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群读史记-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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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音：秦始皇陵以其规模宏大，厚葬空前而举世闻名。每位关心秦始皇陵的人，都对它是否被盗十分关注，从整个中国古代的历史来看，历朝历代的末年，都是最混乱的时期，群雄争霸，盗匪横行，整个社会处于无政府状态，而此时正是盗墓者掘坟挖墓的大好时机。历代王朝的陵寝，几乎都是在这个时候被盗的。那么，在两千多年的无数次改朝换代中，秦始皇陵是否能躲过盗墓者的贪婪垂涎，在各种历史文献中，还会有哪些盗掘秦陵的记载呢？】
第二种说法，天下盗贼盗陵说。天下盗贼盗陵这个说法，它也有一个出处，是出自《论衡》的《死伪》篇。大家知道《论衡》是一部非常有名的著作，它的作者是东汉的王充。王充的《论衡》是中国思想是上的一部名著。王充在《论衡》的《死伪》篇中间说：“秦始皇葬于骊山 二世末 天下盗贼掘其墓”。说“天下盗贼掘其墓”，淡然王充这个说法也有问题。第一个问题，《史记》记载刘邦说是项羽，王充的记载是天下盗贼。这两说本身就打架。到底是相遇啊？还是天下盗贼啊？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天下盗贼指的是谁？
为了说清天下盗贼指的是谁，我们再举一部书的例子，做个补充。这一部书很有名，但是对大家来说非常陌生，叫《太平御览》。这个“太平”是个年号，是北宋初年一个皇帝的年号。这个皇帝的年号叫“太平兴国”，所以这个时期编的书都叫“太平”。这个书有记载。当然这个书很多人不太熟悉，这是中国古代特殊的一种书，叫类书。分类的类，它是分类收集了各种各样的典故，为古代的文人写诗歌、写文章用典故用得方便出的这本书。这种用书你要查一个典故，你比如说查月亮，它会把月亮所有的称呼全给你列出来，然后把古人用用量的名句全部给你列出来，供你写诗文来模仿。写太阳，它把太阳所有的典故都列出来，然后把所有的用法列出来。《太平御览》记载了这么一句话：“关东贼发始皇陵中有水银”。“关东贼”，它这个《太平御览》提到了“关东贼”，而《论衡》提到一个“天下盗贼”我认为它指的是一个人，一类人。所谓“天下盗贼”、关东贼”，就是指的起义军。关东的起义军达到关中的时候，盗掘了秦始皇陵，这就带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关东的义军什么时间打入函谷关的呢？是秦二世二年的冬天，有一位陈胜手下的大将，叫周文。他率领大军打入函谷关，一直打到戏水边上。这个戏水离秦陵非常近，秦二世惊慌了，采纳了章邯的意见，赦免了骊山徒，让章邯带领骊山徒，去跟周文对抗。周文打了败仗，退出函谷关。章邯乘胜追击，周文战败，在河南的渑池自杀了，有这么一件事，这里边“天下盗贼”和“关东贼”只能指着么一件事儿，就是进入函谷关的天下义军。他们有没有可能盗掘秦始皇陵，我觉得取决于两个问题：第一，有没有时间；第二，有没有力量。
我们从时间上来看，我觉得不太可能。从时间上有两个不允许，第一是秦二世不允许，第二是章邯军不允许。因为关东的义军一进入关中，对秦二世来说，这可是天下第一号的大事。在此之前，我们讲过，秦二世对关东军的事情没有放在眼里，他才去的是一种鸵鸟政策，不承认、不面对，但是一旦进入函谷关，秦二世震惊，立即考虑御前会议，采纳章邯意见，赦免骊山徒，组织反攻。所以秦二世迅速地反应，使周文的军队没有时间去盗掘秦始皇陵。因为秦始皇陵不像我们来这个地方搬起来就走，你得挖开，那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情，要很从容地去做；第二章邯军也不允许。章邯组织了军团以后，立即率兵去迎战，而且一上手就把周文的军队打败了。周文是一个不太有经验的军官，他西进的过程中间，他开始出发的时候，他仅仅拿了一封陈胜发给他的诏书，拿了一个大将军印，他一个人就出发了。一路上凭着这个将军印和诏书，很多老百姓都拥护、都参加，越走人越多，越走人越多，路上秦军是望风披靡，进入函谷关的时候，他已经有几十万大军，上千辆战车，他几乎没有遇到秦军的抵抗。进入关中以后遇到章邯他才遇到真正的对手，结果是一战即败，而且是一败再败，最后是战败自杀。你想想，在这种情况下，周文能够去盗掘秦始皇灵吗？如果盗掘秦始皇陵，他必定要分出来一部分兵力，他的兵力集中起来还打不过章邯，不可能分兵啊，他还没有给秦始皇陵挖开，章邯已经把他的陵给准备好了，他怎么去盗取别人的陵啊？他没有去挖人家的墓，人家给他的墓已经挖好了，没有时间，不可能。所以我觉得这个天下盗贼说也不太可靠。
第三种说法叫无名氏盗贼说。这无名氏是我起的，因为我看到中唐有两个很有名的诗人，一个叫鲍溶，一个叫白居易。鲍溶的名气不太大，鲍溶写了一首诗，叫《经秦皇墓》，就是经过秦始皇墓，写了很长一首诗，我们不能全引，我引了有关的四句，这四句这样说：“山河一易姓万事随人去 白昼盗开陵 玄冬火焚树”。这话已经说得很白了，说江山一改姓，所有的事儿你都做不了主，任凭人家去做了，结果大白天就挖开你的陵墓。这就叫“白昼盗开陵”。鲍溶光说盗陵，他没有说谁盗陵，所以我们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无名贼。
另一首诗是白居易。白居易这个名字大家非常熟悉。白居易有一首《新乐府》五十首中间有一首叫《草茫茫》，这首诗写得很漂亮，我读一下全文，大家可以听一听：“草茫茫土苍苍 苍苍茫茫在何处 骊山脚下秦皇墓 墓中下涸三重泉 当时自以为深固 下流水银象江海 上缀珠光作乌兔 别为天地于其间 拟将富贵随身去 一朝盗掘坟陵破 龙椁神堂三月火可怜宝玉归人间 暂借泉中买身祸 奢者狼藉俭者安 一凶一吉在眼前 凭君回首向南望 汉文葬在霸陵原”。白居易这首诗非常有名，这首诗白居易是提倡薄葬反对厚葬，他说你那个厚葬，你那个陵墓都想把自己那个宝藏得越多越好，但是你没有想到你藏得越多，被挖开的时间越早，被人反复恰开的次数越多。你的宝多嘛，都想去分一杯羹。人家也不去炒股了，干脆挖开一个，让马未都一鉴定然后卖出去了，那都是好东西啊，那都是秦始皇陵的宝物，那多好啊，所以这样一来，谁不去抱啊，所以说“一朝盗掘坟陵破龙椁神堂三月火”，所以这样一来，秦始皇陵就被盗了。这是白居易写的，但是白居易像鲍溶一样，他没有写手盗掘，这个很好理解。诗人写诗不重文献，诗人写诗最重的是什么呢？诗人写诗最重的是抒发自己的感慨。白居易写这个《新乐府》就是说，当皇帝的人你千万不要厚葬，谁厚葬，谁将来被挖开然后把你的尸骨扔得一片狼藉，甚至把你嘴里边含的那个珠子都给你抠出来，什么耳坠子、嘴里含得珠子全抠出来，一样都不给你留，而且最后把你的那个尸骨搞得狼藉不堪。所以白居易主张薄葬，不要厚葬，所以写了这首诗，叫《草茫茫》。当着样一来就造成了第三种，就是无名贼盗掘始皇陵。
【画外音：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史中，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为了笼络人心，对秦始皇陵也都下令保护，甚至安排守陵人住在秦始皇陵附近，看管秦陵。加之秦始皇陵自身建筑的坚固和防护的严密，所以历经两千多年风雨侵蚀和认为破坏的秦陵，至今仍然保持相对完整。尽管地面建筑所剩无几，但藏有众多宝物的秦陵地宫没有被盗。现代科技的勘探也表明，秦陵地宫应该保存完好。不过在有关的历史文献中，还有一种说法，却与此格格不入。让人觉得离奇古怪。那么，这个与众不同的记载出自何处？王立群教授该如何解析这一说法呢？】
史书它记载不但有盗陵，还有毁陵，这个记载更离奇。最早记载的又是这个班固。班固的《汉书·刘向传》前面的一大段我们刚才引过了，它后面还有一段：“其后牧儿亡羊羊入其凿 牧者持火照求羊 失火烧其藏椁”这句话什么意思呢？说秦始皇陵先被项羽盗掘了，把宝贝全部挖走了，后来有一个放羊的小孩儿，羊丢了，去找羊，结果找着找着一不留神天黑了，他一下子掉到大坑里了，然后他在坑里点了个火把找，走着走着就走到秦始皇的地宫里来了，一不小心，这一把火酒把刚刚修好的那个地宫给烧了，把秦始皇的棺材也给烧了。班固在《刘向传》又记载了一个牧羊娃找羊掉到地宫里，点了个火把无意中烧了。这就是非常有名的毁陵事件。而且这条记载郦道元的《水经注》在《渭水》中间又重复了。郦道元前面不是记载嘛，三十万人、三十天还没有搬完，后来在这段话的后便又加了两句话：“牧人寻羊烧之火延九十日 不能灭”，这说得就更离谱了。说牧人找羊，进去了，点了个火把，把地宫给点燃了，这个地宫的火一烧，烧了九十天，这个活还没有灭，类似项羽一把火烧了咸阳城的宫殿，大火三月不灭，九十天不就三个月吗？地面上是项羽一把火，地下是放羊娃一把火，说得太离谱。而且后来的类书，我刚才说的《太平御览》记载了。在《太平御览》之前，还有一部初唐编的非常有名的一部类书，叫《艺文类聚》，也是一部类书。这个书的编撰者是欧阳询，欧阳询是著名的书法家，他编的这个《艺文类聚》中间也记载了这件事情。说这个放羊娃掉到墓里头去吧它点燃了。这是说秦始皇陵不但被项羽盗过，而且被放羊娃烧过，又盗又烧等于啥也没有了。这个我觉得，牧羊娃误入地宫说，它存留的一点太多了。因为这里边很关键的一个问题，牧羊娃怎么能够掉到地宫里边去？他掉进去一定得有个通道，这个通道的形成只有两种原因。一个，自然塌陷形成的通道；第二，盗墓贼进去过，留下一个盗墓的通道。
我们先说第一点。秦始皇陵修了三十九年，他能自然塌陷点着火把就进去，还轮到这小孩进去吗？拎着洛阳铲到处找的人他不早就进去过了吗？不可靠。秦始皇陵那么坚固，我们今天陕西考古工作队的人，用洛阳铲在封土堆上面，挖了三十米深才挖到地宫上面那一层石头，怎么可能有一个墓道进去呢？帝王陵墓上面的封闭都非常之好，所以自然塌陷说不可能。如果自然塌陷不可能，有没有可能是盗墓贼去挖了一下形成一个通道呢？我们前面分析过三种盗陵说，项羽盗陵、天下盗贼盗陵，还有那个无名贼盗陵，盗陵基本是不能成立的。这写文献不可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