难解的激动,为夫镡的壮举所激励,即使夫镡是会稽山以东的全民公敌。

“我听说您要捕猎鲸鱼,立刻带最强的弓箭来了……”犬伯三句不离职守。

“但我找不到鲸鱼……”

“您还需要蒲牢!”蒲牢是一种蛟龙幼崽,十分害怕鲸鱼,只要鲸鱼靠近,它就会发出预警叫声,“你要去越东借蒲牢!”犬伯确凿地说,“蒲牢能帮你找到鲸鱼。”以下是他的介绍:越国最东部的鄞邑,以海岛为领土,拥有通往内陆的一个淡水湖,那里有一位田猎官。与我猎鹿不同,他乘快艇、带蒲牢、周游洋面,捕杀一切水族。他追击鲨鱼几天几夜,与掀翻大船的乌贼搏斗,把手臂粗的海鳗从鲸脂中抽出。他鞣制鲸鱼皮,绷上骨架栩栩如生地放进密室,他是我见过的最凶残的渔夫!

“杀鱼佬,滚回吴国去!”一声尖叫响起,运送货物的水手和围观的闲人之外,最先朝仲雪吐痰的,是一群疯疯癫癫的巫婆,她们崇拜海龟、鲸鱼、黄鱼、黑鲷、章鱼、海蜇等等除了海瓜子以外的一切口味鲜美的海鲜,阿堪冷漠地护着仲雪离开。

“她们是谁?”仲雪很惊讶,“我以为越人都崇拜杀鲸鱼的勇士。”

“越人比你想像得复杂,天真的财主。”阿堪喃喃道,人们在盆地中阴郁地担惊受怕,女巫常常痛骂咸鱼贩子。有人说她们以此让头痛的咸鱼贩子出一些米粟作为封口费,还有一些严肃的渔夫也跟随其中,仿佛对宰鱼生涯深感内疚,以及一些暧昧不清的不知遵从什么戒律的人们更难以猜透……

仲雪和阿堪登上田猎官返回吴国的近海船队,前往越东鄞邑——鄞君自称“东海渔夫”,放牧着海内外的港湾与群岛,他的臣民被称为“外越”。一万年前,舟山群岛以东全部沉入海底,隔绝在外的越人从此开始了海上流浪。外越人是经营商船的海鲜贩子、为害友邻的兄弟,更多时候是海盗,吴国为此特地修建水寨城门提防他们的快艇。

仲雪很难解释前往鄞邑的心情,一面他时时抗拒,认为猎鲸永远不会成功;另一面,所有人都推动他朝目标迈进,他不知自己能走多远,忐忑的未知令最甘美的海鲜汤都索然寡味,一路行程只有举目四顾的焦灼。

当他抵达……他来得太晚了!

海啸同样扫荡了鄞邑的淡水湖,渔船被冲上屋顶,熊熊燃烧的楼舍在泥流中飘荡。潮水侵袭的碎瓦间,紫菜仍在生长,简直是水与火的地狱,这已是海啸之后第十四天了!

鱼类克星——田猎官的葬礼早已举行,连他的妻子都消失于万顷波涛之中,仲雪该向谁打听蒲牢的传奇?

淡水湖的居民都住在竹筏上,巨型竹筏相连,上边建造浮屋、养殖家畜、种植菜蔬,铺满整个湖面,海啸后。竹筏被风浪肆意扯碎,抛到湖岸上,连驿馆也只能搭一个茅草铺子,接待贵客……但谁会来呢?鄞君自出生到死亡,世世代代在海上驰骋,对海啸台风视为寻常,对人命的脆弱只有感叹,但也觉得合理。

仲雪与阿堪一起去给人分发少得可怜的饭团,“他们不欢迎我们……”

“我们距离越近,越打听不出什么。”

他们伤感、无能,打算过一夜就返程。

但隐现的星云、鲸鱼、风雨,犹如隐秘的地狱之丝,将仲雪的个人命运与越国的国运绑在一起!仲雪在失望中沉沉睡去。他觉得被逼到逼仄的屋角,屋外是茫茫碧海,他却枯守徒然四壁。他开始理解他所尊敬的剑术师傅在人生的最后,那种绝望的心情……又带一丝奇妙的释然,当屈服于不可胜任时袭来的自我原谅……这时他被惊醒!一个男人跨坐床上,像一名义薄云天的义士,一手压住他的肩膀,要知道仲雪本人也是极出色的剑士,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要挟——匿名者身上腥味很浓,说话有些漏风,但言辞很有礼貌,在黑暗中庄重得像一位远道而来的国王,“我只是来同你谈一谈,”他说,“关于你想杀死的鲸鱼。”

以下是匿名者的故事:有一年我在海中从事不便明说的事项,海雾袭来,混杂鱼腥、污泥和海兽的腥臊(仲雪领教过扑面而来的海雾,那时没有歌声引导,他就会彻底迷失),我偏离航道,也无法分辨海岛等标志物,季节已经转换。新的季风与洋流来临,如果我驶错方向,将跟随洋流飘荡三天三夜。去往东北方向的群岛,那里有一群野人吃菠萝,还有小老虎一样的山兽,爱捕捉蝙蝠和小鸟……如果运气好,我将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了!运气一般的话,则随时葬身海底,那儿有直下六百尺都澄净透明的海沟,我如果躺在几千尺深的沟底,过往的水手也能望见鳗鱼从我嘴巴里钻过。我尝试向海神祈祷,但我很久没有向任何神灵祈祷了,尤其是大斋宫之死,天神在人间的代言人、相当于越国的女儿死去,没有一个人敢于为她发声质问,我就不再信任鬼神了!这时一头虎鲸浮现船边,他高大的背鳍划开水面,犹如国王的铜钺,虎鲸是海中的狼群,他们撕咬鲱鱼、海豚甚至是鲨鱼,他在我身边转悠,我像被催眠一样。跟随他击桨,然后看到他的整个家族,三头雄虎鲸守护在外围,姐妹、母亲、外祖母浮在内圈,海雾在背鳍上飘动,他们有一致的呼吸方式,一起将新生幼儿顶出海面呼吸……那种景象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良久,雾散去,这群巡游的虎鲸正是将我引向归航的方向。我并不理解他们,也不承认是神灵佑护,也许他们只为了好玩,但我觉得你应该尝试理解鲸鱼。他们并不是任你宰杀的死肉,他们也有不朽的灵魂,你对鲸鱼一无所知。对人生也毫无准备,与其让无聊无知的你任意屠杀鲸鱼,不如……

这位虎鲸的救亡君主、万物有灵的劝解者说着,抽出一把剔鱼弯刀,精心锻造的弯刃闪过峨眉月的寒光——月隐之夜,唯一闪亮的东海之光,抵向仲雪的咽喉……

第二集 夏之篇·鲸波 第七节 猎鲸第七步:彩虹的祭司

惊醒的乌鸦冷叫一声,无数拳头没头没脸地打来,威严的虎鲸王和轻浮的仲雪都懵住了,危急的一瞬!弯刀剃过仲雪的喉头,割出一道伤痕,不是致命伤势。他冷静地从枕下抽出剑,与虎鲸王的弯刀一对击,火星四射。仲雪看到对方满脸的刺青,须发如海带蓬勃,门牙凿空、填补一颗夜明珠,一刹那光芒,怒发冲天的海神形象深深刻进仲雪心中。

电光火石的一击,无数鹦鹉螺凭空而降,敲击床板,又消融得无影无踪,这些打晕他们的圆滚滚“拳头”,敲得仲雪头好痛!

驿站中亮起火把,阿堪赶来,连同老驿站长、驿站长的外孙女和寄住的女巫都涌来了,每个人都被鹦鹉螺幻象砸得团团跳!夜半访客被击退——他冲破窗棂,在墙上留下一道光滑的圆弧刀口,非凡的神力!

“不要再追了。”仲雪按住阿堪,一手紧按脖颈,血从指缝间涌出。坦白地说,仲雪被对方富有尊严的容貌所打动。

“你是我们的将领,怎么能被敌人劫持?”阿堪焦躁地挥舞火把。

“这里没有敌人。”仲雪说,即便是鲸鱼也不是我们的敌人。

接受馈赠的难民们,白天沉默而坚韧;现在举火把围拢来,注视仲雪的目光并没有过多的关切,但体现出有分寸的知恩图报,这种自尊始终震撼着仲雪。

从天而降的鹦鹉螺幻觉,被众人的清醒所稀释,消失了。“了不起的幻术师……”阿堪扫视人群,谁才是那个幻术师呢?虽然阿堪是吊儿郎当的巫师学徒,也被激起了竞争心。

乌鸦扑簌簌落进废墟,又是全新的一天。

晴空湛蓝,如同巨硕无朋的宝石,大自然的严酷就在于毫不在乎人类的情感,肆无忌惮地展示它的壮美。

人们划着小船,穿梭到层层叠叠如同小岛的房屋废墟中去,搜寻还能使用的物件和记忆被击碎前的纪念品。用布带扎起袖口的女性和孩子们,尤显清瘦坚强。然而,一道彩虹跨过入海口,架设到废墟之上,人们轻叹,握紧十指开始祈祷……当人们还未从惊愕和麻木中全然清醒过来,信仰送来了安慰。

彩虹是上天夺走的,又赐予的片刻希望。

仲雪看见挥舞竹枝、祭祀彩虹的女巫,“真是美丽的小女巫,我在会稽海边见过她,在母亲的葬礼上,她站在海里,手捧一套盔甲沉入水中净化……”

“噢,那个假扮女人的小孩?”阿堪冷淡地说。

“啊?”仲雪大吃一惊,大大张着嘴,就像一头脱水的鱼。

那个假扮女人的小孩叫元绪。

“元绪?那不是大海龟的意思吗?”阿堪大笑,又哇哇大叫,手脚像狗刨一样舞动。彩虹竟然幻化作蛟龙咬住他的后腰,把他抛进湖里,阿堪被黑乎乎的漩涡吓坏了,一点也不明白小巫师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昨晚的幻术师?”仲雪朝他行礼,“感谢你昨晚救了我。”

“你的访客并不恋战,看来他向你传达了必要的警告。”元绪还礼,歪头细看仲雪,元绪的嘴唇非常美,潮湿鲜嫩……“挖开彩虹尽头的角落,就有宝藏,你相信吗?”他突然说,仲雪很喜欢元绪,他动作轻盈就像一头小兔子。

“你能参加我的捕鲸队吗?在岸上向‘海神’祈祷?”仲雪问。

“不要相信连性别都撒谎的骗子!”在污水里扑腾的阿堪大嚷。

他们微笑,他们不理阿堪,他们真去挖开彩虹的尽头——废墟蒸腾起臭水沟的可怕气味,仲雪和一群温顺的男人跟着元绪,用布条包住鼻子和嘴巴。扒开房顶寻找死难者,那些男人是智力或肢体有残缺的可怜虫,他们无法保护自身,更别提反抗坏人了,之前被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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