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群读史记-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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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扶苏也有两个明显的弱点。

第一个弱点就是扶苏不知道秦始皇已经病故，不知道遗诏中间立他为继承人。这两个不知道这是扶苏的一个致命的弱点，这两个不知道是由于信息的不对称造成的。假如扶苏知道，他的父亲立他为继承人，那扶苏马上会理直气壮地起兵的，信息的不对称导致了扶苏在政治上的一大弱势。

再一个，扶苏不知道，赵高手里面掌握的皇帝玉玺可以伪造遗书，这个也是他不知道的。

所以，胡亥、赵高、李斯就草拟了一个假的遗诏，这个遗诏就是赐死扶苏，赐扶苏死，既然叫扶苏死，那你总得有个理由吧？扶苏犯什么罪了？凭什么理由让扶苏赐死呢？四大理由：守边无功，诽谤朝政，谋立太子，为人不孝。四大罪状。我们逐一的分析一下。

先说守边无功，说扶苏带领30万大军，在边地驻扎了几年，没有解决边患，这叫守边无功，这个话完成是欲加之罪。大家可以想一想，蒙恬跟扶苏接受的使命就是防范匈奴的南下，这才修了万里长城，万里长城是阻隔草原民族和农业民族的一个屏障，它是阻隔，是防范。所以说他守边无功，这是一个欲加之罪，这是个借口。

第二，我们说诽谤朝政，什么叫诽谤朝政呢？就是扶苏多次上疏向秦始皇劝谏，扶苏劝谏的目的，无非是两点：第一，为了秦帝国的长远利益。第二，为了他父皇的历史名声，这是他劝谏的理由。结果他们给扶苏加了罪名，是诽谤朝政，这也是欲加之罪。

第三，谋立太子，说扶苏想当太子，阴谋夺取太子之位。这更是谎言！什么叫谋立太子？扶苏是皇长子，本来就应该是太子，更何况，扶苏是秦始皇遗诏钦定的接班人，他就是钦定的太子，他不存在谋立的问题，但是偏偏说他谋立。所谓谋立，无非是说他想当。扶苏要是真想当的话，扶苏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嘴巴闭起来，扶苏要是把嘴巴闭起来，他到不了长城，也到不了边疆，说不定他早就当上了，就是因为他说的多，秦始皇对他不高兴，但是秦始皇打心底里还是信任这个儿子的，否则遗诏怎么会传位给他这个儿子呢？这是第三。

第四，为人不孝？什么叫不孝？什么叫孝？最大的孝莫过于恪守这个父训。这是最大的孝，父亲说的话你听，这就叫孝？父亲说要传位扶苏，然后胡亥他们改这个遗诏，把扶苏赐死，这才叫不孝。这叫什么呢？这叫血口喷人，倒打一耙。

赵高、李斯和胡亥篡改遗诏，要把胡亥推上大秦帝国皇位继承人的位置，胡亥的哥哥扶苏就成为必须被除去的对象，因为扶苏是真正遗诏中的法定继承人，他的存在是对胡亥继承帝位最大的威胁，所以赵高、李斯和胡亥精心炮制了四大罪状，以秦始皇遗诏的形式赐死扶苏，那么，扶苏会接受自己被摆布的命运吗？他看到遗诏后的反应是什么呢？

扶苏看到遗诏以后怎么办？扶苏看到以后《史记》的记载是，“扶苏泣”，第一个反应哭，“入内舍”，进到里屋，“欲自杀”，想自杀，这就是扶苏看到赐死他的诏书以后，扶苏的三个表现，一哭，二入，三自杀。怎么看待扶苏？我觉得看到这个场面，我第一个反应，单纯，单纯的令人可敬，单纯的也令人可笑。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个人，在这一点上确实愚忠、愚孝，他只能说是一个合法的继承人，不能称之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合法并不合适。

如果他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那他应当有丰富的政治阅历，有丰富的政治经验，他足以应对这个复杂的政治局面，他应付不了。他的反应是什么，四个字，深信不疑。他就以为那是他爹的钦命，“父而赐子死”，父叫子死，子不得不死，他马上就死了。但是另外同时被赐死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跟扶苏的做法完全不一样。这个人是抗旨不遵，不去死，你叫我死，你怎么不死啊？他不死，他要抗争，那么这个人是谁呢？蒙恬。

蒙恬跟扶苏一个是主帅，一个是监军，现在赐扶苏死，也赐蒙恬死，扶苏是又哭又要自杀，蒙恬是坚决不死，坚决不自杀，而且要劝阻叫扶苏不要死，结果扶苏不听劝，最后扶苏首先自杀，但蒙恬不自杀。蒙恬还劝扶苏，劝了四条，这四条第一条就是什么呢？是“陛下在外，未立太子”，你不能死。这是第一条。陛下在外边呢，没有立太子，你怎么能死呢？第一。

第二，我统重兵，你为监军，肩负重任，我是统兵的主帅，你是监军之人，咱们两个肩负着国家的重任，不能死，我们有重任在肩不能死。

第三，单车一骑，怎能轻信，怎么能说这里面没有阴谋？你看？蒙恬就比他有政治经验，他怀疑这一个人开着一辆车过来，给他一张纸，你死吧，那么简单，就这我就要死？我得验证一下，这车是真的吗，人是真的吗，这信是真的吗？哪能一见马上就自杀呢？蒙恬不信。

第四，请示皇上，再做决定，自杀不晚，再请示，等皇上的决定再来了，证明是真的了，再自杀不晚，何必死得那么急啊？急什么急？蒙恬明显地比扶苏有政治阅历，有政治经验，但是蒙恬由于信息的不对称，蒙恬现在根本不知道秦始皇已死，根本不知道秦始皇遗诏的真实内容，不知道这是篡改的遗诏，如果蒙恬知道的话，蒙恬早就带领30万大军杀过去了，这时候，你知道赵高、李斯跟胡亥三个人在哪儿呢？

三个人还拉着一具臭尸体在那儿瞎转悠呢，还不敢回去呢，他必须听到扶苏死了，才敢回去，那要想瞎转悠，蒙恬带领30万大军很容易把他们一网打尽，信息不对称。严重地束缚了当事人的判断能力。所以信息多重要？结果使者回来向胡亥报告，说扶苏自杀了，蒙恬被关押了，他要求核实。

然后《史记》的记载是“斯、高大喜”，李斯跟赵高都非常高兴。高兴的不在于蒙恬，高兴的是扶苏就那么稀里糊涂死了，这是他们最高兴的，因为扶苏对他们的威胁最大，扶苏自杀，最大的一个障碍，被搬除掉了，所以他们心里非常高兴，所以立马做了三条决定，立即返回京城，原来秦始皇死了以后，他们还在外面转了好几个月，拉着一具臭尸体，还向北转了好几个月，一听说扶苏死了，立即返京。

第二个决定，回到京城，立即发丧，公布秦始皇死的消息。第三，马上拥立胡亥继位秦二世，你看，都在等着扶苏死，只要扶苏一死，马上可以回京，可以发丧，可以登基，什么都可以办，就等扶苏死，结果扶苏竟然自杀了。那这里边我们要问，这三个政变小集团，为什么只盯着扶苏？秦始皇20多个儿子中间还有那20多个，他为什么不去盯，光盯着扶苏呢？最关心的是扶苏，为什么呢？

我觉得有两点：一个是不重要，一个是来不及。秦始皇的20多个儿子现在历史上都没有留下名字，留下名字的，秦始皇的儿子留下名字只有四个，其他的儿子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说明什么？地位不重要。为什么地位不重要呢？是由于秦始皇实行的郡县制，郡县制的实行，剥夺了秦始皇的儿子被封为诸侯的权力，由于没有被封侯，封王，秦始皇的所有儿子都没有政治实力，不能够在政坛上呼风唤雨，一展拳脚，这是最重要的。政治制度决定政治能量。

反过来，经济制度也决定经济能量。政治制度就决定了秦始皇的儿子们，一个一个只能是被人宰割的羔羊，而不能是呼风唤雨的诸侯王。这个制度决定了他的儿子没有实力，所以用不着管他们，不重要，这叫不重要。来不及是什么呢？最紧要，要处理的是那个合法的继承人扶苏，把这个处理完了，其他的慢慢再收拾，还顾不上收拾其他人，来不及。所以一个是不重要，一个是来不及，所以其他的儿子，他现在都不盯，专盯着扶苏，将来，那至于将来，我们再说。

秦始皇37：巩固帝位

我们前面讲过，秦二世胡亥在皇长子扶苏的血泊之中登上了帝位，当上了皇帝。这么一个方式夺取皇位当了皇帝以后，那么秦二世上台以后他首先要干的事是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干？我们这一讲要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我们看了一下《史记》呢，《秦始皇本纪》和《李斯列传》记载的秦二世胡亥当上皇帝以后的作为并不完全相同。《秦始皇本纪》上记载，胡亥当上秦二世以后就做了两件事，一个是强化祭祀。第二个是巡游天下。而《李斯列传》的记载，是说秦二世胡亥当上皇帝以后，他第一件事想做的，就是想享受人生，这两个传记的记载有不同，这就有一个问题，《史记·秦始皇本纪》的记载和《史记》的《李斯列传》的记载哪一个更符合历史的事实？这就是来了一个问题了。

为了说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回顾一下，我们两千多年的皇帝制度下面的几百位皇帝，他们继承皇位的方式千奇百怪，但是，大致上不出两种类型：第一，叫顺承。第二叫逆取。

顺承有两个原则。一个原则是先皇明确继承人。第二个原则是皇帝继承制度明确继承人。这两个原则确定的继承人都叫做顺承，他们都是合法的、正当的继承皇位。

反过来说呢？用非正常的手段夺取了皇位的，这就叫逆取。

那么胡亥是篡改遗诏，杀死长兄，夺了皇位，毫无疑问，胡亥属于逆取，不属于顺承，这一点很明确。不过我们在这儿说明一点，顺承也好，逆取也好，它讲的是个什么问题呢？它实际上讲的就是继承皇位是合法的，是非法的。就是你这个是不是符合法定程序？你是不是符合游戏规则？是讲这个问题的。顺承跟逆取并不表明这个皇帝是明君还是昏君，这和这个无关。因为顺承跟逆取的都有明君，也都有昏君，所以他只是说你符不符合法定程序。

我们举一个例子，比如说唐太宗李世民，大家都知道这个人，他是杀兄逼父夺取皇位的，那很明显，李世民一定是逆取的，但是李世民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代明君，他构建了贞观之治，逆取的皇帝，他有一个普遍的心理，心虚，他知道他这个位子来路不正，因为他知道他拥有的这个天下，我们按照现在的说法，叫大宗财产来历不明罪，你把整个天下弄到你的腰包里来了，来路不正，所以逆取的皇帝，普遍的心态是心虚，所以心虚的皇帝往往要怎么样呢？要夹起尾巴做人，不敢那么嚣张。

所以你看李世民那么容忍魏征，魏征多次提意见，惹得李世民龙颜大怒，李世民都忍了，而且李世民的尾巴还夹了一辈子，不是夹了一时一会儿，所以最后李世民成就了贞观之治，最后李世民是用自己的政绩，说明他是一个合法的继承人。所以我们觉得，一个皇帝，你能不能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法的皇帝，按照正当的原则它是两条，两条原则：第一，符合规则。第二，拥有政绩。规则和政绩是确定你是合法继承人的两个正常途径。

那我们反过来看秦二世胡亥，那规则就不用说了，他完全给规则改了，他规则就没法提。其实胡亥有一条路可以证明自己是合法的皇帝，那就是政绩，但是胡亥很可惜，他继位以后没有政绩，我觉得胡亥没有政绩，两点因素决定的：

第一，他太年轻，他不懂。

第二，他是中国古代第一个逆取皇位的人。秦始皇是第一个皇帝，他是第一个逆取皇位的人，在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