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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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捉住碧影教的人问话?”
“这个碧影教的人可不得了,我刚一制住其中一个,就用另外一人毫不手软的将她手臂砍下。”她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战,“那种情况之下,我没有被他们反制就是幸运。所以我只好让那个纸人继续行走,等待机会。” 一边说着,一边瞟了楚容一眼,楚容恍然:“原来那天被我误认为是碧影教的蒙面高手是她,怪不得声音似曾相识。”
“如此说来,若我不多管闲事,你已经查到碧影教为何要追踪你了。”华煅道。
“你要是肯听我的话,让她去做诱饵。加上你两位侍卫出手,一定可以抓住碧影教的女子。”迟迟说着,却不恼怒,只把下巴放在膝盖上不住的笑。
华煅脸微热,又问:“你爹爹呢?”
“他受了伤,有可靠之人护送。待我查清碧影教之事,便去与他回合。”
华煅哦了一声,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却不说话。迟迟诧异:“怎么了?”华煅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盼望晚些才查出碧影教的底细,只是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你是个做官的,诡计最多,自然是你决定。”
华煅哭笑不得,不知迟迟从哪里得到这样的结论,又辩驳不得,只得沉吟道:“依我看,我们一定要乔装隐藏行踪。我这个华大人的头衔着实碍事。如今之计,先退到松城再说。”
“也好。你就扮做大夫,他们两个扮做你的跟班,我嘛,就是你的,呃,表弟。”迟迟拍拍手道。
华煅一笑:“那要倚仗姑娘妙手。”
迟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布袋,得意洋洋的道:“你这么聪明,你同我相处这么久都没有认出我,可见我真是妙手无双。”华煅喃喃道:“我早该想到是你。一来是不能相信世间有如此精妙的易容之术,二来,”他突然停住,不肯再说下去。那种不敢相信不愿相信的心情,大概就是近情情怯罢。
“二来什么?”迟迟追问着凑过来,华煅却自然的转个话题道:“迟迟,你也要再变个样子罢。你跟着我这么久,一定有人识得你。”
迟迟清脆应道:“我自然知道。”
华煅慢慢的说:“你先去把脸洗了好不好?我想。。。。”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笑着望着她。她愣在那里,脸颊逐渐滚烫,迅速背过身去,用一条丝巾沾了药膏抹了几下,又从溪水里沾湿丝巾洗了洗脸,转过来,恶狠狠的道:“我洗完了。你满意了没有?”她说话飞快,眼睛不与华煅视线接触,分明窘迫的紧了。
晨光映着她的脸,连带刀楚容见了,都是心中一跳。华煅不语,过了许久才轻轻的笑出声:“你站在水里做什么?脚都湿了,过来替我易容吧。”
流云乱(十二)
(十二)
没有一丝的风,蝉声单调的回响在静止的空气中,与背上手臂那种又湿又粘的感觉一样挥之不去。
茶寮挤满了人,扶老携幼的比比皆是,坐不下就站在檐下阴凉处大口大口的捧着茶喝。这样的天气,多说一句话都觉吃力。
突然惊叫声传来:“有人晕倒了。”众人连忙往过去,只见那边树荫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茶寮边上本来坐了个大夫,年纪甚轻,听见叫嚷,转头一看,立刻起身过去。蹲下去仔细观察那男子脸色,又把了把脉,方道:“不碍事,中了暑气而已。”说着自怀中掏出一瓶药,取出一枚药丸,塞到那人嘴里。那大夫身后有两名跟班,其中一个递了茶水过去,大夫一手托起那男子头部,将水送入那人口中。不一会,那男子就醒转过来,眼神仍是懵懂,气息也急促,大夫将他的头靠在树上,温言道:“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众人见他药丸果有奇效,开始另眼相看。方才见到这位大夫,年纪轻轻,神情中微有倨傲,还有两个随从和一个不知是何身份的少年跟在一侧,阵仗不小,众人心中不免暗自嘀咕,此刻见他似乎还甚有本事,倒觉得这阵仗也是理所当然。
大夫救治之时,那少年没有跟过去,咕咚咕咚喝了三大碗茶才抬头。那大夫走回来,少年清脆的叫了声“表哥。”然后咕咕偷笑,压低了嗓子对那大夫道:“想不到你还真能治人。”他脸色黝黑,声音粗嘎,然而那样一双眼睛,不是迟迟是谁?
华煅亦低声回答道:“我粗通医术,这点小毛病能难得倒我?何况,别的我不在行,对付暑气可是极有一手。那人运气好,他吃下的药丸乃是太医开给我的随身常带之药。”迟迟想起华煅的毛病,不由道:“你自己呢?会不会受不了?”华煅擦了把汗,微微一笑:“还好。如今逃命要紧,竟想不起怕热来了。”迟迟伸手摸他脉搏,轻轻皱眉:“你可不要硬撑。”
正说话间,听见有人正跟人聊天道:“幸好我走得巧,我下午离开泊岩,晚上叛军就围城。如今想起,当真后怕。”另一人道:“老兄你运气确实不错。我听说泊岩城内万名百姓,死了好几千呢。”迟迟的手微微一颤,不由更加专注的转头细听。
“唉,想不到泊岩如此不堪一击,不到两日就被攻陷。”
“素央大军都顶不住,泊岩又如何能守?我听说,廖云廖将军神秘遇刺,素央军心大乱,城中哗变,叛军一夜之间就悄悄占了城。”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你说的,可是朝廷二十万大军统帅廖云廖将军?”
“可不正是他。咱们得快点赶路,早早达到松城,否则叛军追来如何是好?”
众人惊惶,顾不得疲劳与酷暑,纷纷起身,片刻间便走得干干净净。连那茶寮的老板都苍白了脸,忙着到后面收拾东西去。
迟迟与华煅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众人面如土色的离去,各自感慨。
“廖云既死,不知朝廷会派谁来平乱。”华煅沉吟,“寇青粗率鲁莽,段坚志大才疏,刘英刚愎自负,都不是良将。屈海风一死,胡姜再无名将,只除了。。。。”
迟迟听他提起屈海风,只觉耳熟,又听他话没讲完,想也不想就问道:“只除了什么?”
华煅一笑继续说道:“只除了赵靖。此人将才不在屈海风之下。可惜他身在悠州,只听命于悠王一人。”他停下来,“迟迟,不要这样猛喝水,当心呛到。”迟迟勉强一笑,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既是胡姜之民,为什么只听命于悠王一人呢?”华煅沉默,过了半晌方道:“先皇送当年还是皇子的悠王前往悠州之时,曾经明谕,除非悠州谋反,否则陛下自己也不可干涉悠州事务,朝廷也不得向悠州征税。”
迟迟点头:“先皇果然很疼爱这个皇子。”华煅低头喝茶,然后才缓缓道:“很多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当时的悠州,贫瘠寒冷,又有花苏国虎视耽耽,岂可同今日之悠州相比。”他转了个话题道,“无论如何,金州之乱不是一时可以平息。方才那人说的有理,我们快快赶路罢。”
四人上了马,一路狂奔,天黑之后寻了一处树林休息。华煅虽然坚忍,但是这般劳累奔波却是生平未遇,到得后来,连缰绳都握不紧。迟迟用手帕浸了水替他覆在额上,柔声道:“你忍忍就好了。”迷迷糊糊中华煅睁眼,看见繁星满天,璀璨如水,恍若梦境,而身下沙土坚硬,硌得背生疼,真是对比极之强摇R辉轮八诮醢渤俏氯嵯缰凶鏊腻幸9樱卧牍嵊薪袢眨康闭媸鞘朗卤浠缙寰郑稍げ狻?
“你在想什么呢?”注意到华煅眼中眸色变幻,迟迟问。
“人这一生,千头万绪,种种因由不经意间埋下。我当年顽皮之时哪想到会为了那一时兴起而引发今日逃亡?可见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虽然诡谲,但是细想下来无一不是因果关系环环相扣。”
迟迟抱膝而坐,含笑道:“是吗?我可不这么觉得。一切事情都同你个性有关。你若同表面上这样冷淡狠心就好,至少如今可以撒手不管。你若一直情深义重呢,早就还了王复之情,不必此时冒这个大险。”这些想法,不知道在她心里流转过多少次,此刻大声说出来,极为畅快。
华煅听闻一怔,失笑摇头:“但是个性难道不是由你所遭遇的事情逐渐雕琢出来的么?所谓性格,不过是因果之间的纽带罢了。”
两人各持己见,一时竟无法说服对方,互相瞪了片刻,鼻中闻到一股奇香,均是一笑。原来带刀楚容生了火打了两只野鸡烤熟,香气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迟迟伸手一拉,将华煅拽起来,一边笑道:“我不客气了。你若还磨磨蹭蹭,我就连你那份也吃掉。”华煅道:“你要真能吃掉我就服了你。”
说笑间,迟迟拿了一只野鸡,撕成两半递给华煅。华煅做事一向讲究,这么油腻腻的一时竟接不过手来。迟迟噗哧一笑,用丝帕包住:“华大人,请吃鸡。”这下连带刀楚容都低头莞尔。
华煅吃了东西,精神略好。月光下他盘膝而坐,俊秀的容颜如玉雕一般,黑宝石一般的眼只看着迟迟。迟迟心头一跳,突然展颜道:“华大人,你记得那天我说要同结拜,被你断然拒绝。”华煅一愣,默默揣摩迟迟的意思,只听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现在我再提一次,不知你肯不肯答应呢?”
华煅垂下眼睛,月色在前方溪流上碎成光华流影,在眼前跳动,似乎夜间雾气已经浮起,令人觉得置身幻境。少女明明就在身边,却如那月光一般捉摸不定,伸手去握只是成空。他定了定神,抬眼看她:“好,你我今日就结拜为兄妹吧。”
迟迟微笑:“你胆子倒大,答应得倒干脆。你知道我的身份,若被别人知道你同我结拜,可是了不得的灾祸。”
华煅心中君臣之份素淡,更不用提此刻伤心中自弃的情绪翻涌,当下不动声色的回应道:“你不嫌弃我,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迟迟听他犹记得当日扮作候至时自己骂他的话,不知为何,心下一软,就要收回这个提议,却仍硬着心肠先跪下去,一面笑盈盈的唤他:“大哥。”华煅起身,一挽衣襟跪在她旁边,恢复从前那种淡然:“迟迟,今日起你就是我华煅的妹妹。我一定会爱护你照顾你。”他说话自是大方得体,却让人觉察不到一丝暖意。
带刀看着两人背影,见华煅将背挺得笔直,甚至有点僵硬,心下微微一叹。
两人结拜既毕,迟迟跳将起来,瞧见对面岸边树上结了累累的野桃,袖中冰影绡丝射出,在空中轻盈荡起,姿势眩目曼妙,眨眼间手中就是一个果子:“大哥,给你。。电子书”华煅禁不住她殷切的目光,伸手接过,不由想起那日迟迟淘气报复自己,骗自己吃下香烈果,情不自禁的微笑。迟迟显然也想起了此事,略有些忸怩。华煅咬了一口,那野桃竟出奇的甜美多汁,只是顺喉而下的却是苦涩。
四人在篝火边对付了一宿,次日一早就启程。,行了两日,终于到达松城前方山岭,刚到山腰,突觉脚下隐隐震动。不多时,只见前方山谷中尘土飞扬,马蹄声如密雷般滚过。华煅与迟迟对视一眼,心中均是惊疑。只见那骑队铺天盖地涌入松城,声势浩大,军容雄壮,清一色黑色战甲闪动暗银光芒,当先几人襟上绣着银色飞鹰,飒爽磊落至极。队伍当中一面大旗迎风呼啦拉的招展,正中一个大大的“悠”字直欲逼出旗面。
华煅思忖片刻,突然仰天大笑:“妙,妙极。国库空虚,粮草难继,兵力不足,却不能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