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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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先生微微一怔,随即诧异地抬头看向周子翎,疑惑地问:“王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事儿了。”白家大小姐是先帝给指婚的对象,彼时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第一美人,却在婚事定下来后不久就死在一场大火中。高先生还曾亲自去追查过此事,艰难地找出了许多线索,最后都指向周子翎的心上人,南州城主崔玮君。再之后没多久,连崔玮君也被害身亡了。
想到此处,高先生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不敢置信地朝周子翎看去,却见他微闭双眼,面色安详,不见丝毫情绪。
天色渐暗,高先生懵然地走出院子,外头正忙得热火朝天,林管家指挥着府里的下人们张灯结彩,把栖霞阁装扮得喜气洋洋。高先生眯起眼睛,只觉得门上的喜字刺得人连眼睛也睁不开。
三月十二是个大晴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蒋明枚早已梳妆打扮整齐,只等着王府迎亲的队伍。她今日装扮得很是华贵,女人一辈子只有这一次,从今天开始,她再不是默默无闻,永远被人忽视的孤女蒋明枚,而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就连崔玮君也远不及她的尊贵。
只是,不知为何,她今儿总是有些不安,一颗心无缘由地乱跳,时不时地还要漏一拍。
“小姐多少吃些东西,一会儿上了轿,到了王府,可得等到大晚上才有饭吃。”冯妈妈端着一小碟红枣糕进了屋,小声叮嘱,又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了块特意切成梅花模样的红枣该送到蒋明枚的嘴边。
蒋明枚从善如流地吃了两块,却又吃不下了,冷冷地把下人们全都屏退,罢了才朝冯妈妈道:“妈妈你去把我柜子里那个檀木匣子拿过来。”
冯妈妈一愣,脸色微变,低声劝道:“那里头的东西——”
“你且去拿就是。”蒋明枚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冯妈妈无奈,只得放下筷子,转身去柜子里取东西。很快的,她便折了回来,手里抱着个小小的檀木匣子,担心地看着蒋明枚,欲言又止。
蒋明枚仿佛没瞧见似的,从怀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麻利地开了锁,打开匣子,从里头拿出一个手巴掌长的小圆筒,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怀里。
冯妈妈终究忍不住,低声道:“小姐,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好好的,拿这种杀器作甚?岂不是冲撞了您的喜气。”
@文@“我不放心。”蒋明枚一脸坚决,“总觉得好像要出事。”
@人@“能出什么事儿,一会儿王府里就来迎亲了,进了王府,还能出什么事儿?”冯妈妈小声唠叨,“若是被人瞧见了,不定怎么说您闲话呢,这京城里的女人们嘴巴最是不饶人……”
@书@无论冯妈妈说什么,蒋明枚只假装没听到,冯妈妈见状,心知自己没法劝服她,终于泄了气。
@屋@外头的鞭炮炸响了整条街,王府迎亲的队伍已然到了门口,院子里立刻喧闹起来,与此同时,书宁也带着冯培几人上了马,不急不慢地朝摄政王府驶去。
摄政王府里客似云来,绕是林管家熬了通宵来收拾院子,但终究不能尽如人意,出了栖霞阁多少有些喜气,旁的院子里俱是一片冷清,完全看不出这里要办婚事。
京城里的女人们顿时有了热闹可看,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猜测着各种可能。
“嫁妆再多又怎么样,王爷到底还是看不上。”
“可不是,就她那相貌气度,哪里配得上王爷。还不都是太后娘娘撑腰。”
“人家好歹有太后撑腰。”
“到底是王爷旧识,多少有些情意的……”
“太后驾到——”一声尖细的通报忽地响起,大厅中诸人顿时安静下来,飞快站好了队伍,恭恭敬敬地跪地迎候太后御驾。
周子翎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虽是大婚,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大红色的喜袍套在身上,只衬得他那张俊美的脸犹如白玉砌成,清洌冷漠,毫无温度。
仁贞太后素来不爱热闹,极少出席这种场合,故今儿到的只有仁和太后一人。虽说仁和太后对蒋明枚心有芥蒂,但心里想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更不用说这桩婚事本就是她作主赐下的,若是不来,岂不是生生地给周子翎没脸。
仁和太后满脸笑容地道了声“平身”,又朝周子翎笑道:“今儿是王爷大喜的日子,本宫也是过来凑个热闹,大家不必太过拘束。这炎京城里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热闹了。”
周子翎脸上淡淡的,“嗯”了两声,并不多话。仁和太后见状,挥挥手道:“王爷赶紧去前头招呼客人,本宫素来自在惯了,自会寻人说话。”一边说着,又一边朝厅中打量,瞅见人群中低着头的宁家大少奶奶杨氏,笑着朝她招手道:“那可不是宁家的大少奶奶?”
杨氏闻言赶紧上前拜见,仁和太后对她格外和善,赶紧赐了座,又一脸关切地问:“府里的老太太最近身子可好?”
杨氏恭声回道:“回娘娘的话,老祖宗身子还算康健,只是到底年事已高,禁不住吵,故今儿不曾亲自来王府贺喜。”
“你来也是一样的。”仁和太后一边说话,一边由宫人们扶着往后花园走。厅里的贵妇人们亦紧随其后,一眨眼的工夫,这大厅里便划拉走了一大半人。
才说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便有王府的下人急匆匆地来报,说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仁和太后立刻眉开眼笑,朝众人一挥手,高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大家都去前头看热闹。”说罢,又风风火火地领了一大群人去了前院。
到大厅的时候,蒋明枚的轿子已经到了王府门口,周子翎却一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犹如一根木头桩子,定定地看着那大红色的轿子,目光晦涩不明。
“新娘落轿——”司仪高声唱喝道,立刻有礼官捧着弓箭送至周子翎面前。周子翎也不接,冷冷地看着司仪,那司仪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四周安静了半晌,司仪不见周子翎有任何举动,心知要遭,咬咬牙,心一横,索性跳过了这一环,又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新娘下轿,跨火盆——”
周子翎如此不给脸,冯妈妈早已气得一脸通红,偏生又不敢发作,恨恨地咬着牙扶着蒋明枚下了轿,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跨过了火盆,一路往大厅里走。
仁和太后早已落座,端着架子高高在上地看着众人簇拥的周子翎和蒋明枚缓缓进屋,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笑。
“新郎新娘拜堂——”
“且慢——”仁和太后手里的茶盏轻轻往手边茶几上一放,将欲开口喝止,却听得下首的周子翎先开了口,他放下手里的红绸带,冷冽的目光朝四周环顾一圈,众人顿觉身上一凉。
蒋明枚猛地提了一口气,一颗心险些要跳出来。
冯妈妈气得一脸煞白,不管不顾地插嘴道:“王爷,有什么事不能回头再说,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哪里还有什么吉时?众人俱是心神领会,早从周子翎摆出那副冷脸开始,今儿这场婚礼就已是一出大笑话。
仁和太后眯着眼睛瞥了冯妈妈一眼,不急不慢地道:“这奴才好不懂规矩,王爷说话岂是你能插嘴的。”说罢,又立刻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笑容可掬地朝周子翎道:“王爷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周子翎并不看她,一双寒冰般冷冽的双眼直直地盯在蒋明枚身上,一字一字地问:“本王的确有话要问蒋姑娘。”
蒋明枚倒抽了口冷气,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猛地一掀盖头,露出精心雕琢的美丽容颜,盈盈双眸中盛满了泪水,咬着牙,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哽咽地问:“王爷若是不想与妾身成亲,直说便是,妾身便是脸皮再厚,也断不至于纠缠着您不放。您为何要如此落我的脸面,日后,还让妾身如何见人……”说到此处,眼泪终于脱眶而出,犹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滑落。
她相貌本就生得秀美,今日又好生妆扮过,艳丽非常,而今又作这悲戚可怜状,刹时间引得厅中诸人很是心软,更觉周子翎今日举动实在过分。
周子翎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眼泪,只冷冷道:“本王既然挑了这么个日子问您话,自然是心里头早就有了成算,你实在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我只问你一句话,五年前的宜山大火与你有何关系?”
宜山大火?
厅中诸人顿时色变,京城里谁不知道周子翎先前的未婚妻白家大小姐正是死在宜山大火里的。当时只说是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忽然提及,且听他话里的意思,那把火竟是蒋明枚放的?
心念至此,众人顿时对面前小兔子一般可怜的蒋明枚生出了别样的看法。表面单纯可怜,私底下心狠手辣什么的,京城里这样的人可不少见。
蒋明枚气得险些岔过气去,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子翎,双唇直哆嗦,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冯妈妈还欲帮忙,被她一把拽住,旋即垂下脸,眸中泪珠又转了几圈,愈发地显得委屈又绝望。她咬了咬唇,闭上眼,任由那眼泪沿着脸颊缓缓滑下,最后终于呼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凄美的笑容,“既然王爷认定了是我,那便是我吧。左右在您的心里,我永远是不及她分毫的。”
“照你话里的意思,宜山大火竟是我放的不成?”大厅外忽地有人高声喝道,声音清冽干脆,犹如山涧清泉。但听在蒋明枚的耳中,却犹如恶鬼莅临。
书宁一身大红劲装,骑着匹油光发亮的大黑马,不急不慢地踱到大厅门口,鲜衣怒马,乌发雪肤,一双眼睛却犹如黑夜里最闪亮的星辰。
“蒋明枚,好久不见!”她眯起眼睛看着蒋明枚,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困死了,天天翘班去练车,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更不用说码字了。
今天这章够肥了吧!
☆、第六十三回
六十三
虽说一晃已有五年,虽说在场众人对前任南州城主崔玮君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当书宁手持银枪,一身红袍;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如此神采奕奕、英姿勃发的女子,这世上并不能有第二个。
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书宁和周子翎。场中宾客虽大多不知周子翎与书宁的一段旧情,但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些异样来。打从书宁的声音响起;周子翎便是一副梦游一般的姿态;平日里冷峻的面容丝毫不见;俊美的脸上全是呆滞与茫然……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终于缓过些劲儿来,眼眶迅速地转红,泪如泉涌,张口想说些什么,结巴了好一阵,才艰难地念了一句“阿宁——”
书宁沉默地看他,眼神晦涩不明,旋即又立刻把目光挪到他身边早已面如死灰的蒋明枚身上,冷冷道:“怎么,蒋姑娘不认得我了?”
冯妈妈“噗通——”一声晕倒在地,蒋明枚倒还硬气,强撑着睁大眼与她直视,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一咬牙,竟高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崔城主,谁不晓得我崔姐姐五年前就死在刺客苍目手中,你假扮崔姐姐搅乱我与王爷的婚礼,意欲何为?”
“好你个蒋明枚,死到临头了还嘴硬!”金凤万万没想到,到了这时候了,蒋明枚竟然还敢倒打一耙,直把她气得哇哇大叫,怒喝道:“你这个心肠歹毒的恶女人,大人救你性命,视你如亲姐妹,你竟恩将仇报阴谋刺杀于她,害得她险些丢了性命,在床上足足躺了五年。你自然是盼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