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寂寂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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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休休只是微微含笑,淡淡一句:“干爹有事,宫里派人护送我回家。”
会有这么英挺的护卫吗?看他的打扮分明像。。。燕喜疑惑间,休休拉了一下她的发辫,笑道:“傻愣着干吗?快去准备午饭吧。”
午饭后,容妃的赏赐下来了。萏辛院里花团锦簇,一派热闹。休休选了二匹锦缎送燕喜,燕喜非常喜欢,谢了。主仆二人坐在天井里说笑。待申时天色暗了下来,低沉的云系涂了铅色,象张巨大的幕布把苍穹围个密不透风。燕喜早早吩咐了下人门关严了门窗,房间里多加了火炉子,陪休休在房间里看书。
休休倚靠在雕花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房间里暖烘烘的,让人几近欲睡,眼眸里尽是层层叠叠一张脸似隐似现。索性放下书,走至案几旁,叫燕喜磨了墨,给天际写封信。谁知提笔写了几字甚不满意,撕了。写了,又撕,折腾了半天才告成。待看外面,天已大黑。用过夜膳,梳洗完毕,便寝了。
夜半时分,休休独自醒来。脑子异常清醒,眼睛瞪了浑圆,黑夜中总感觉幔帐外有无数笑脸随踵而来。外面的风声似乎弱了,只听得一阵阵轻柔的扑簌簌声响,划破寂静的夜空是那么的清晰。如此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迷糊过去。
一睁眼,却见外面天光大亮。披衣起床,火炉子烧得正旺,房间里鸦雀无声。跑到外间,见燕喜睡的正香,心想这丫头今天偷懒了。捏了她的鼻子,燕喜憋气张开嘴睁开眼,休休笑道:“死丫头,什么时候了,还赖床。”
燕喜吃惊的一骨碌起来,窗户周围白光光的一片,映得房间乍青乍白。慌忙隔了窗户往外看,惊喜的叫道:“小姐,下雪了!”
休休一阵欣喜,凑过去看。南方的雪是难以捕捉的,她上次看到雪还是几年前,那雪也是半夜里来,在地上撒了一把盐似的,待太阳出来,只留给晚起的人们湿漉漉的一片。而今日她所看见的却是白皑皑的世界,谷莞榭,松柏,屋檐,庭院已全然不见,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体。雪还在下,纷纷洒洒,剪玉飞锦般。
休休欢呼着跑到外室,推门欲出,却阻了什么似的,原来门口也积了厚厚一层。冷风夹了飞絮覆面而来,不敢出去,弯身匆忙抓捧了一把。轻柔的一团,似棉似盐,洁白晶莹,揉在手里清凉透彻。休休的手心已是红赤赤的,却快活的揉搓着,在房间里跳来蹦去。
有下人把早点送上来,因身上沾了雪,站在门外。燕喜在外室跟他说话,大概说相爷昨夜不在府中,外面雪大,今日怕是不会停了。
休休闻言自是一阵恍惚,这样的天气谁敢出去呢?自己是万万不敢的,料定他也不会了。这样一想,心下倒是释然。
吃了一碗甜酱粥,又和燕喜隔了窗户赏了半天雪景。取了昨日写给天际的信,决定重写。如此美好的雪景和自己初见大雪的心境定要与其分享,不知天际阅完是否也有自己这份感觉?
到了午时,休休已是撑不住了,哈欠连天。拢了汤婆子,燕喜伺她睡下,掖了锦被角,垂下幔帐,漫天黑夜瞬间席卷而来,休休沉沉睡去。
第十一章 踏莎行
睡梦中自己已站在通往大街的出口张望,四周白茫茫的,似在下雪。远远望见父亲踩了积雪提着工具微笑着向她走来,她欢快的扑到父亲的怀里,父亲身上那充满泥土味的气息消失了,清新的夹杂着书卷味,她抬眸,望见天际灿如霞光的笑容,他是那么温柔的拥着她,轻轻的。他牵了她的手通往家中那条长长窄窄的弄堂,他的手凉凉的,不盈一握,她缩手,有人却抓住了她的,温润带着一丝潮湿。。。待她回神凝望,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张嘴欲喊,心一紧,却醒了。仍然是漫天纬帐,依稀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裹了棉袍,隔着厚重的棉帘侧耳倾听。燕喜的声音细如蚊蝇:“小姐还睡着沉,等她醒来再叫吧。”
年轻男子的声音急促,低沉着:“去把小姐叫醒。”
休休听出那人的声音,好象是三皇子身边那个叫蒋琛的侍卫。只听他继续说道:“快点,三皇子等急了,你我都吃罪不起的。”语调分明带了浓浓的凌厉。
燕喜心想,昨天送小姐来的可是三皇子?没见小姐说起过今日跟三皇子有约,何况这样的天气。正踟躇间,只听里面休休道:“燕喜,你请蒋侍卫稍候,我准备准备马上走。”
燕喜闪进里屋,只见休休已穿好衣服,一头乌黑长发兀自披散着。连忙替她挽了攒珠髻,绾蝴蝶梅花簪插于其中。看休休脚着鹿皮的靴子,一身淡雅的浅绿结绫棉裙,外罩刻丝银鼠夹袄,便取了一件厚重的碧绿色斗篷给她披上。
待她们从里屋出来,那蒋琛已是心急的在外室踱来踱去,一见休休便垂首打辑:“小的奉三皇子之命接小姐出府。”
休休笑道:“有劳蒋侍卫了,那就走吧。”回身面对一脸担心的燕喜,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有三皇子在,侍侯的人自然多,天黑之前我就回来。”
燕喜站在门口,外面的风停了,雪花蕊絮般,零零星星似要栖了。眼看着蒋琛扶了小姐,踏着碎琼乱玉,迤俪而行,消失在白茫茫的视野中。
休休一路走来,但见不论是丞相府还是外面的道路,都有人提了大笤帚清路,所以走路并不吃力。远远的望见那棵老梧桐下,几匹人马围护着一辆金铜檐子的双驾马车,马车里的人正掀帘出来,一身醒目的枣红,青光白晕下透出冷傲,耀目摄人。
待走近,泓宇的冷目死死的盯着她,面无表情,奚落道:“休休小姐好大的架子,未时三刻过了还需本宫来请。”
休休的脸色愀然变白,嘴里呐呐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心却如凛冽的寒风掠过,凉了。
“你以为?难道本宫说的话你以为就以为吗?”泓宇的眸中似有怒火燃烧,颦蹙眉头,冷哼哼道:“沈不遇教了你些什么?难不成他以为凭你这套乡野本事就可迷倒本宫吗?”
似有一股阴冷从脚底渗透到心窝,休休感觉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泓宇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尤其是最后那句话,这关干爹什么事啊?她出来急了,连个招呼也没打,若干爹知道了燕喜少不了要受责罚,一切都是自做自受,罢了罢了,当下颤声道:“那我回去好了。”
泓宇皱了皱眉,冷冷一笑。但见那抹绿色一闪,留下果决清凉的背影,绝然而去。
休休僵直身子往前走,腊月的风雪天真冷啊,冷得人连骨头也在发抖。一阵风从后面旋过,她的手肘蓦地被人抓住,她回首抬头,泓宇的脸上带着狼狈无措的神情,惊惘地看着她。
“你上哪去?”
“我回府。”她还能去哪?真是好笑。
“不许走。”他命令道。眼神有一丝隐忍的痛意一闪而逝,缓下语气,声音极低的,似是喃喃自语:“不要走。”
她惊愕的看他。他的脸色很苍白,雪一般的,眼睛是低垂的,细密的睫毛覆盖下一层浅淡的挫败感。她的心突然膨胀了,膨胀着,像挣扎着钻出石缝的藤草,肆意的四下蔓延。
她浅浅一笑,道:“我回去跟干爹说一声。”
他的目光停留在遥远的地方,淡淡应道:“我在宫里已碰见他了。”
她乖乖的被他牵着往回走。
车帘内他俩面对面坐着,帷幄里很暖和,夹着淡淡的瑞脑香。帘内的人静静的沉默着,像是谁都不愿意打破这片刻的寂静,只闻得马车在清扫过的雪地里辚辚作响。
第十二章 水袖
过了桥,自西向东转过几条街道,目之所及已有商铺开张。街市上熙熙攘攘,因过了腊月就过年了,此时贩卖烟花的,年货的,还有卖小孩老虎鞋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因是微服出行,泓宇的人马顷刻溶进繁华似锦的人流车流之中。
前面隐约有鼓乐声传来,马车在一座街楼门口停住。泓宇搀了休休下车,几个乔装侍卫警惕的察视四方。此时,已有老板拱手站在门口迎接:“三公子来了,正等着您哪。”
泓宇不言语,老板弓身迎他们进去。只见里面鼓乐喧天,原来是一座偌大的戏院,台下已是满座,叫嚷声,喝彩声不绝于耳。小二们提着长壶,水果盆在里面穿梭,好不热闹。
老板迎他们在楼上的雅间坐定,谄笑道:“本园专程从扬州请了‘满堂红’,专等三公子过目。”
泓宇斜睨休休一眼,但见她满眼迷惘的环视四方,眼珠骨碌碌乱转。他的嘴角甸起一弯奇怪的弧度,似笑非笑。
休休目不转睛的流连着楼下的戏台,此时有女伶人从紫檀屏风出来,悠然开唱,吴侬软语,唱得凄楚动人,杳杳在耳。宽袖中起风飞旋,旋转着,一派春花秋月。此时台下已是一片叫好声。
休休不禁笑道:“我以为多长的袖子呢。”
泓宇本来恹恹的斜靠在躺椅上,似有灵光一闪,仍是若有似无的一缕笑,暗地对蒋琛使了个眼色,起身出了雅间,蒋琛紧随其后。过了一会,泓宇独自进来,心情愉悦,对着休休只是温和的笑。
“休休,等会我们去看水袖。”他直呼其名。休休看他心境大好,自是欢喜,也就随他的意。笑道:“去哪里看?”
“水袖岂是人人可看的。”他作神秘状,娓娓道来:“舞水袖的全京城只有一个,傲的很。必须有二个条件依他:其一,地方固定,要看的只能自己过去。其二,观众只能先呆在房间里,等他允了,方可出来欣赏。”
休休被说得一楞楞的,只有频频点头,泓宇叫来一侍卫,命令道:“你先带小姐过去。”接着柔声道:“我现在还有事办,等会自来找你。”
休休听话的跟着侍卫下楼。出了戏院,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紧跟着侍卫,转了几道弯,来到一座院墙外。侍卫示意她略等,休休在一泥人摊前站立,看着他走向一个中年人,俩人嘀咕着什么,眼睛不时瞟向休休。
休休在泥人摊前拿了一只小泥人把玩,摊主是位大爷,慈眉善目的:“姑娘,买个回家玩玩。”休休一摸衣袖,忘了带钱来,歉意的朝大爷一笑,转过脸去,却发现那侍卫不见了。
正纳闷间,有人站在她的面前,正是刚才和侍卫讲话的那个中年人,那人倒是和气,对休休笑眯眯的:“姑娘,时候不早,跟我来吧。”
休休跟着中年人进了大院,里面空旷场地上叉横着无数个长竿,花花绿绿的衣服挂在上面迎风飘动,宛若置身于花海间。那些洗衣服的女人用蓝布盘了发,刚才还是唧唧喳喳,看到中年人都闭了嘴,只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休休。
那男人解释道:“这是后院。”穿过几道月牙儿门,前面一座高楼,白茫茫的屋檐下挂满了灯笼,在白雪的映照下赤红赤红的。中年人领了她上了阴暗的小楼梯上了二楼,却见一弯曲折的回廊,回廊处每个门窗都紧闭着,隐隐听见里面传出奏乐弹琴声。
有女人尖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保成,保成。”那中年人打开身边的一道房门,对休休道:“姑娘暂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来。”等休休进去,那人掩上门,匆匆离去。
休休环视四周,一股霉湿气息扑鼻,房间里空荡荡的只留一张木床,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