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 [出书版完结]-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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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你一出宫,我们的人就盯上了你。我封骥这颗脑袋差点被敖剁了,如今我要报仇,取他的脑袋!”
“哼,你妄想!”
“我有的是办法!”
封叔的目光剑一般刺向我,“你先告诉我,谦儿在哪儿?”
提起封逸谦,我胸口一颤一颤的,喉咙却被什麽梗塞住。封叔刹那间便已明白,抽出刀剑对准我,眼里燃起熊熊火焰,他惊怒地骂道:“没有你这个小妖精,谦儿不会死得这麽快!他是你害死的!要不是他突然出逃,我的布阵就不会大乱,不会败在敖的手里!”
我心中充满了对封叔的仇恨,高声道:“阿谦是你害的!你为了争权夺势,蛊惑人心,蒙蔽现实,次次将猛药往阿谦嘴里灌!他本应活得长命的,我们可以过平静的日子,却生生被你害得那麽惨!你是魔鬼!凶手!”
封叔气得咆哮不已,喝令属下,“将这女妖精绑了!我要拿她祭谦儿!然後剥她的皮,拿去给敖瞧瞧,这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我被封叔的手下迅速地捆绑住,很快扔进了马车内。
风在呼啸,封叔的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隐没在山谷。我眼睁睁地望着晏老头儿子死去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後成了小小的黑点,消失了。
泪水迷蒙了我的双眼。
晏老头,小香,孩子,我对不起你们。
封叔率一众人马趁着山势复杂蜿蜒而上,到了暮色之时,已经抵达距离葑观几十里处紮营。这里两面夹山,中间地域辽阔。封叔选择山地,意在隐蔽不为人察觉。如果遭遇夹攻,也可以隐身大山深处,令对方鞭长莫及。
我被关在封叔的帐篷里,由他亲自审问。
想来鼠疫之事传闻很多,封叔再三审问其中缘由,我不理会,咬紧牙关不肯告诉他。封叔大发雷霆,吩咐属下将我绑在柱子上。
“死妖精,要是不老老实实说出来,我剥了你的皮!”他气势汹汹地威胁道。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两百铁骑分几批护送庞大的牛车队,准备运走各城官仓的粮草财货。
封叔精神大振,满脸喜色道:“好,吩咐下去,明日清晨出发!”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方才明白,封叔此行的目的是粮草辎重,部署即将到来的攻城大战。
“你一定听清楚了吧?”封叔得意地对我说道,“裕王倨傲自负,以为得到了皇城便是得天下,殊不知各地达官贵人都是听我的!只要说动皇城那些高爵司马投降与我,以保社稷安危,并使皇城百姓免遭涂炭之劫。如此下来,裕王一战即溃,哈哈!”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一战即溃。你清楚地记得,当初袁放是怎麽败的?”我冷声应答。
封叔闻言大怒,一挥鞭子抽到我身上,咆哮道:“不要将我与那个笨蛋相提并论!等着瞧,敖绝非是我封某的对手!”
我咬紧牙关,两肩忍着巨大的疼痛,极轻蔑地冷笑着。
杀人偿命,封骥,你早晚会有那麽一天的!
“看管住这女人!”
封叔喝令两名属下,自己出帐部署去了。
我看不到外面的景况,只听山风如狼嗥般尖锐的声音,从头顶呼啸而过。灯影摇晃不定,光线便显得晦暗,两名虎背熊腰的男子正在朝我靠近,不怀好意地笑着。
“听说是个女妖精?”
“那还用说,没听到侯爷也是这样骂她吗?新皇为她而死,裕王也被她勾引去,皇宫里死了多少人,这些人的精血全被她吸去的。如今侯爷逮了她却不杀,这种祸害留在这儿,岂不伤了你我兄弟?”
“我看不像是个妖。倒是有点奇怪,这女人是怎样迷住别人的,难道有什麽过人之处?”
“嘿嘿,要不要先扒了,看她是什麽货色?”
两名男子说着污秽不堪的话语,恶狼般的眼神邪恶地盯着我,随即抓住我的衣襟。我狠烈挣扎厮打,只听嘶的极为脆裂的声音,衣衫被撕成几块。
我的白皙的肌肤暴露在他们眼前,他们两眼瞪成铜铃,愈发的如狼似虎,索性两只手一起争抢着去拽。我狂乱地尖叫着,犹不甘心继续挣扎厮打。
这样的厄运多次遭遇,几乎都会化险为夷。而这次我绝望了,不会有人帮我,今晚注定是我最屈辱的一晚。
我的心里隐隐有了悔意。与其让晏老头儿子为我死,自己蒙受这样的污辱,还不如待在皇宫,在人们的唾骂声中死去。
司鸿宸,你在哪里?
正在这个时候,眼前黑影一闪,两名男子後背被谁戳了一下,手在半空伸着,人却定在那里。
封泽出现。
封泽有着一身好功夫,在封家的威望仅次於封叔。此时他朝两名属下怒道:“非常之时,尽做些下流肮脏的事,封家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群小子搞臭的。回头我禀告侯爷,看你们还敢不敢!”
“不敢了。爷,饶了我们吧。”两人动弹不得,连声哀求道。
“滚!”
封泽松开他们的穴道。两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逃也似地走了。
我被松了绑,坐在地上觉得很冷,用手环抱着双肩缩成一团,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封泽递过一个烙饼,并倒了一碗水给我,“吃吧,你一定饿坏了。”
我抖抖索索地一口气全倒在肚子里,又咬了咬烙饼,吃不出味道,只觉得胸口又是一阵子的翻搅,猛地又吐了出来。几乎要把心肝都呕尽了,我才喘了气,竟再也忍不住地哭起来。
封泽见我这般模样,也感叹道:“不在宫里呆着,出来活遭罪。那个敖弃了你,又要了你,可见他对你还是情深意重的。虽说是两虎相争,我是死忠老爷的,内心还是感觉只有那个敖才配得上你。”
“阿谦死了……”我哭着说。
封泽也湿润了眼睛,摆摆手,示意我不用多加解释,“他早晚会有这麽一天,可真听你说起,我还是难过。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有了感情,每次看老爷要他喝些猛药,心里针扎似的。唉,死了就超脱了,不用再受罪。我也老了,等不到老爷夺定天下,说不定早见少爷去了。”
“多谢大叔救我。”
“你谢少爷吧,他的魂在保佑你。我也只能做到这些,等你填饱肚子,我还是要照原样绑你的。”
等封叔回来,我虽然还是被绑在柱子上,但元气恢复大半,目光冷漠迎视,准备迎接新一轮的审问。
可是封叔似乎装满了心事,他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吩咐属下熄火灭灯,等到全营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才放心地吹掉灯火,歇息去了。
清晨,山间迷雾还未散去,帐篷外传来沉雷般的战鼓声。
封叔一个鱼跃下床,侧耳细听,脸色大变。这时一名属下气喘吁吁进来禀报说:“发现大批裕王兵马,正朝这边四面包围!”
“马队後撤,其余骑士山坡掩护!”封叔大喝。
我觉得周身一下子热了起来,喜悦,一层又一层荡漾心头,我不自觉地笑了。
司鸿宸,你还是来了。
尚在兴奋间,有人上前反绑我的双手,拽着出了帐篷。
山路崎岖,山嘴遮挡了我的视线,只闻半山腰隆隆沉雷大作,显然司鸿宸的兵马已经封住了对方的去路。一阵惨嚎震荡山谷,前面掩护的几名骑士连同战马,竟树叶般飘向茫茫峡谷。封叔两边一看大吃一惊,大喝停止前进,绕过山嘴往平地方向逃遁。
一过山嘴道路渐宽,果然,前面出现了平地,马队奔驰也愈发加快。眼看就要进入了安全地带,恰这时,大队人马如同火焰般蔓延燃烧,两条火龙迅速聚合。封叔无奈正面抵抗,於是长戟挥舞刀剑翻飞,一场惨烈的殊死拼杀就此展开。
我清楚地看到了司鸿宸飞扬的身影,此时他飞马驰骋,雪亮的长剑狂舞。他最是善於在敌阵奔驰激战,何况眼前的敌人远远不经他的戏弄。封叔看得眼里冒火,咬牙切齿道:“正面搏杀我确实抵不过,我要亮我的杀手■,灭灭这小子的威风!”
於是将押我的马车出列,因为我的人被绑在车柱上,远远看过去甚是震撼。果然,司鸿宸停止了厮杀,刚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安静了下来。
封叔知道对方已经看见我了,执剑对准我的胸口,哈哈大笑,朝司鸿宸高喊:“敖兄弟,看见这个女人了吧?她应该叫裕王夫人,如今落在我封某的手中。你想必是为她而来,情深意重啊!既然如此,我封某就做个顺水人情,完璧归赵如何?”
一抹沉静,接着司鸿宸喊道:“太平侯想怎样?”
“让封某平安离去。我已写下战书,约定两个月後的今日,你我来个彻底了断。孰能赢取天下,就在那日定夺!
司鸿宸并未马上应答,他似乎还在考虑。我扯开喉咙,大声地喊起来,“不要答应!他这是缓兵之计!等到那些粮草财货运走,他的兵力势必强壮,胜算不能掌控!不要管我,杀了他们,天下就是你的了!”
封叔抡起拳头,一拳击在我的小腹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天地顿时旋转颠倒,我感觉快要虚脱了,却勉力咬牙挺着。封叔犹不罢休,将我已经撕成布条的外袍扯了下来,他指着我半裸的身体,吼道:“敖兄弟,封某为人自有阴狠之处,你要是不答应,我便杀了这女人!封某死不足惜,我的兄弟自会替我完成大业!”
“好,我答应!”司鸿宸低沉的声音。
“不要……”
我呻吟出声,剧痛潮水般漫遍全身,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角淌下。
耳边马蹄声隐隐,封叔的人马正在撤退。司鸿宸的铁骑也不追赶,听任对方马队隆隆西去。这里是战场,眼前的人与景,影影绰绰掺合在一起,在我视线中晃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依稀看见司鸿宸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窸窣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落在我心头一般。我感觉自己像个闯了大祸的孩童,没有任何重逢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悔意和自我谴责。
一股热流从我的下身涌出,顺着大腿股沟往下淌。
司鸿宸站在我面前,冰冷漠然地伫立着。
“韩宜笑,为了你我放弃大好时机,我值吗?”
我惨然笑了,“不值,一点儿都不值……”
“为甚麽要擅自离开我?封逸谦为你肯放弃江山,你信;就那点狗屁的鼠疫,我说我能经受,你却不信。封骥这次赢了,我会遭天下人耻笑,韩宜笑,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的眼中已凝成了一团寒气。不像是在质问,像是娓娓叙述他此时的心境,每一字却如重锤砸在我心上。这样没有暴怒的表情尤其可怕,他一定很恨我了。
我想去抚摸我的小腹,手被绑着,紧了,又似乎松开了。空气似乎一下子被抽离,我忍不住痛苦地喘息,司鸿宸的嘴唇在开开阖阖,极遥远的,再也听不清楚。他的面容也是模糊的,不停地幻变着光彩,凝重的、惊惧的、恐慌的……
“懂了……”
我无力地吐出两个字,意识却已飘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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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转的时候,已经在宫里了。
窗外似在下雨,从屋檐淌下一长串的水珠子,溅在盛开的木槿花上。娇嫩饱满的花瓣忽地遇雨摧折,一枝一叶都在颤抖。几个小宫女跑在雨中,衣衫湿透了,虽小心翼翼地不敢大声笑,稚嫩的脸上掩不住踏水嬉戏的情趣。不期然想起,年少的自己放学回家,雨突然下了,我奔跑在街巷,死死捂住书包,脸上一定也是这样稚嫩的笑。
光阴荏苒,我是个妇人,宛如行将凋零的枯叶残花,没有绮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