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和记-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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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要是袁君华在就好了。
我正犹豫不知如何开口,一直沉默的舅舅忽然上前一步道:“启奏皇上,兹事体大,宜谨慎行事。目前,各国使臣云集京城,出了这等事,不管因缘何在,到底影响恶劣。此案事关我姜国声誉,微臣以为应当先派人与夏国使臣进行协商,看能否找出两全之策。至于是和是战,都是后话。”
我略作思忖,说:“王学士言之有理,不过李元皓素来傲慢无礼,恐怕不会接受谈判。况且,此案很显然是李元皓一手策划,宠姬之死,想来也是他发难的借口。只怕我们再有诚意,也于事无补。”
舅舅坚持地说:“皇上圣明,但微臣愿意尽力一试。”
迂腐的舅舅啊,如果你嫌自己的口水太多,不怕白费口舌,那你便去吧。我只好点头,“既然如此,那王学士便速去速回,不论谈判结果如何,都立即禀告朕。”
他恭声道是,我烦躁地挥手道:“退朝。”
回到延福宫时,苏越清正在埋首整理书卷。不论多么疲惫,只要见到他,我心中的阴霾便能一扫而空。
“越清,我回来了。”我从后面搂住他,脸轻轻贴在他的背上,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衫传来。
他放下书册,握住我的手,柔声问道:“早朝可还顺利?”
我哼哼一声,没有作答。
“怎么了,有烦心事吗?”他的声音如同青梅醇酒,清香甘冽,极尽温柔时,教人欲罢不能。
我默默地叹息。倘若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寻常巷陌的普通女子,每日都能像这样静静地与所爱的人相拥,白首同心,不用为苍生社稷黎民百姓而发愁。
见我不语,他试探道:“瑶瑶?”
“嘘……不要说话,我好累,让我歇一会儿。”
他转身将我横抱起来,安置在贵妃榻上,“既然累就赶紧休息吧。我在药方里多加几味补血益气的药,回头吩咐御膳房煎好了送来。”
我心头骤暖,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撒娇卖乖道:“我要你陪我。”
他无奈地微笑,取来一条毛毯替我盖上,自己也脱了外袍躺进来。我窝在他的怀里,嗅到那属于他的清新气息,依稀还夹杂着几许淡淡的药香,一时感到无比心安。
这样宁静美好的时光,恐怕不多了吧。
他凝眸片刻,颇有些担忧地抚摸我的脸颊,道:“瑶瑶,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李元皓那只死孔雀嘛?他故意找碴,逼迫姜国开战。舅舅去跟他谈判了,稍后会与几位大臣一同过来商讨对策。可这并不是谈不谈判的问题,夏国想要拿下敦煌城,两国开战是迟早的事,这次不过是借口发难罢了。”
苏越清的呼吸明显一滞,“难不成,理由是你拒绝让我前去和亲?”
我探手环上他的腰,将他使劲朝身边揽,笑道:“当然不是啦。昨天我对他说了一些话,想是戳到他的痛处,把他给激怒了。你也知道,这只孔雀心高气傲,眼中揉不得半粒沙子。他太不淡定了。”
“哦,是吗?”他似是松了口气,复说:“我与李元皓接触不多,对他并不算十分了解。你对他说了什么将他惹恼至此?”
“我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不要太得瑟,小心玩火自焚,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头来把自己的丑陋身世给抖落出来。谁知道他这么不经吓,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他的身世?我从未听你提过。”苏越清甚是好奇,显然还不知道这个秘密。
我解释说:“此事是袁君华亲口告诉我的,李元皓不是李民德的亲生子。从前李民德专宠你的母妃,很少去其他王妃房里过夜。当时,王后被查出无法生育,她一方面四处寻医问药调理身体,一方面日日与伶人私通,不择手段想要怀上孩子,李元皓就是王后与伶人生下的孽种。不过李民德不知道,否则李元皓早就死一次万次了,哪还能在这里嚣张?”
苏越清啧啧惊叹道:“居然会有这种事?也难怪他狗急跳墙……”
“总的来说,很麻烦。”我泄气地撇撇嘴,叹道:“夏国这几年壮大迅速,觊觎中原富庶之地,想借此机会打开西北屏障,掌控丝绸之路通商要道。几位先帝在位时,三天两头跟遥辇国打仗,胜少败多损兵折将,杨业、潘美、曹彬这些名声赫赫的良将都已然捐躯赴国难。如今放眼满朝,武将之中几乎无人能独当一面。除非袁君华……”我收住话头,忽然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沉默片刻,我斟酌着开口道:“越清,不瞒你说,我想用他。西北之事,没人能比他更熟悉。其实,最近他一直在替我办事,只是他的身份特殊,见不得光,所以只能偷偷行动。若能用易容术给他换一张脸,便能瞒天过海,骗过所有人。”
我知他不喜欢听我提到袁君华,遂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他面色沉静如水,眉宇间略带几分思量,不像是有不痛快的情绪。
我觉得有戏,又信誓旦旦保证:“你放心,虽然皇帝没当多久,但我自认为还是相当专业的,公是公,私是私,我一定公私分明!”
见我这般严肃,他哑然失笑,修长的手指轻点我的鼻尖,笑道:“你未免将我想得太过狭隘,我没有那么小气。袁君华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对你又绝对忠诚,你惜他用他,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说,你答应啦?”
苏越清淡淡地点了点头。我喜出望外,搂上他的脖子,欢天喜地道:“你真好,我最喜欢你啦!”
他俊脸泛红,嗔我一眼,道:“不是说累吗?再睡一会儿吧。”
我满心欢喜地啄了啄他的薄唇,闭上眼睛,乖乖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他轻拍我的脊背,温柔地哄我入睡。
用人不疑
果然不出所料;纵使当世鸿儒王希明学士亲自出马;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两边人还是没有任何谈拢的可能。李元皓甚至当场甩下战书,一个月之后于好水川决一死战。
舅舅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晃得我头晕眼花、心烦意乱。几个大臣面有菜色,一个个把脑袋垂得连眉毛都看不见了;生怕一不留神点到自己;不知如何回话。
“打就打吧。”多说无益;我无力地叹了口气;道:“兵部尚书,去,准备准备。”
兵部尚书如遭雷劈,虎躯猛然一抖;哆哆嗦嗦道:“皇、皇上,三三三三思啊……”
我说:“不用思了,再思朕既要烦躁而死了。”
他那张老脸蹭的一下变得煞白,两腿一弯,竟然直直地跪了下来,呼天抢地嚎:“微臣罪该万死,微臣罪该万死……”
朕顶你个肺!最讨厌的就是大臣摆出这副寻死觅活的样子,要死赶紧的,别跟我面前空喊口号!
我压下心中不悦,挑眉看舅舅,“王学士,你的意思?”
舅舅终于停下脚步,捋了捋胡须,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思量良久,他终于郑重其事道:“皇上言之有理。”
此言一出,那厢涕泗横流的兵部尚书忽然止住嚎叫,默默地起身站到一边——呀呀个呸,好歹也给我稍微掩饰一下!就算装,你也要装作你的眼里还有朕这个皇上吧。
我悲愤地瞪他一眼,挥手道:“王学士留下,其他人都跪安吧。”几人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如潮水般哗啦啦地退下。
我轻按手腕,作为难状道:“王学士,你说,这次任谁作征讨大将军好呢?”舅舅略作考虑,谨慎地报上几个人名,皆被我以各种理由否决。他显然有些揣摩不透圣意,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提名。
见时机成熟,我提议道:“袁君华戍守西北多年,熟悉西北军情地貌,朕以为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舅舅立马吹胡子瞪眼,激动地反驳道:“不行!那袁君华乃戴罪之身,待赦期过后便要处以凌迟之刑,况且他曾意图谋反,万一临阵倒戈,引狼入室,必将贻害百姓!”
“袁君华一念之差,受奸人蒙蔽,起兵之事,非他本意。何不给他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
“还是不行!就算袁君华真有将帅之才,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将一个曾有不臣之心的人任为征讨大元帅,皇上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朕要用的是他这个人本身,而非‘袁君华’这个名字。”我无所谓地笑了笑,似真似假道:“倘若世上再无‘袁君华’此人,那便无所谓向不向百姓交代了。至于如何向满朝文武交代……只要王学士交代了,还怕有人反对吗?”
舅舅如遭蛇噬,脸色变了几变,旋即惶惶然下跪,连磕三个响头,颤声道:“微臣惶恐。”
我缓步走过去将他扶起,笑道:“王学士言重了,朕没有别的意思。朕说的话,王学士都听明白了吧?”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眼底涟漪不绝。我挑眉迎上他的目光,轻轻勾起唇角。他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恭敬道:“微臣明白。”
***
五日之后,袁君华从北境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耶律澈愿意配合我们的征夏之战,他出人,姜国出兵,并且唯一的条件只是要救出他的王妃。
我一面唏嘘这个男人的绝顶痴心,一面暗自苦恼不已。姜国在西北边的边防守卫原就比较薄弱,经魏恪忠谋反一事,神威军折损一万五千,能出战的满打满算不过两万。倘若将其他地方的守军调往西北,无疑是挖东墙补西墙。万一有人趁虚而入,我们防不胜防,届时难以两头兼顾,损失将难以想象。
袁君华身份特殊,不便随意出入禁宫,因此我与他在城中一间不甚起眼的小茶楼碰头。我们在雅间里谈话时,圆润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外,如此一来便可掩人耳目,以保万全。
“我已将耶律澈救出,按照你的计划安置在楚王府内,出兵之时,他只需乔装成随行副将即可。”袁君华打算我的思绪,甚是得意道:“得此猛将,如虎添翼,胜算便又增加了一成,李元皓再怎么精明,也绝不会想到我们还有这一招。”
我皱眉摇头,道:“可是将帅再骁勇,手下无兵到底也不行。照此情形,姜夏两国兵力相差悬殊,既不能随意调动其他地方的军队,又不能贸贸然启用御林军……我还是觉得挺悬的。”
他却闲闲道:“这点你无须担心,只需借你的楚王令牌一用,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我不禁好奇:“为什么?”
“瑶落,你有所不知,先代楚王深谋远虑,他在临终之前给你留下了两件重要的遗物,其一是忠心不二的圆润,其二便是……”袁君华放下手中的茶盅,神秘莫测地一笑,说:“私自豢养的五万军队!”
当时我就震惊了!
我不敢置信地瞪他:“你说什、什么!”
他不急不慢道:“当年魏恪忠与先楚王无怨无仇,你可曾想过,他为何要平白无故谋害你一家人的性命?”
我仿佛有些明白了,“难不成,竟是因为这五万私军?”
“不错,早在八年前,魏恪忠便已然开始策反,他在无意之中得知先楚王豢养的军队,便要求与他联手,事成之后平分江山。可先楚王并无不臣之心,要知道先帝忌惮楚王,一直想除之而后快,楚王养私军不过为自保。只要先帝不动他,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魏恪忠见谈不拢,担心阴谋败露,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灭你满门,以绝后患。”
他说得平静无澜,我却听得心潮澎湃。为一己私欲而视人命如草芥,害我父王母妃死于非命,我整整痛苦八年,这样的人活该遗臭万年!我甚至有种想将他从坟墓里扒出来鞭尸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