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剑风云录-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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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是一蓬血雨,人已然身首异处。村姑大睁着眼,粗重的喘息着,似乎不敢相信这忽如其来的奇迹。
一名男子标枪一样立的笔直,手里的剑正一滴滴的往下滴血,把他脚下的青草地也染成红色。他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不瞧一眼他救下的人,只是随手将剑掷出几丈远,掸一掸并没有沾染上半丝血迹的衣袍。村姑打了个冷颤,她觉得这个男人如同一座没有生命的冰山一样。可尽管他寒气逼人,她仍然忍不住偷偷看他,他的头发随意散在脑后,不拘中透出潇洒;他的眸子深澈,冷漠中表露威严;他的双唇紧闭,倔傲中隐藏苦涩。他白衣如雪,发黑如漆,仿佛永远高高在上的神情令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魅力,令村姑在无形间油生能将性命交托的信任。她拼尽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毫不犹豫的指向薜楚白的藏身地,道:“救救薜大侠吧,他在那里。”
薜楚白又一次从死神手里夺回了自己的性命,尽管他再次苏醒过来时已是十天以后。他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身量矮小,须发皆白的小老头。“你……是谁?”他大声问,可声音却细如蚊蚋。
药郎君抽回银针,对坐在一边轮椅上的浣夫人说:“他的伤势我已用银针暂时稳定,暂不会有性命之忧,总还能在病榻上苟活上三年五载。”浣夫人问:“难道以谷主的学究天人也无法治愈他?”药郎君说:“若他只是中毒,自然是能治好的。只可惜他求成心切,一昧妄图修复真气,毒性已随他残存的真气渗入血脉,大罗金仙也医不好他了。”薜楚白听得真切,只觉头“嗡”一声响,想起清风道长一昧劝他修复真气疗伤驱毒,莫非林兆闻说得都是真的?连清风道长都有了加害自己的企图。想自己一生视清风道长为良师益友,他却……,思绪百转,牵动伤势,他呻吟了一声。
浣夫人道:“他醒了。”示意药郎君不要再议论他的伤势了。药郎君心想他是习武人,岂有不清楚自己伤势的,但他知浣夫人素性良善,竟管自己身有残疾,却见不得别人有丝毫苦痛,遂道:“娘子的病情又重了,我去她那边了,你留在这里看护薜大侠吧。
浣夫人点头,端起桌上的药盏,用勺调了调药汁,柔声说:“你醒了?喝药吧。”薜楚白听她话语柔美,尤如一位母亲对儿女的殷殷嘘嗬,心头陡起暖意,道:“多谢夫人,我自己来吧。”伸手要去接药盏,但浑身体软如绵,连一只小盏也举不起了,差点连药带盏一同掉在地上。浣夫人忙伸手接过,说:“你伤没好,手足乏力,还是我来吧。”
薜楚白难过之极,本来这些伤心话他只会深埋心底,可对着浣夫人竟不知不觉说出口来,“我一生习武,以武助人,到头来自己反而落得连吃穿都需人服侍的废人。”浣夫人见薜楚白伤心难过,也悲伤起来,说:“上天待你确实太不公了。”薜楚白听浣夫人声带哽咽,心想:“哎呀,怎么我把这位好心的夫人惹哭了。”强撑起头,想要劝慰她几句,待看清浣夫人的样子,顿时大吃一惊。浣夫人道:“可是我容貌丑陋,吓着你了?”薜楚白摇头,心想:“这位夫人声音柔曼,举止文雅,却身带残疾,可见世上不幸的人总是居多。”
浣夫人幽幽道:“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你师父只怕也已老朽了?”薜楚白道:“原来夫人还与家师旧识。他老人家已退出江湖,如今隐居乡村,我想他一定希望能见到旧时的老友。”浣夫人摇头,“不见也罢,毕竟他老来的寂寞源出他年青时的罪恶。”心里想:“湘妹都已不想再报仇了,我岂还有再见他的必要。”一股疲乏的感觉漫及全身,薜楚白似乎感觉到浣夫人话里浓浓的苦涩,他想到了由韩绍羽引发的三代人的悲剧,断臂的湘夫人,早逝的沈梦怜以及至今仍在为女守墓的韩君如,续而又想起了少林寺中古朴庄严的佛殿。
浣夫人见他发呆,问:“你可是想家,想家中的妻儿了。等你的伤势略好一些,我就让妆儿送你回去。”薜楚白微微一笑,他从小无父无母,今日俨见浣夫人温柔慈祥,心里已隐将她视作了梦中母亲的化身。他觉得浣夫人的声音真好听,恨不得这声音能永远持续下去。浣夫人见他不语,只道他乏了,说:“睡吧,养好精神才能早日回家。”薜楚白听话的合上眼,浣夫人想为他掖掖被角,奈何双腿俱残有些力不从心,她歉然垂下手,喃喃自语:“我若有个孩子该多好,如果当年我那孩子没死,我如今也不会那么孤独了。”想到这里,虽然事过境迁几十年,依然心头黯然。见薜楚白双目微合,显然又已陷入无边际的昏睡中,又叹道:“可惜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已被伤病折磨得只剩一副骨架了。”
她艰难的转动轮椅,挪到窗口,想用满园的花草气息冲淡心头的黯然,却见凌锋傲正独自立于园中,满园的鲜花姹紫嫣红,争艳斗丽,红花绿草布置得错落有致,层层拓透,却引不起他一丝喜色,相反,他还多有厌恶,昔日“药王谷”,“恨君谷”里本多奇花异草,可如今都化为乌有,凌家在江湖上素来风光,而今也只能蜗居于此,每每想到此,他总觉厌气。做为凌家唯一的传人,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无法象凌冰妆那样率性而为,甚至眼不见为净的一走了之,光复家业的沉重担子死死的扣压在他肩上。
他郁愤难抑,一掌劈向正娇艳盛开的百花,震落碎英缤纷铺满台阶。“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不懂花惜花怜花爱花的人。”柳枝一分,婀娜走来一名女子,正是那天救薜楚白的村姑江雨兰。凌锋傲扫了她一眼,见她手里捧着一束花,花瓣上还滚动着露珠,淡淡的花草香味扑鼻而来。他冷冷说:“你既折花,看来也不是个懂花惜花怜花爱花之人。”
江雨兰笑道:“这你可错了,花开当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我虽不惜花,但至少是个懂花人,总强似你辣手摧花吧。”凌锋傲脸色猝变,“摧花?不错,若非我当初对她频施毒手,折磨得她了无生趣,这朵本该是最美丽的花也不会未开先调。”他喃喃说:“害人终害已,的确害人终害已。”看他又沉浸在对沈梦怜的满腔歉疚和满心思念里,江雨兰倒有些不忍心起来,道:“沈梦怜地下有知,定会感动于你对她的一番情意的。其实,你既对她有愧,就应该在她生前就告诉她,以她善良的天性一定会原谅你的,只是她原就心有所属,你不该将自己的感情放任如斯的。
凌锋傲眼里凶光一炽,“你敢多管我的事,难道没人教你为奴为仆的本份吗?”江雨兰瞪大眼,“为奴为仆?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凌家的奴仆了?”凌锋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痛得她直呲牙咧嘴。“凌家一药千金,你身无分文偿付千金药资,当然只能为奴为仆来还债了。”江雨兰气结。凌锋傲又道:“你记好了,我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子,以后说话千万小心了。”
江雨兰看他一脸孤傲的离开,倒怔怔起来。风卷起散落一地的残英,人就如同花一样,不管盛开时如何的娇美,总难逃“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命运。[·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第十八章世道艰险人心恶山雨欲来风满楼 清和的柔风吹拂着,风中夹杂着泥土地的清新潮湿味,令人闻之心旷神怡。此地虽只是一乡村,但远山含黛,近水清绿,草长莺飞,杂树生花,同样是一派好风光。
小道上传来清脆的鸾铃声,一匹步履轻健的毛驴远远过来,毛驴上还坐着一个年青姑娘,一身布衣,手里还拎着一个印花包袱,象是个走亲戚的乡下大姑娘。
村头的两株老梅跃入眼帘,姑娘不由自主的跳了下来,在梅树边驻步欣赏,赞叹,“多好的梅树呀,虬枝如铁,若到寒冬腊月,那梅花定能香满一村的,可惜现在是看不到了。”她喃喃自语着,迟疑着走进村去。原来的旧房已经不见了,换之的是翻修一新的砖房。两扇黑漆漆的大门紧闭着,沉静的如同坟墓无异。
姑娘轻轻说:“应该是这里了,房子都翻新了。”停了片刻,才上前叫门,隔半天,里面才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呀?”门“吱”的微启一缝,探出一个脑袋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姑娘一番,问:“你谁呀?”姑娘盈盈一福,小心翼翼的说:“大婶,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借住一宿。”女人又打量她一番,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怎么到这里来借宿?”
姑娘从容回答:“我姓秋,是钱塘人氏,随兄长出来走亲戚,不料途中与兄长失散,如今天也晚了,望大婶行个方便吧。”女人犹豫道:“是这样呀,那我得问过我当家的才行,你先等着。”说着又将门重重阖上。
秋雨痕又等了半晌,门才再次打开,女人示意秋雨痕跟她进去。也许是终年闭门之故,屋里有一股霉臭味。沈大康就躺在里屋的躺椅上,一个头扎冲天小辫的男童正绕膝嬉戏,听得动静,回过头来,甜甜叫声:“姐姐。”
女人道:“当家的,就是她了。”沈大康眯着眼,打量着秋雨痕,问:“你怎么不去村里其他人家借宿?”秋雨痕说:“去过了,都说您家屋子宽敞,能留外客。”沈大康沉吟不语,秋雨痕又道:“请大叔行个方便吧。”男童看看秋雨痕,忽然勾住沈大康的脖子,撒娇道:“让姐姐住下,让姐姐住下吧。”
沈大康仰起头,小眼睛里射出阴冷的目光,秋雨痕暗暗心惊,急忙垂下眼,装作没看见。沈大康道:“好吧,看你一个孤身姑娘家才留你住一宿的。”秋雨痕定了定神,又施一礼,“多谢大叔了。”沈大康“唔”了一声,吩咐道:“二伢子,带这位姐姐去房间。”秋雨痕抬起头,正迎上沈大康那乳名唤作“二伢子”的儿子的目光。天哪!她几乎要惊跳起来,一个稚龄孩童怎么会有这么淫邪的目光?
“二伢子,还不去?”沈大康不耐烦的又催一句。二伢子冲秋雨痕甜甜一笑,“姐姐,跟我来。”牵了她的手,一蹦一跳的去了。秋雨痕脑中一阵晕晕乎乎,分不清是真是幻。直至夜深,仍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她来沈家村是应薜思过之托,央她帮忙探探沈大康的虚实,以求证当年沈梦怜无辜卷入江湖究竟是事出偶然,还是有人暗中设计。鉴于薜思过那深沉悲凉的眼神,秋雨痕一阵激动,几乎未加考虑便一口答应下来,乃至到了这里,才知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三口之家住了那么大的房子,还连带着一个大院子。沈大康哪里来那么多钱钞,还有他那阴冷的目光,这岂是一向懦弱的沈大康会有的眼神。最可疑的还是那个孩子二伢子……门外有低微的动静,秋雨痕一惊,只赶快闭上眼睛假装酣睡。
门轻轻的撬开一缝,塞进一根竹管,飘洒出一股异样的香味。秋雨痕又惊又怒,心想:“莫非他们就是用这种迷幻药来迷倒路人,靠杀人越祸才发家的吗?沈大康哪来那么大本事?难道他不是沈大康?”当下屏住呼吸,依旧不动声色。
门缝开启得更大了,一条身影兔子般敏捷窜了进来,又将门轻轻阖拢。就在这一瞬间,秋雨痕几乎要失声惊叫了。她看清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用娇嫩稚气的童音唤她姐姐,用小手牵她的沈大康的儿子二伢子。此时此刻,他哪里还象个未解世事的孩童。他的呼吸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