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 [出书版完结]-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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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游廊,鸨母带了一班家丁,在前面拦住了我。
“是谁这麽大胆,大清早的来永芳楼捣乱?”
我并不理会他们。丫鬟从後面追上,指着我向鸨母告状,“就是昨天惹纤纤姑娘哭的那个,还说是敖爷的媳妇,刚才进去就给纤纤姑娘一巴掌!”
鸨母闻言,面色一凝,冷言道:“怪不得昨夜敖兄弟来了就走,原来是你从中插手了。好厉害的女人,管家事管到我永芳楼来了,这不是拆我永芳楼的台吗?”
我也不示弱,警告鸨母,“再让我看到你们让敖进来,我拆了你们的楼!”
游廊尽头,隐约传来虞纤纤嘤嘤的哭声,鸨母与众家丁面面相觑。我趁机想离开,有人提醒鸨母,“就这样让这女人走,纤纤姑娘岂不是白挨打了?”
鸨母挽起袖子,指挥众人,“这女人就是个醋罐子,指望敖兄弟回来是无望了,这口气咱们不能咽着,来啊,抓住这女人给她点颜色瞧瞧!”
我见势不妙,拔腿就往楼外跑。众人从後面追过来,我刚出永芳楼,他们就在大街上抓住了我。
我拼命挣扎着,高声叫骂不停。拉扯过程中,鸨母从楼里端来一盆脏水,冷不防浇头而下,将我全身浇了个湿淋淋。
“这是我家纤纤姑娘的洗脚水,让你尝尝。”
众人笑着起哄,行人渐渐围拢过来凑热闹。我狼狈地站在街中心,不自觉地打了好几个冷战,仿佛有无数刀子带着冷风,刮在身上。
忽听一棒锣鼓声,众人一惊抬头看过去,懿妃一身镶金茶黄罗绮绵袍,雍容华贵地坐在步辇上,在十数宫人侍卫的围绕下,已经到了近前。
众人皆停止笑闹,匍匐跪地叩见。
懿妃坐在步辇上,朝着我招手,轻呼声略带了焦虑,“快过来,坐我旁边!”
这个时候我如遇恩人,快步跑到懿妃身边,有宫人适时递过来一件厚实的披氅。锣声又敲一棒,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气派万千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正月繁霜,我的遭遇就像做梦一样。
宫城北端园林深处,长年松柏常青,飞檐楼阁从森森绿意隐现,像与世隔绝的仙殿琼阙,原是皇家太庙。太庙里平时清静少人,只有一名老宫人照管着。
这一天正是懿妃出宫烧香的日子,恰好在街上遇到了我。
幽暗的香阁,正中女娲雕塑栩栩如生,白螭、腾蛇护左右,补苍天正四极无所畏惧。我肃然而立,面前的懿妃三叩九拜,嘴里虔诚地喁念着,发髻上足赤鸾鸟璎珞坠着,颤颤地轻微作响。
礼拜完毕,懿妃带我去另一间屋子,石凳上铺设黄缎毡垫,上面摆放几样精致的素斋。我饿极了,端起饭碗就吃。
“慢慢吃,别噎着。”懿妃声音轻柔温和,就像一个慈母。
碟子的饭菜被我风卷残云般消灭,我才放下饭碗,并毫不忌惮地打了个饱嗝。懿妃凝神看我,不由笑了。
“跟阿颦好像。”
我稍作迟疑,大胆地问她:“阿颦是您什麽人?”
懿妃秀眉微微一蹙,又缓缓放开,一字一句地告诉我:“是我的女儿,八岁就死了。”
我心里一惊,封逸谦不是说阿颦的身份是宫女吗?好奇心驱使我顾不得礼数,继续问:“怎麽死的?”
“先帝最得宠的妃子病死了,选了几十名宫女陪葬,阿颦就是其中之一。可怜的她还不懂,以为出宫可以游玩呢,她才八岁……”懿妃哀叹一声,泪光盈盈。
“阿颦是您的女儿,按身份来讲也是金枝玉叶啊,怎麽沦到这般境地?”
“我是宫女,宫女生出来的女儿,跟她娘一样卑微,也是宫女的命。”
“也只能伺候别人对吗?阿颦那时伺候谁呢?”
“当然是小皇子了,那个最得宠的妃子生的。好了,不说这些,十年以前的事,让它过去吧。说说你的打算,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麽?”懿妃轻轻拭去眼泪,温和地问我。
我一时没有言语,思绪不着边际地飘渺,封逸谦白衣翩翩的影子在眼前闪现。
我终於知道他是谁了。
先朝皇帝的遗孤流落人间,十年磨一剑,企图夺回父辈江山,这样的故事无数次在影视里演绎过,没想到我韩宜笑也会参与其中。且不说封叔是怎样得到封逸谦的,封逸谦就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养精蓄锐蕴势待发,一场霸权夺势的战争早晚要开打。
由此联想到,俪城之战刚结束,靖帝御驾亲抚百姓,封逸谦看起来病魔缠身,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原来就是生怕靖帝怀疑他的身份。老成世故的袁放、安於享乐的靖帝,他们纵是敏感多疑,也不会将疑点放在一个孱弱多病的少年身上。
好狡猾的封叔!
“姑娘……”懿妃轻声唤道。
我停止了冥想,歉意一笑,回答她:“我叫宜笑。”
“宜笑……”懿妃咀嚼着我的名字,温柔地笑了,“好名字呢。上次在宫里只见你挺身而出,真替你捏把汗,靖帝他喜怒无常的。你的夫君不是叫敖吗?因为治好小皇子的眼疾被放了。後来我再没见到你,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怎麽,你跟他过得不好?”
提起司鸿宸,我的脸上好似挂了霜,嚅嗫了半晌。看懿妃关切的眼神,还是简单地将昨天的事说了。
懿妃听了,反而笑着安慰我,“也不算什麽大事,这是男人天性使然,咱们做女人的何必去争呢?先朝时期,我是宫女,靖帝登位,宫里的女人就属於他的了。如若他不给你活路,你也得乖乖去死,女人的命不受自己支配的。很羡慕你,与自己的夫君朝暮相处,小夫妻吵吵闹闹也是幸福的。也许他说的是气话,你一走他就後悔了,说不定满大街在找你呢,所以你还是原谅他吧。”
我摇摇头,断然道:“他说的是真的,我不会原谅他!”
懿妃的思想停留在奴性社会,我是绝对不会苟同。但是听了她一番温和的话语,我心中的积怨消除许多,自我安慰起来。
“这种男人没良心,只有色心,我何必去计较?从今往後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跟那个虞纤纤的风流快活事与我何干?我独自闯天下,照样活得逍遥自在!”
“你真的不想回到他身边去?”懿妃不无关切道。
我再次坚决地摇摇头。
懿妃叹口气,无奈说道:“我要回宫去了,很想带你走,可是宫有宫规。你知道上次我带你进去,差点惹出事端……”
“谢谢娘娘,我也不想进宫,那里没自由。”
“这样吧,你暂且住在这里,我会差人给你送来御寒的衣被之物。庙里平时清静,没人搅扰你,过些天我会来,到时咱俩再说话。”
我惊喜万分,朝懿妃叩拜致谢。懿妃扶我起来,含笑轻抚我的脸颊。
太庙一带风泠泠,花气却沁人。我目送懿妃一行人过了松径,缓缓慢行。懿妃款步走着走着,转弯处回过身,朝我挥了挥手。
举手投足间,绵袍轻荡,竟有别样的风情,我看得痴呆了。
我在庙里住了下来。
天气乍暖还轻冷,松涛声到傍晚才消停。入夜後庙门紧闭,庙内空荡寂静得让人发慌,时不时有风送风铃声把我惊醒。我就在寂寞中,熬过了两天两夜。
到了第三天,我决定去城中一趟。刚要出庙门,远远森林外,隐隐传来马蹄之声,轻远得听不清晰。我一惊,警惕地张望,问守门的老宫人,“今天谁来了?”
老宫人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迷糊地说话:“没人啊,姑娘莫非听错了?”
我细心地聆听,耳边只有哗哗的松涛声、林子里鸟雀的啾鸣声,其余的什麽都没有。莫非刚才耳朵发生错觉?我心里还是不安,对老宫人说:“我今天不出去了,你关好门,有什麽动静叫我一声。”
老宫人应了,顺手去关庙门。我转身往里面走,还未到达庙堂,听见後面有奇怪的声响,我急促地回过头。
庙门半开着,老宫人歪在一边,像是被催眠似的。我蓦然一惊时,外面一条人影已缓缓步入,他盯着我,眉目间煞气浮动。
我不禁起了一阵战栗,连连後退几步。
封叔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手中的马鞭轻敲手掌。他的後侧是白发老头封泽和,还有封逸谦。
封逸谦默默注视着我,脸上覆杂万分。
“这里是皇家庙宇,你们来干什麽?”我心里慌乱,来了个先发制人。
“我倒问你,你在这里干什麽?”封叔慢吞吞地近到我的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我,嘴角牵起冷意。倏忽间,扬袖一个大巴掌扇过来,将我重重击倒在地。
“叔叔,别这样!”封逸谦惊叫道。
“不许管闲事!”封叔叱喝一声,蹲下身,指着我骂道,“我安排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没有?年都让你过了,我要的是好消息,你倒在这里享起清福来了!”
“他不听我的,我有什麽办法?”我恨极了封叔,顶撞过去。
“你俩不是住在一个茅屋里,睡在一张床上吗?你天天吹几下枕边风,这麽久了他耳朵都会吹软了,是你自己不够卖力!”
原来,即使我平时琐碎的事情,也在封叔眼皮底下。我不禁抬眼看了看封逸谦,不知是不悦还是浑不自在,他偏过脸没理我。
“他不过是个小小考工令,即使效忠於您,也起不了多大效果……”我开始装糊涂。
封叔冷哼,训斥道:“无用的东西!你跟了他这麽久,他里里外外做了些什麽,竟什麽都不知道!他的那帮一起坐过囚牢的朋友呢?守卫兵器库的那群士卒兄弟呢?告诉你,这些人包括兵器加在一起,堪比三品中领军绰绰有余!”
我吓了一跳,想起司鸿宸平时诡秘的行动,原来他是在暗中纠集兵马,扩大自己的势力。我光知道为他守着茅屋,做着名义上的考工令夫人,哪里明察出这些?看来我确实愚笨之至。
封叔还在威胁我,“女人就知道争风吃醋,动辄流眼泪耍脾气,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想要你的宝贝,那是妄想!赶快给我回去,不许磨磨蹭蹭,你的行为都在我封某的掌控之下!”
“他要是赶我走呢?”我冷言回道。
这个时候让我回去,我是很不情愿的。司鸿宸冷酷无情的话语还在耳边丝丝作响,回去等於投降,我韩宜笑岂非再遭奇耻大辱?
封叔仰头哈哈大笑,自信满满道:“回去乖乖等着吧,当他需要你时,你会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
我内心一咯■,敏感到封叔话里有话,还未细细体会,封叔转身,招呼封泽和封逸谦,“我们走。”
封逸谦望住我,站着不动。
“谦儿!”封叔不满地叫他。
封逸谦仿若不闻,始终盯着我。封叔临近庙门口,回头又唤了一声,“谦儿,被靖帝的人发现就糟糕了!”
“你们让我跟她说几句话好不好!”封逸谦突然来了脾气,大声说话。
封叔皱紧眉头,摇摇头,无奈带封泽出了庙门。
我已经知道了封逸谦的真实身份,所以对他的此举不惊讶,只是冷眼看着他。他默默地看着我,桃花眼眸里仿佛含了一丝哀凉。我最怕他这种眼光,撑身站起来。他下意识地过来扶住我,我甩开了他的手。
“痛不痛?”他柔声问。
许是太安静,我恍惚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下。望着门外树林下晃动的人影,我到底还是镇定下来,慢吞吞地道:“这有什麽?封叔今天算是手下留情了。”
“我来之前,早就要求他不许打你,他答应得好好的!”他激动起来,显得很难过,“可他还是打你了,当着我的面……”
我望了望他,有段时间不见,他还是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