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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金玉剑缘-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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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甲身子一颤,求饶地哆嗦着臣服在她摄人的追问下:“是你……” 

“可是你却为何置我们姐妹的性命与清白于不顾,你……你怎么做得出来……”她凄声地喊,声声都在指控李甲。 

掷剑的心都要碎了,可又怎能不让她看到事情的真相? 

他刚往前踏进了一步,她马上厉声说:“不许过来!你来干什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难言之隐吗?看吧!”她指指地上体若筛糠的李甲,悲从心来,哽咽道,“这就是我的难言之隐了!我为了一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徒付出了我的名誉和自由,丧失了我惟一的妹妹和爱情……” 

这就是她一直在掩藏的秘密,李甲告诉她,梅大夫的诊费一年要十万两银子,所以她不得已去卖笑去卖艺,一边辛辛苦苦地积攒银两给李甲,一边在苦苦期待哪天小妹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到她身边。 

可是现在,她的愿望全都被打碎了! 

李甲只在地上缩成一团,一见三人略有靠近,便抱头痛呼:“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啊……” 

柳满谅急急地辩解:“杜姑娘,小妹并没有死啊!她的眼疾早已痊愈,梅大夫因为和她投缘,又见她资质聪慧,所以收了她做徒弟,云游四方去行医治人!” 

“不必再说了……”她面如死灰,踉跄后退,直退到栏杆处。 

李甲每年来挹翠院也是如是说,可结果呢?小妹早就行踪不明了。 

她绝望地看看天空,湛蓝湛蓝的,几乎没有一朵云彩,晴朗怡人。谁知道就在这片晴空万里下,到底掩藏着多少不可见人的黑暗与罪恶!想着,她的眼泪刷刷地落下来。 

她倚坐在栏杆上,头昏昏沉沉的,早已失去了全部的知觉,身上的血液似乎也冻结住了,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不知何时,掷剑高大的影子已将她笼住,她迟钝地抬头看时,只见得一双比这蓝天的颜色更深、更澄清的瞳子里,满是关切与怜爱。 

他向她伸出了双手,“杜 ,我们回去吧……” 

他低沉而温柔的话语还未曾说完,她已如脱缰野马般弹跳了起来,用力打掉他伸出的手臂,嘴里狂喊着:“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你非要逼得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是吗?现在你已经剥下了我的画皮,眼看着我变成了一堆白骨,你为什么还不走?”他心疼地呼唤:“好好,你不喜欢杜 的名字。那么,十娘,我们走吧,离开挹翠院,离开北京城,到应天去等梅大夫,去等小妹,好不好?” 

她离水面太近了,这波光鳞鳞的水面像是有着吸力似的,让她总是在向着那边偏移,让他害怕。 

他试着拉她的手想拽她回来。 

“不!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放我走!放我走……” 

她狂喊着,有浑身的怒气与绝望不知如何宣泄,又见他愈来愈靠近,怒极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鲜血直流。 

“师兄!”满谅惊呼一声,见掷剑哆嗦了一下,随后闭上眼睛任她疯狂地咬着,好像咬的不是自己一般,“杜姑娘她急昏了头,怎么你也跟着折磨自己?” 

他叫着用力去撬杜十娘的嘴,掷剑却只怔怔地由着她咬,小芹也似刚从梦中惊醒,冲上去急忙分开两人。 

在纠缠中,杜十娘松了口,一头扑到栏杆处,就在岸边人们唏嘘的惊变声中,她举起那一直烧灼着她瞳眸的,令她满目眩晕的,曾经被誉为“百宝箱”的描金漆箱,“嗵”的一声丢进了碧绿的水面,悲戚地低鸣:“失去了小妹……我还要你们何用……要你们何用!” 

她的唇边带着血,惨白的颜面如缕幽魂,在狂怒和绝望中,转身跳进了湖水,仿佛被温柔的湖水吞噬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掷剑狂喊着,热血直冲头顶,烧得他想也不想,跃身一跳,也跟着沉入了湖面。 

碧波荡漾的湖水,像是怜悯这两个心碎了的人儿似的,用她宽大的胸怀默默地将他们收容。 

满谅白了脸,手中扯着一条从掷剑衣衫上撕下的布条,一手反应极快地拉住也一头往下扎的小芹,扑到栏杆上,一连叠地狂喊:“快救人……快救人呀……师兄……” 

惨烈的呼声回荡在湖面上,惊起了湖上嬉戏的鸟儿们,惊散了两岸聚来的团观人群,直冲九霄…… 

 


第20节:昏迷 

第20节:昏迷 
 
她在黑暗中沉沉浮浮,总也见不到光亮,总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天与地都混沌成了一体,万事万物都是死灰一片,死寂一片。 

冷,刺骨的冷,没有风、没有雪、也没有雨,却出奇的寒冷,好像渗进了骨子里似的,让她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她恐惧地想要大声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只是任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带她到可恐又无声的世界。模模糊糊地,她似乎看见下雨了,大雨冲刷着农舍、菜舍和土地,浇得大地到处都在冒水泡儿。有个女子冲进这大雨滂沱,仰头悲苦地喊:“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对小妹呢?小妹才刚刚十五岁啊!”她发了疯似的张开手臂呼喊,“有什么苦你冲我来……有什么罪你让我受……你为什么偏偏这样对小妹呢……你要是不长眼,就不要再叫老天爷了!你塌了吧!你塌了吧……”流下面颊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同情地看着她,这个人一定是疯了。你没听说过向天吐口水,最后口水会落在你脸上吗?这样咒骂老天爷,你会遭报应的。 

旁边还有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在低沉地说:“你不是最不信天吗?你不是最不信命吗?怎么你的说法,竟是个完完全全的宿命论者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回忆以前的事情,可是记忆的塞子像是被塞住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记不起来。 

顺应老天,顺应命,她默默自问,难道真的可以避灾消祸吗?那么为什么那个女子还要咒骂?她在此之前,难道就不曾是个虔诚的笃信者吗? 

又一波暗流悄然来袭,她很快就被卷到远处,那个女子呜呜咽咽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了。 

在旋转中,在震动中,在寒彻骨髓的刺冻中,她又见到了一个女子。 

她正在大街小巷中狂奔,跑过一个又一个当铺,在店员板着脸冷冰冰的对待下,吞下一滴又一滴泪。 

“三十两,最多了!”当她拖着酸软的两腿,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升记”当铺时,掌柜的眼里闪着诡异的光,像是在看一只走投无路的笼中困兽。 

她哆嗦着乞求:“这……不能再多些吗……”这黄金、白玉加上镶嵌的蓝宝石,难道就只值这区区的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一分也不多!”掌柜的斩钉截铁地答,站在高高的柜台后面,不耐地点着脚,“到别家的当铺,给的更低!” 

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处境,她一咬牙,掌中的金玉剑脆脆地落在柜台上。她将银子揣进怀里,转身迎着满目的人声喧哗吵闹,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眼角,孕育了多时的泪珠,戚戚地潸然滑下。 

她瞧得也伤心地哭了,好像不仅仅是在为了这场惨剧而哭,更像是为了伤心而伤心地哭。昏昏沉沉中,有人温柔地摇着她,慢慢地,她就被这摇动,又带走了。 

永乐皇帝制造了一个盛世出来,还给了天下人一个太平祥和。可是在荣华富裕的影像后面,隐藏着多少穷人贱女的辛酸事,又埋葬了多少渺小生灵的期待与追求! 

她为这两名女子哭泣,却突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来不及辨认间,潜伏已久的暗流呼啸而来,再次卷走了她…… 



明明浑身都好冷,嗓子里却干得像是着了火,杜十娘微微张开干涸的嘴唇,喃喃地说:“小芹……我好渴……”只说了这么一句,她便疲乏得再无力说话。 

可是仅这一句就将屋里默坐的所有人都吵起来了。 

模模糊糊地,她听到小芹又哭又笑地叫:“小姐要水喝呢!小姐她醒了呢!”紧接着又听到有些杂乱,有些匆忙,又有些激动的声音都在重复着:“她醒了!她醒了!她醒了……” 

是谁醒了,又是谁在她的雅阁里面这样大呼小叫? 

有人扶起她,将一匙热水喂进她的嘴里。她饥渴地吮着,是热热的,好像马上就有了一股热流直冲进胃里,冲进心房里。 

伴着这股得来不易的热流,她茫然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倚靠在一个男人的胸上。她缓慢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幽远的眸子,深深切切地凝视着她,那里面柔情百折,蓄满了泪。 

就在他们彼此凝望的时候,她一颤,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情,想起了雅阁、想起了钱公子、想起了游船……再后来,她想起了李甲! 

就在掷剑又激动又狂喜于她的苏醒时,她却头一偏,滚倒进床里,拒绝了他的爱抚,有气无力却坚定地说:“出去!” 

掷剑的手一顿,从她的发丝上离开。 

“杜 ,”他轻声地唤着,深怕打扰到她似的,“你看看这里。这里不是雅阁,这里也不是挹翠院。我们现在回家了!” 

“家”?她勉强睁开双眼,看到灰黑的屋梁和剥落的墙皮,身上盖的不再是雅阁里的锦被,连眼前的掷剑也恢复了浪迹江湖时质朴的打扮。 

这里居然是久违了的杜家! 

“让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掷剑怜惜地看着她闭上眼睛,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杜十娘在游船的时候掉进了湖里,她的小婢也跳湖殉主,所以挹翠院里名噪一时的杜十娘就这样香消玉殒了。”他握住她冰冷的手,“你再也不必为这个名字背负不必要的牺牲了!” 

在她纵身投湖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的钱少聿早已经料到,他不声不响地潜伏在周围,在她刚刚落进湖里的时候就抓住了她,只是那时她早已经因为沉重的打击不省人事了。 

倒是少聿和满谅都没有料到,掷剑痴情到竟然毫不犹豫地也追随下来,费尽力气才将他也拖出湖面。 

她的昏迷整整持续了十几天,在高烧中她有时断断续续地呼喊出一些凄凉的句子,虽然听不懂,却让人感觉到字字挖心;有时则没命地发抖,好像被狂风暴雨逼得无路可退,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折腾;有时则瑟瑟地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刺猬,不得已将自己掩藏起来,却似乎总是徒劳无功。 

掷剑就一直守在她身边,没日没夜地期待她醒来,几天就消瘦了一大圈。原本他就带着一路远行的沧桑,这时更显得憔悴,整日为她的安危惶恐不安。 

“杜十娘也死了?”她低喃着,声音苍白无力,一点底气也没有,“那么活着的,是谁呢?” 

她问得让他连心都揪起来了,她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杜 早就“死”了,现在“杜十娘”也死了?掷剑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后悔自己的失语。他很快地说:“你不要想太多,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现在,你只要快些好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为了我!” 

她的确还很虚弱,又有太多消化不了的消息在头脑里盘旋不去,除了昏睡,她什么也做不到。慢慢地,她又坠入了睡眠。 

 


第21节:春天到了 

第21节:春天到了 
 
小芹头上包着块碎花布,站在高凳上踮着脚去折院里一条槐树的树枝。 

她才十五岁,个子小小的,那树枝明明就在眼前了,可顽皮的风一吹,它一荡,就从她的小手边溜走了,总也够不到。 

她仍然不气馁,又屏息静气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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