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缱绻海-第1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于是年少的,拥有一颗敏感心灵的女孩儿,在空旷的家中独处的时候,她会只开一盏灯,然后告诉自己,等她长大了,她要去找她真正的爸爸。
她相信那个人,好像就是她此生孤独的唯一救赎。
“林先生?”漠然的护理小姐抬眼问她,然后指了指那间门,“见他最后一面吧,那个房间马上就要腾出来了。”
筱珂的身体晃荡了一下,直直地朝那个门走去。
里面有很多男人和女人,她一个都不认识,然后有人说,“这是他女儿。”于是很多的目光留驻在她身上,她没有看他们,即使来的人是和她有亲属关系的。
她停在白布遮住的床跟前,手平静地去掀开一角,在瞥到那个人的面容的刹那,她几乎不能自已。
世界上,有一种血脉相连的触感,是永远无法被取代的。
正如她见到那张和她如此相似的沧桑的男人的脸,就知道他是她的至亲。
脑海里忽然一阵尖锐的惨叫,突入耳膜的是零碎又毫无逻辑的声响。
“世姬不要走!求求你!求求你!想想筱珂!她还那么小!世姬你不要走!不要走!……”
“我非走不可!筱珂我会养大她,林茗,你,和我们母女俩从此毫无瓜葛!明天我会让律师来和你谈,然后我会带走筱珂。”
“砰”的一声,女人摔门而出,和着孩子“哇哇”的哭声,男人颤抖着跌倒在地,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孩子。
“筱珂,亲爱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不会……”
冰冷的房子,黑白的琴键,曾经的温暖,如今遥不可及,曾经的爱,又流逝何方……
依稀的琴声,萦绕在耳,久久不散……
“林先生前两天就开始昏迷不醒了,口里还唤着你和你母亲的名字,可怜的先生……他真是痴情,可你母亲明明知道的,她却连来看他一眼都不肯……”
安筱珂猛地冲出门去,眼眶涩涩的,她抬起头,刺眼的阳光倾泻下来,夺走了她视野中的一切。
“你父亲,林茗,二十年前是你母亲的经纪人,一手把她捧红,世人却不知他们早已私下相爱,然而你母亲却忽然毫无理由地宣布退出演艺圈,而林茗,则在人间蒸发很久之后回归演艺圈,然而辉煌不再,近几年几乎没有人找他工作,他过得穷困潦倒,甚至连生了绝症都鲜有人关心……”
“够了!”安筱珂捂住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你必须听!”辛海猛地站直,掰开她的手,逼她对上他的眼睛,“安筱珂,你难道就这么点勇气?连他们故事的来龙去脉都不敢接受?当你自己都接受不了,你怎么去面对媒体,怎么去让别人也接受它?”
辛海的嘶吼划破空气,筱珂抬起头来,渐渐泪流满面。
“辛海……你让我怎么接受?我的人生好像一个巨大的谎言,忽然间我的母亲曾经是个天后,还抱着不可告世的秘密,我从记事起父亲就不在我身边,可是他忽然死了……一切好像被颠覆了,却又好像没有任何改变……辛海,你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戏剧吗?别人眼里的安筱珂,是不是就是那种明明有着关系却只会装无辜的人?是不是明明依附着别人却还坚持说是为了追求梦想的无耻的人?连朋友都会欺骗,连身边的人都被她蒙在鼓里……我……你们都以为我是这样的人,是不是?”
少年看着她,她忽然觉得心弦微微一颤。
她不知道他看着她的目光里,蕴含着怎样的情感,他的目光翻涌覆波,“你知道我不会那么认为。”
“曾经我以为你是那种人,但是你自己证明了你不是吗。那现在呢,你怎么又动摇了?安筱珂是什么样的人,你曾经向我做到了,向翌北做到了,向廖爵做到了,那现在呢?”
现在呢?筱珂闭上眼睛,甚至不敢去想她还留在这个圈子,还会有多少的流言,多少的怀疑缠绕着她不放,她起初走得太过顺畅,而现今才懂得,当时廖爵对她说“你想进入演艺圈吗”的真实含义。
一旦踏进来,便是表面的鲜亮与背后的苦涩共存。
她忽然想起那天他带她去剧场,在星光下教他弹琴,她忽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天,他竟是故意的。
她还一直以为他是那么讨厌她,讨厌到,每次见面都要损她不可的地步。
“曾经我以为你是那种人,但是你自己证明了你不是吗?”
他质问她的口吻,听似严厉,但是倘若他不信她,他还会这么说吗?他还会说“安筱珂,你的勇气只有这么点吗?”
“你……相信我吗?”她抬起头,不出意料地看到少年一瞬间眼里的柔软。
然后……她什么都明白了。
“现在,你想去哪?”
“我想回家。”
她知道有些事,她必须问清楚。
少年沉默不语,然后点点头,“我送你。”
“谢谢。”
这句道谢,是放在心里的。她目视着少年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和她,有种默契,无法言语,却是如此真切的存在。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安筱珂到家时,门是没有锁的。
她轻轻叫了一声,“妈?”没有人回应。
她踟蹰了一下,然后听到了琴房里依稀的声响,她朝那里走去,推开门,刹那间,她呆住了。
她的母亲,安世姬,穿着华丽的白色婚纱,坐在钢琴前,身体僵直。
直到听到她推门的声响,母女俩才对上了目光。
“……筱珂?”安世姬张慌失措的眼神证明了她的恐惧,“你怎么回来了?”
筱珂忽然轻轻笑起来,“你当然料不到我回来了,而且你更没想到我是从父亲那里回来的吧?代替你,见他的……”她哽咽了下,“最后一面。”
“筱珂!”安世姬猛地站起来,想向她走来,“我可以解释……”
“我不要解释!”筱珂重重地嘶喊,“你不觉得你现在才解释太晚了吗?十八年了,我都不知道你曾经是歌手,更不知道你和爸爸亲为什么会分开,为什么要把我从他那里狠心地带走又从来不关心你的女儿!然后现在他死了,可临死前你甚至连他的遗愿都不肯满足!你现在算什么?穿着婚纱坐在他送你的钢琴前缅怀他吗?你值得他一生对你念念不忘吗?你……”
啪!狠狠的一个巴掌,安世姬的手在颤抖,嘴唇也是,“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以为你父亲找我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愧疚!他这几年穷到什么地步?连最后治病住院的钱都是我出的!他还是男人吗?他家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了!他竟敢还想来找我,求我让他见你……他有什么资格?他甚至没出一分钱!”
安筱珂冷冷地看着姿容高贵的安世姬,忽然哧笑了一声,“可我真觉得,我更像是林茗的女儿,而不是你的。你的眼里只有钱,没有其他的东西!”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母亲!”安世姬震怒得扬起手,却凝滞在空中。
“你打啊,你怎么不打了?”安筱珂仰起头,“从小你打过我多少次了?恐怕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筱珂走到钢琴面前,她盯着这架钢琴,忽然意识到,它一直没有被弹过,但它一直纤尘不染。
一阵尖锐的刺痛穿过她的脑际。眼前又浮现了刚刚见过的,男人死后的面庞。她忽然不可自已地举起凳子,狠狠地向那架钢琴砸去!
“筱珂你要干什么!”安世姬不可置信地拉住她,可是倔犟的少女死死地挣脱开,然后接着砸,钢琴上很快出现了一道裂痕。
“安筱珂你给我住手!”
“你不是很珍惜它吗?那我就毁了它!”
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谁,又在发泄什么,也许她终于想起,这架钢琴,是她父母曾经爱情的见证,然而如今,它简直成了一个最苍凉的笑话。
爱情中的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人间。
而爱情里的那个女人,却宁可穿着婚纱坐在这里怀念也不肯见男人最后一面。
这是什么爱情?
她只觉得可笑,可是笑着笑着,泪涌出了眼眶,真不知为谁。
“你滚出去!滚出去!”
安世姬颤抖着手指向门,而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家被她砸出了好几道伤痕的钢琴,却觉得钢琴比她的心真是坚硬得太多,她已经不堪重负了。
“我不会再回来了。妈妈,你好自为之。”
她冲进了外面的世界,一片黑夜的统治下,一道闪电蓦然从她眼前闪过。
“轰隆隆!……”
她抬起头,原来,要下雨了么。
可是世界之大,她竟然不知何去何从……
雨,瓢泼而下,瞬间湮没了她。
'正文 (二十四)'
城市的灯光在大雨滂沱中笼罩着黄晕,筱珂没有伞,独身一人在厚得无法穿透的雨帘中跌跌撞撞地奔跑着。
她没有抹泪,却感到了润湿不断地从眼角流下,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她抬起头,天空的尽头,无数晶莹的飞丝刹那间涌入了眼眶。
如冰钻一般,刺痛着。
“呐,安筱珂,你可真可怜。”
心底有那么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说。
你没有父亲,也等于没有母亲,你的梦想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你的努力到头来只是被流言和质疑所湮没,你以为只要你尽力去做,总能得到承认的。可是原来,他们在乎的,本就不是这些。
就连你的梦想,也和这个圈子格格不入。那些对你亲近和善的人曾经告诉过你,你不适合这里,但固执的你还是进来了,结果弄到了现在狼狈的模样。
安筱珂,也许,是时候舍弃了。
然而瞬时间,她的眼眶酸涩到无法堪比,眼前飞快地闪过很多很多人的面庞,那么多,那么多……
她忽然间犹豫了。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嘟——嘟——”屏幕上跳动着“辛海”的名字,她取出手机,迟迟却无法按下去。
“嘟——嘟——”
她甚至没注意到身后有几个身影悄悄地靠近她,一条手帕捂住了她的嘴。
“救——”大脑条件反射地就喊出这个字眼,但是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只朦胧地感受到那几个黑衣男子手脚利落地把她拖到了停在路边的轿车里,在最后失去知觉之前,她只盯着雨地上还发着微弱光芒的手机。
“辛……海……”
我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远,以至于我倾尽全身的力气去呼唤你,然而我们之间,比真空还要残忍,我的声音,永远抵达不到你那里。
筱珂醒转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仓库里。
唯一的门自然被反锁着,仓库里摆放着很多杂物,她缓缓站起来,被迷昏过的头还是有点晕,她观察了下四周,只有一面墙上有一个小小的气窗。
她把仓库里的一些箱子堆起来,晃晃悠悠得让人心生害怕。
“你的勇气呢?”少年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她咬咬嘴唇,爬了上去。
气窗只能推开一半,这样的空间是没法钻出去的,何况那样的高度……她不甘心地往外望去,这里仿佛是一个废弃的工厂。
放弃了气窗逃跑的计划,她凑到门边,把脸贴在门上,外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从家里跑出来时,身上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而手机,也遗落了。
她坐下来思考那群人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劫持她的,她自认为和别人无冤无仇,何况他们只是迷昏她,却没有伤害她。
但是不知怎地,她依然觉得置身险境。
好像一不留神,就会退步堕入万丈深渊。
“她醒了。”门外忽然有人说,安筱珂惊恐之下抬起头,只见两个陌生的男子走进来,一个对另一个看上去更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