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寂寂香-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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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的,无以名状的,就算零落成泥,也不减一点初始的芬芳。
休休闭着眼,清辉满身,娇媚动人,那低吟如月色般朦胧。当他感受到她体内的温暖与潮湿时,他颤栗了,像是来到了杏花春雨的江南…
他们一遍遍的分分合合,在缱绻中缠绵,在缠绵中缱绻,今晚是他们的夜。
宫漏已深,像是缥缈的笙乐奏到了紧处戛然停止,他们互相深情的对望着,然后,有个来自幽谷的声音夹杂着笙乐的余韵,一点一点的渗进对方的耳里。
“再见了。”
第七十五章 寂寂香(后记1)
倪秀娥在天际死后,神情变得恍惚,说话也爱唠唠叨叨的了。
她家时来转运,知洲府来了人,三个女婿没什么文化,却分别被委任知事等职,官不大,听说个个是肥缺。每户均分了深宅大院,添了丫鬟佣人,三个女儿都高高兴兴的搬过去了。
三个女婿都来请她,苦求岳母大人搬到他们那里住,她却固执地拒绝了。
她一直守着她的老房子,守着她的鸡,还有她的茶园。
几年来,弄堂内外的人家,有搬出去的,也有搬进来的。弄堂比以前多了份热闹,倪秀娥就坐在休休家外面的石凳上,指着眼前的一堆废墟,叙说着陈年往事。她的周围不乏围着听故事的人,当然,他们的兴趣在那个叫休休的女子身上,尽管耳朵听出老茧来,他们还是希望从倪秀娥嘴里能挖出点新鲜的。
那片废墟上已是杂草丛生,暖晴天总有蝴蝶、蜜蜂在周围逡巡着,寻找着。
倪秀娥的开头总是千篇一律。
“我唯一的儿子四宝死了。我的人生本就勉强撑着,这片天空哗啦啦塌了一大半,我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左邻右舍来了不少,也是我平时做好人的缘故。我一直以为每日烧香拜佛,积德行善,老天爷会保佑我的四宝,可老天爷还是将他叫走了。天理不公啊!
曹桂枝说四宝和休休在一起,是四宝的一道劫数,逃得了自然好,逃不了老天爷冥冥之中有安排。我以为曹桂枝会保佑他们的,休休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她就这样让她的女儿当了寡妇,真是狠心。她对沈不遇的仇恨变本加利报应在休休的身上,可恶的女人!
休休带着四宝的灵柩回来了。瞧瞧这娇嫩的身子被折腾成什么样?可怜的孩子。早知道是这样,我死活都不会同意他们结婚的。娘俩抱头痛哭着,她生就富贵的命,我家四宝配不上她啊!我的四宝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一直握着休休的手,她还小,我不能误了人家,所以我含泪劝她走了。每天看着她,我会想起我的四宝。我难受。
休休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人们耐心等倪秀娥唠叨至此,才开始渐渐将注意力集中起来,他们知道有个重要的人物要从她的嘴里出现了,很多人曾经因为那时不在现场而追悔不已。
周围鸦雀无声,空气也凝重起来,倪秀娥喜欢这样的气氛,话语里透了神秘:“这幢房子一直空着,那年栀子花开了,缕缕清香越过高墙,一直飘向弄堂。
有天我过去,发现墙角被人挖了个洞,刚够一人进入。我抄了扫帚躲在暗处,几个偷花者来了,年轻的男女。一人刚钻入,我抄着扫帚打将过去,他们惊慌失措,我骂骂咧咧,一直到里面的人讨了饶,我才放了他们走。
墙洞补好了,再也没有偷花者。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弄堂里来了几个人,清一色打扮。他们找到我,要求我过去开锁。
院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一套湖色罗衫,长身玉立。他正背对着我,抬头凝神注视着前方,透过高墙,可以隐约看到上屋檐的一落。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肤色白皙,精致的五官,我不由的暗自惊叹,世上怎么还有如此清俊的男子!
我不知道如何称呼,他朝我微微一笑。
我回家的时候,心里直打鼓,他是谁?看周围的人森严肃穆,看他身上的贵气,那是天生的,不知是哪个王公贵族?他和休休有什么关系呢?
弄堂里似乎静廖起来,我才开了门朝休休家走去。
周围寂静若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好闻的香味,我才如梦方醒,刚才的确有外人来过。
院门打开,院子里比平时空阔,好象少了什么,原来是那棵栀子树不见了。”
“那人一定是当今皇上!”这时候,有人会很在行的补充一声。周围的人并不应和,他们都猜到那人是谁。
“皇上要那栀子树干吗?”又有人好奇的问。
“对休休姑娘旧情难忘呗。皇上年纪虽轻,却也是多情之人啊!”
“他们两情相悦,皇上干吗还放休休姑娘跟四皇子走?皇上是万尊之躯,一道圣旨下,休休不就成了皇后娘娘?”
人们不解地议论着,倪秀娥等着声音小了,才慢条斯理叹息道:“你们想,那时皇上羽翼未丰,休休亲父又是定国公,掌控朝野,休休夹在其中难做人啊!她也是替皇上着想,离开是最无奈的办法。可八年过去了,如今朝廷太平,国富民安,天下迎来了康延盛年,这傻孩子,咋还不出现……唉,八成是轺王妃子了!”
又是一阵沉寂,有人不死心:“这房子怎么塌的?”
“第二年夏天来了大风暴,很多房子都塌了。”倪秀娥不经意的挥挥手,“那棵树幸好不在了,不然一同遭殃。”
人们依旧失望,三三两两的散了。倪秀娥也站了起来,对着眼前的废墟,怅然呢喃道:“她跟皇上,就像跟我家四宝,有缘无份啊……”
第七十六章 寂寂香(后记2)
这年的初夏,京城里锣鼓喧天,热闹非凡。阵阵礼炮声从皇宫串上天,顷刻弥漫了整个京城上空。街面上的人们或驻足,或仰头眺望,喜悦洋溢着人们的脸。
康延皇帝三十大寿到了。
皇帝大寿自然非同寻常,何况康延皇帝从政八年来,勤政廉洁,爱民如子,京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喧嚣热烈了。
沈不遇的青铜轺车隆隆碾过长街,街上有人认得是当朝定国公的车马,朝着车内的沈不遇拱手稽首。沈不遇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酷冷严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沿路打招呼,轺车隆隆开到了皇宫幽深的玄直门。
皇宫殿群在初夏的阳光下金碧辉煌,层层叠叠的宫殿楼宇宛如高山峡谷。玄直门内当值管事的恭迎定国公,并吩咐宫人抬了步辇。沈不遇摆了摆手,兀自背着手慢慢地走。
抬头望去,头顶的蓝天白云悬在宫殿之上,使往日沉寂的宫城更见深弘。沈不遇不由深深吁了口气,二十多年了,自己在这片天地不知踩下了多少个脚印,从先前的战战兢兢,到以后的理所当然,而在今日,心里却无端地滋生出莫名的感触来。
二夫人柳茹兰的心肌病又犯了,这两天他称病在府里呆着,凡是公事也一律回绝。
他突然感觉自己老了,累了。
“老爷,要是吃力,就告老颐养天年吧。”夫妻二十多年,柳茹兰看出了沈不遇的心事。要是以前,她是万万不会说这种话的,沈不遇奢官如命,为此失去了很多,她知道。
果然沈不遇沉默了,良久不吭一声。
沈不遇还在端详感慨,却闻一阵乐声,一队王室仪仗从东边宴殿缓缓拥出。随着宫人的唱和声,一身明黄皇袍、头戴红玉冠的泓宇从仪仗中央甬道走了出来。
沈不遇正撩袍跪地,泓宇的声音已经落了下来:“沈大人身体有恙,朕正遗憾着,你要是不来,这寿辰就无趣了。”
泓宇跟沈不遇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日子久了,沈不遇愈加发现这个年轻的天子高深莫测。每次上朝,天子会让诸位大臣各抒己见,自己端然谦逊地聆听,末了提出更高明的方略,让周围的人表示臣服,又不得不生出敬畏之心。
沈不遇深深一躬:“老臣搅了皇上,幸勿怪罪。”
泓宇却是朗声笑道:“沈大人不必拘礼。今日有远方贵客,准备迎接吧。”
沈不遇心念一动,不禁脱口而出:“可是昕卜来的?”
周围蓦地寂静下来,一个人的名字从两人的心底深处膨胀,膨胀,挤得他们不能言语。他们从不提起这个名字,即便无意触及,都很自觉地、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名字就横亘在他们之间,八年来,彼此竟相安无事。
场面显得难堪,沈不遇勉力一笑:“轺王爷同宗,与皇上手足情深,此次远来,王室自当设宴洗尘。”
泓宇也恢复了淡定自若的神色,颌首笑道:“对,是灏弟来给朕祝寿了。这家伙,八年不见,明年轮到他寿辰,好好闹闹他。”说完,径自大步向寝宫走去。
身后的沈不遇再次恭身,眼望着泓宇英爽飘逸的背影,失神地站了片刻。
前几日休休来了信,说这次轺王爷会来京城祝寿,路途遥远,她还是不来了。这孩子,或者对他这个父亲依旧心存芥蒂?沈不遇想到这里,苦涩地摇摇头,又想起朝廷为天子寿辰准备的九鼎应该到了,才慢慢朝翎德殿方向走。
翎德殿外的广场上,已经热闹起来。因是皇上大寿,宫里破例臣工每人可饮一坛酒,并准许在就近宫殿观瞻游走,以示进入皇宫向皇上庆贺。臣工们一顿痛快宫宴后,听说九鼎抬进宫中,最后都自然地围拢在九鼎之前啧啧评点,观望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罕物,惊讶欣喜毫不掩饰,一片喧闹之声。
沈不遇的到来,引起一片打辑问安声。九鼎立在大殿正前方,自然形成朝臣上殿时的分道标志。沈不遇仔细打量,每座大鼎巍巍然丈余之高,仰视而上,彰显出一种峥嵘高贵与神秘。沈不遇心中一动,九鼎是天下王权之神器,泓宇得到九鼎,财权震慑天下,便是天命所归了。
而自己告老回乡,大概也是天命所归吧?沈不遇悄悄离开人群,略一思忖,往皇太后的雯荇殿走。
当了皇太后的容妃依然光艳逼人,簌着光溜的双鬓,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刻下多少痕迹。听得宫女禀告沈大人到,忙亲自走到外殿迎接,唤过侍女倒了碧螺春。
“表哥,趁今日泓儿高兴,你得提醒提醒他。”容妃见了沈不遇又唠叨上了,“这后宫主位空了八年,泓儿忍得住,我可忍不住了。”
沈不遇轻呷一口茶,淡然说道:“皇上的心思做臣子的如何摸得透?何况他已入而立之年,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明年宫里选秀,我得亲自替他拾掇拾掇。”容妃眼里一闪光,又黯淡了,“总想找个休休模样的,想当初俩孩子无缘无份……唉。”
沈不遇坐了一会想走,刚恭身告退,又想起什么,自嘲道:“老臣确实记性差了,本来是向皇太后道别,老臣过几日跟皇上辞官告老,回老家去。”
容妃大吃一惊:“表哥为何如此?这八年来你为朝廷兢兢业业,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泓儿也曾私下对我说,他确实离不开沈大人。如今江山已定,正是泓儿给你授勋加爵之时,怎么只身隐退了呢?”
沈不遇讪笑,指着自己满头白发:“老了,不中用了。茹兰身体不好,回家多陪陪她,老家的空气对身体有好处。何况自己确实累了,趁还能吃能走,享点清福。”说着,再次朝容妃拱手。
“表哥。”容妃失神地望着沈不遇,往日的爱慕、钦羡、怜取,都还历历在目。她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