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 [出书版完结]-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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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住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缓步凑近我,缓慢地说道:“天涯海角你都可以去……只要不跟封逸谦在一起。这个人,我向来不喜欢他。”
他的手掌不知何时放在我的肩上,力道加大,冰凉慢慢渗入,进入我的血脉,麻木的疼痛。他的眼中不再有司鸿宸式的任性和倔强,一缕伤怀在夜色中隐现,又随着夜色黯淡。
就在我失神之际,他突然搂我入怀。然後,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连着颤抖的呼吸中,我睁大眼睛,只闻得他熟悉的气息,一阵一阵。恍若一梦的感觉,让我晕眩。
接着,他迅速地放开了我。
“韩宜笑,再见。”
说完,他转过身,大步离开。
我独自站在院子里,司鸿宸房间里的烛光已灭。树叶禁不住风吹,轻飘飘地掉在我的头上、身上,不大一会儿,脚下已是乌黑一片。
天色大亮的时候,我已经出现在宫城大街上。
凭着记忆,我找到了那家驿馆。
掌柜模样的正指挥夥计拆夜灯笼,我上去问话,“老板,太平侯是不是还歇在这儿?”
“侯爷回俪城了。”掌柜大声回答,看了看我,“还有位封爷在里面。”
接着掌柜叫过一名夥计,“快去跟封爷说,外面有个姑娘在找他。”
我不知道掌柜所说的“封爷”是不是封逸谦,其实我是来找封叔的,为了玉珠。就算我离开了卫尉府,就算答应司鸿宸不再联系封逸谦,我也要想尽办法讨回我的玉珠。
“封爷”出来了,原来是封泽。
封泽瞧见我手中的包袱,一把拽住我,一直拉到角落。四向张望无人,才问道:“怎麽回事?被敖赶出来了?”
我不想解释,只是追问封叔何时回皇城。封叔倒还和善,告诉我道:“老爷早在一个月前就带着少爷回去了。宫城生意人手不够,才令我继续待在这儿。上次的事,老爷格外恼火,把少爷关了三天三夜,直到少爷变乖了才放出来。”
“是我连累了他。”我内疚道。叹口气,无意间问,“小香呢?”
“嫁人了。”
我心内一动,惊喜道:“嫁给谁了?”
“是少爷做的媒,也不知道嫁给哪户穷人家?老爷只要少爷不管你的事,想干啥依着他。少爷那时挺高兴,还说什麽他就是……月老。”
小香终於嫁给晏老头的儿子了!
从驿馆出来,我心内一阵酸一阵笑的,在大街上感慨良久,又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下一步,该先去哪儿?
事到如今,我举目无亲,彷徨之际决定先去晏老头儿子家。
晏老头是玉匠,多少知道点金缕玉衣的造法。裕王不是动用了全国的玉匠吗?到时晏老头想必位列其中。尽管不知道裕王会是谁,危险到来的时候,我有必要提醒晏老头。
主意已定,我准备前往玉带河一带。因为路途遥远,加上盘缠不够,我决定徒步前往。跟封泽互道珍重,我就这样轻装上路了。
世界上的事有时很凑巧,我离开的第二天,封逸谦赶到了宫城。
封逸谦跑到卫尉府找我,恰好遇到司鸿宸骑马出门,两人相对,彼此眼中波光汹涌。
“你来干什麽?”司鸿宸率先开口。
封逸谦当时急着想见我,并未注意此时司鸿宸脸色暗青,甚至染了一层淡淡的灰。
“我有要事找宜笑,请她出来一下。我说完就走!”封逸谦并不怕司鸿宸,朗声回答道。
司鸿宸倒愣了愣,注视封逸谦片刻,突然问:“你怎麽知道她叫宜笑?”
“问得滑稽,她以前是封家的婢女,难道还叫别的名字不成?”封逸谦冷笑。
司鸿宸显然有了怒气,却扯起一抹笑,他居高临下地直视封逸谦,视线里毫不掩饰的敌意。
“她不在!”
“去哪儿了?”
“姓封的,我警告你,别仗着你叔叔有财有势,就想随意接近别人家的媳妇!她去哪儿我不会告诉你,要是想等,你就等着吧!”
封逸谦还想上前,被随後的嘎子推开。司鸿宸扬鞭喊声“驾”,马儿长嘶一声,载着司鸿宸扬尘而去。
在门外待了半天,不见任何人影出现,封逸谦悻悻地走回旅馆。在那里,他见到了封泽。
封逸谦直喊渴,封泽连忙去倒水。刚端了茶碗过来,封逸谦摇晃着一个踉跄,封泽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不至於跌倒在地上。
“怎麽?没带药来?”封泽看封逸谦喝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不免关心道。
“心一急,就忘记了。”
封逸谦犹豫着还是如实回答,“回到宫城就去见宜笑,没想到不在。大概赶路急了点,不碍事。”
“敖的那个媳妇……昨天来过这里。”封泽叹息道,“大概被赶出来了,可怜的女人。”
“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去哪儿了?”封逸谦惊喜交加,急问。
“具体去哪儿没说。不过听她的口吻,八成见小香去了。”
“我知道了!”封逸谦站稳连连道谢,“多谢老叔。”
“老叔是老了,别看身手还不错,早晚进棺材。唉,越老越心软,看不得你们这帮小孩子受苦。这事要是被老爷知道,罚就罚老叔我一个人吧。”封泽摇了摇头,背着手走了。
就这样,封逸谦一路快马加鞭,等追上我的时候,已经到了玉带河。
玉带河绵延无际,像一条白龙蜿蜒曲折,跟上次相比,河水显得浅了很多,露出白牙似的河床。天际的浮云盈着一层金晕,大雁横空飞过。一只渔船搁浅在河床上,上面栖息着几只水鸟,它们朝河面东张西望,等待着鱼儿的果腹。
我迎着霞红的天幕继续走,等到听到後面的马蹄声,自觉地往道边让路。
“宜笑!”
我瞪大双眼,封逸谦的人马在视野中越来越大,像一团火烧云弥漫而来。转眼之间,他已经来到我的面前,一个滚鞍下马,却累得瘫倒在地。
我连忙跑过去扶住他,惊讶地问:“你怎麽来了?”
封逸谦如同散了架似地,靠在我身上,苍白的脸庞在霞光下朦胧,却兴高采烈地对我说:“老叔告诉我你来过,我猜到你肯定去晏老头那里。”
接着,他断断续续地将去卫尉府找我,见到司鸿宸的经过告诉了我。
“你去卫尉府干什麽?真蠢!”
听他一番叙说,我不禁沉下脸来,责备道:“要是敖告诉封叔,你又要遭罚。何况我已经离开卫尉府了,不,那里应该叫中护军府。”
我突然又有了莫名的哀伤,想起司鸿宸,连思绪都无法再动。清楚地记得,那个纠结的夜里,他要我保证不跟封逸谦在一起,原来他已意识到封逸谦会来找我。
这样风尘仆仆的少年,我要赶他走吗?
封逸谦并不清楚我在想什麽,他显示出倔强的一面,抬手拨去我额前的长发,神情变得格外的温和,“你如今离开敖了,我更有理由和你在一起。宜笑,我很想你,让我看看你。”
我侧脸偏过,问:“你出来,封叔知道吗?”
封逸谦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老实回答我道:“我是偷着跑出来的。对了,有样东西给你看。”说完,从衣襟内掏出粗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来看,原来是两颗玉珠。
这不是晏老头雕刻的,後来差点扔进水池里的那两颗吗?我以为封逸谦拿出来逗我开心,反在我心内添了一把火,我近似凶狠地说道:“把它们收回去,别让我看见!不然我扔到河里去,让你再也找不到它们!”
封逸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脸色愈加苍白,嘴唇颤动着,“宜笑,你怎麽对我这样?这玉珠是……”
“回你的俪城去!”
我甩开他抓我的手,就在悱恻和悲哀之间,说出来的话却比淬毒的针还刺人。
“封叔说不定正在往这边赶来呢,你受罚我不管,别挡了我的好去处。你跟着我干什麽?回去!”
封逸谦支起身,气息短促,声音还是柔软,“宜笑,我知道你是怕我再次受罚,才说这些不通情理的话的。我已经不怕了,你何必再怕他呢?”
“怕他?说得真好笑,我韩宜笑云游天下,谁都管不着我!”我说得尖利,不再理会他,兀自继续赶路。
“我跟你一起走!”
封逸谦在後面才跟了几步,我回转身,凶狠得连眼珠子都要出来了,“你走不走?”
“不走!”封逸谦近乎孩子气的强硬,继续跟上。
“不走是吧?那好,我走下面!”
我已经被封逸谦缠得无计可施,心里又纠结难熬,索性跳下玉带河,沿着光秃秃的河床走。封逸谦只好滑下来,在後面不断地唤着我的名字。
他的呼唤声越来越弱,我却越跑越快,趟过水面,想离他越远,就算通往混沌的黑暗中也无所谓。
就在我越过浅水又上了河床,不知怎麽的回头去看,发现封逸谦趴在那里,上下不断地喘息着,全身颤抖不已。
“宜笑,我难受……”
轻细的声音像一捧散烟,刚自唇边吐出,便消失在玉带河上空。
他这副腔调并没有吓住我,因为我太熟悉了。看他无力羸弱的样子,我远远地站着,挖苦道:“不要再唬我了,我上当受骗不止一两次了,你这伎俩不管用!”
接着,我头也不回地爬上了岸,向着晏老头儿子家走去。
小村落。
家家户户袅起炊烟,我凭着记忆找到了那座破旧的院子,在外面敲了敲门。
门一打开,小香从里面探出头,见着我眼睛骤然一亮,好半晌才笑着拉住我,边进院子边高声喊:“来客人了!”
晏老头父子分头出来,对我的到来也是惊愕万分。我被他们迎进里屋坐定,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下来。
小香忙这忙那,将绞好的热手巾递给我,回身唤丈夫再去淘点米。丈夫很清脆地应了,脸上始终喜气洋洋的。
望着一家人重现天伦之乐,我不免恍惚,擦脸的动作有点迟缓,满腹心事始终放不下。小香一直在注视我,小声问道:“你一个人赶路吗?少爷呢?”
我这才惊醒过来,淡淡一笑,语气却沉重,“半路上被我甩了。我不想被封叔发现我和他又在一起,这样对他又是伤害。何况,我来的是你家……你知道曾经封叔闯进来,杀了人。”
我解释得很勉强,却隐隐觉得,每个理由似乎都很充足,却像布满裂缝的堤坝,经不住浪涛击打,随时会溃决崩塌。
小香很熟练地倒茶,将茶碗递到我面前。我端起来缓缓喝,茶碗擦洗得铮亮,不沾一尘。
静默片刻,小香不禁叹口气,道:“别怪我多嘴,你待少爷过於冷漠了。听少爷说,让我嫁人最先是你出的点子,所以你和少爷都是我的恩人。少爷处处为你着想,就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他软化,你现今既然已经是自由身了,怎麽还是冷得像块冰?”
“你不懂。”我苦恼地按住太阳穴,摇头道。
小香偏再次替封逸谦说话,“我是不懂你,可我懂少爷,他心里一直装着你。你帮了我们,说明你是喜欢自由、追求幸福的,这麽好的人在你面前,怎麽可以轻易的放弃呢?”
我被小香说得哑口无言,垂眼想着心事。小香这才缓了缓语气,拍拍我的肩,道:“宜笑姐,你就想想吧。我去烧菜。”
我独自呆坐着,脑子里混混沌沌始终理不出究竟。也许是晏老头屋子里叮叮咚咚的敲击声吸引了我,我突然想进去看看。一块普通的玉石,是怎样经他之手,而变成精美的物件的?
晏老头正拿着手里的莲花玉器出神,闻听门扉吱呀声,他抬眼瞧了瞧,笑道:“正想歇了。年纪越大,这眼神越来越不好使,天色稍暗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