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群读史记-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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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苦闷的心魔罢了。
对于青年汉武帝,阿娇“巫蛊”歪打正着,为他移情别恋、废旧立新找到了借口。→文·冇·人·冇·书·冇·屋←
心魔起满城巫蛊?
晚年汉武帝,体质越来越虚弱,身形越来越佝偻,巫蛊的魔力在他心中越来越大。老皇帝寝食难安,日夜冥想:是不是有人在用巫蛊咒我?
悲剧揭幕,汉武帝从身边人下手。
第一个假想敌就是战功卓著的公孙敖家族。公孙敖和卫青是少年玩伴、沙场兄弟,当年从专横霸道的陈阿娇母女密室之中,冒死救出卫青。就是这个义胆侠骨的公孙敖,太始元年(前96)春正月,因为受妻子行巫蛊之事的连累,被灭族。
第二个假想敌又是一位公孙先生,还是一位抗匈名将——公孙贺。公孙贺随军打仗,屡立战功。转岗当上了太子舍人,陪太子读书。又封为太仆,皇家车队的大队长,亲自为皇帝驾车。公孙贺娶了皇后卫子夫的姐姐卫君孺为妻,与汉武帝连襟,恩宠日隆。
公孙贺多次参与讨伐匈奴,两次封侯;不过,他最为脍炙人口的却是拜相。
太初二年(前103),武帝拜公孙贺为相。鉴于此前已有诸多同僚死于宰相任上;公孙贺视相位如鬼门关,难保一朝不慎,相位会要了他的命。他拒绝接受印绶,跪地嚎啕痛哭,众皆凄然。武帝拂袖而去,公孙贺万般无奈,勉强领旨。
这样胆小怕事的丞相,怎么会跟恶毒的巫蛊搅到一起?灾难缘于他的儿子公孙敬声。公孙敬声在父亲任丞相后,接任太仆一职。父子俱列公卿,显赫一时。这个公孙敬声跟他老父可谓天壤之别,典型的“傻大胆”,骄横奢侈,目无法纪。征和元年(前92),他擅自挪用北军军费一千九百万,被投进大牢。
《宠信江充》中,我们讲过,北军是皇城根儿底下的战略预备队。汉代保卫京师,有长安城南的南军和城北的北军两大营盘。南军的职责范围是大内皇宫,而北军则保证长安及京畿地区的安全。北军本来就是清水衙门,工资都发不出来;皇帝和江充机关算尽,才从京城阔少那里敲来一笔军饷,一下子给你挪用了,能不怒发冲冠吗?公孙敬声凶多吉少。
公孙贺爱子心切,急中生智,以抓捕“通缉犯”朱安世为条件,替儿子赎罪。朝廷追踪多时的朱安世果然被公孙贺抓到。
朱安世可不是省油的灯。那些宫闱内外、纨绔子弟的绯闻丑事、黑幕暗箱,他全门儿清。公孙贺要取他性命,朱安世仰天大笑:丞相,你和你的家族就要大祸临头了!朱安世要公孙贺一家陪葬!
朱安世狱中上书,爆料公孙敬声与卫子夫的女儿阳石公主私通,还在皇上去甘泉宫必经之路上,埋了写满诅咒的木偶人。又是巫蛊!
年老体衰的汉武帝再也经不起这些怪力乱神的刺激,急速崩溃。
征和二年春(前91),公孙贺父子死于狱中,满门抄斩。
四月,皇后卫子夫之女诸邑公主、阳石公主,大将军卫青长子长平侯,也卷入其中,无一免死。
同一桩巫蛊,旁人眼里是飞来横祸,无不叹息扼腕;心怀叵测的江充却看出了机遇,找到了门路:首先,“巫蛊”是汉武帝的软肋。
话说有一晴空白日,汉武帝打瞌睡,梦见数千个木人手持木杖要攻击自己。噩梦惊魂,从此,汉武帝开始觉得身体不适,精神恍惚,记忆力也减退了。此时汉武帝已成惊弓之鸟。
再者,“巫蛊”已牵涉卫皇后家族。
除公孙家族外,此次“巫蛊”还重创皇后卫子夫家族,包括两个公主和一个长平侯,宣告卫皇后和太子的失势。
同时,“巫蛊”易于栽赃。
汉武帝虽无愧一代明君,却也没少干胡涂事。当时,法定的就有不少“莫须有”之罪,如:“腹诽”,你嘴上不说,我认定你肚子里有意见,凭这一点,就可杀你的头。“巫蛊”也一样。说你在地底下埋了诅咒的木偶人,随时可拿一堆蛊娃娃向皇帝揭发。至于是挖出来的,还是早就准备好揣在衣袋里的,谁知道?
江充屡次挥舞法律大棒,严办皇亲国戚,献媚于汉武帝。眼看武帝日薄西山,时日无多;江充难免七上八下:一朝太子登基,自己岂不是“案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一不做,二不休。江充决定,给垂垂老矣的汉武帝再下一剂猛药:陷太子刘据于“巫蛊”,让汉武帝骨肉相残;一旦把太子拉下马,自己便可高枕无忧。
由于汉武帝愈加迷信鬼神之道、礼遇方术之士,京城聚集的方术及神巫之人也越来越多。他们以邪道惑众,无所不用其极。也有一些女巫与宫中人士过往甚密,声称:在居处埋置小木人,定时祭祀,可以消灾免祸。于是不少宫女信以为真,如法炮制。由于彼此之间的猜忌怨恨,互相检举揭发对方诅咒皇上。汉武帝大怒,大肆诛杀后宫之人并株连到朝中人士,死者达数百人。
这一次虽然死伤者众,但是和卫家没有任何瓜葛。皇后不在其列,太子也不涉嫌。江充目的没有达到,就心怀叵测地对汉武帝说:陛下过去多好的身子骨,现在落下了病根,肯定还有人暗埋小木人诅咒。要想枯木回春,只有挖尽小木人,杀光诅咒者。
汉武帝听后,立即派江充治理巫蛊之狱。江充雷厉风行,带上一个胡地巫师,在长安城内四处抓人,施以种种酷刑。
巫蛊之狱从京师波及各地,又荼毒了数万生灵。
?谗言毒父子相煎?
举国上下一片白色恐怖。江充见时机已到,推出最后的重磅之举。他秘授胡巫,禀奏汉武帝:宫中有巫蛊气。汉武帝大惊,命江充、宦官苏文、安道侯韩说(yuè,悦)、御史章赣(gòng,贡),结成四人重案组,入宫搜查。
江充先从失宠的妃嫔处挖起,渐渐地延伸到皇后、太子的宫殿,纵横交错,遍地开花,弄得皇后和太子连搁床的地方都没有了。一番挖掘、调查之后,江充声称:太子宫中挖出的桐木人特别多,还写着谋逆的帛书!必须马上奏明圣上!太子大为惊恐。(充云:于太子宫得木人尤多,又有帛书所言不道,当奏闻,太子惧)。
此时,汉武帝尚在甘泉宫避暑。太子命悬一线,赶紧与少傅石德商量。石德怂恿太子先下手为强,起兵捉拿江充。石德说:如今这些木人,谁也无法证明是巫师预先埋的,还是宫中原有的。只有先假托皇上的命令,捉住江充等人严加审讯,揭穿他们的奸谋,才能洗刷冤情。再说皇上在甘泉宫养病,是生是死还很难说。江充何等奸狡,万一重蹈秦皇公子扶苏的悲剧,矫诏陷害太子怎么办?太子犹豫不决,打算到甘泉宫亲自向父皇谢罪。然而江充肆无忌惮,根本不让太子脱身。
万般无奈,太子决定铤而走险。
征和二年(前91)的七月,太子派人装扮成武帝的使者,前去捉拿江充一干人。按道侯韩说起了疑心,不肯受诏,被武士们格杀。江充被抓。御史章赣和黄门苏文侥幸逃命甘泉宫。武士们把江充带到太子跟前,刘据痛骂江充道:赵贼,你以前离间你们赵国的父子还不够吗?现在竟又挑拨我和父皇!太子亲自监斩江充,又将胡巫烧死在上林苑中。
太子派人拿着节杖来到未央宫,向母后卫子夫请罪。卫子夫最终选择“护犊”,即使成为大汉江山的罪人,至爱君王的叛臣,她也不能让恶毒的巫蛊再次夺走自己的孩子!卫子夫调用宫中所有车马,打开兵器库,集合长乐宫所有卫士,全力支持太子。
苏文和章赣一到甘泉宫,立马向武帝告发太子谋反。武帝沉吟半晌,说:太子一定是害怕了,又痛恨江充,才做了傻事。于是,派身边的内侍去召太子前来问话。内侍过去也没少告太子的刁状,怕太子杀红了眼,把自己也宰了,就在外面晃了一圈,回来对武帝说:太子真造反了!他还要杀我,我只好逃回来了!武帝大怒,至此斩断父子恩情。(苏文迸走,得亡归甘泉,说太子无状。上曰:太子必惧,又忿充等,故有此变。乃使使召太子,使者不敢进,归报云:太子反已成,欲斩臣,臣逃归。上大怒。)汉武帝聪明一世,为什么会作出太子谋反的错误判断呢?
第一,宠信江充。
如果没有总导演江充,这场父子悲剧根本无从上演。武帝对江充过度宠信,过去的江湖混混江充,已经不再是“野火烧不尽”的杂草了,而是温室里的毒花,受不得半点委屈冷落。江充认定,今日不杀太子,武帝百年之时自己必死。江充迫害太子,实质上是内心虚弱的表现。
第二,太子失宠。
如果没有太子的失宠,这场悲剧便失去了原动力。太子之母卫子夫年迈失幸,太子与武帝政见不合,父子关系已经岌岌可危。闭目塞听的老皇帝不再把太子视为掌上明珠,不仅判断严重失误,处理还会更加苛酷。
第三,近侍撒谎。
如果派去传唤太子的近侍进城面见太子,说明武帝意图;太子有机会亲自向父皇说明真相,这场悲剧完全可能避免。汉武帝初听到“太子造反”,第一反应是太子“病急乱投医”。作为父亲,他对太子有一个基本的判断:儿子不是无法无天之人。可惜,这个近侍既胆小又胆大。胆小的是他连面见太子、传达皇帝旨意的勇气都没有;胆大的是他竟然编造太子造反的谎言。
长安城中,谣言四起。丞相刘屈牦(máo,毛)听说太子谋反,慌慌张张地逃到城外,连丞相大印也丢了,派长史(秘书长)乘快马到甘泉宫报告。
第四个人通报太子谋反!三人已成虎,何况四人?对于这场“巫蛊之祸”,后人往往抱怨武帝冷酷无情;谁能体会体弱多病的老父亲听到儿子谋反,何等寒心!何等震怒!武帝问丞相长史:丞相准备怎么处理?长史说:丞相已封锁消息,不敢发兵平叛。武帝大怒:事态已经到这个地步,丞相居然还讲面子,要风度!论儒雅,他比得上周公吗?周公尚且剿灭乱臣管叔、蔡叔,丞相居然坐视不理?汉武帝顾不上病痛,从甘泉宫中出来,亲临长安城西指挥平叛。武帝下诏征召京城临近各县的士兵,各地两千石以下的官员由丞相调遣。在平叛动员会上,汉武帝明白无误地告诉所有士兵:谁全力捕杀反贼,我大大有赏!又亲自策划作战阵形:用牛车结阵,坚闭城门,不许放走一个反贼!
汉武帝等于向天下人宣告:太子刘据不再是我的儿子,而是大汉的敌人!
太子这边如何应对呢?首先,太子向百官讲明自己用兵的合法性:皇上病重,困在甘泉宫,不知是否有变故,而奸臣江充已经准备作乱。紧接着,太子假传圣旨释放长安城里的囚犯,发给武器,由少傅石德和门客张光统率,抵抗丞相的军队。他又派使者持节杖,征招驻扎在长水及宣曲的胡人骑兵军团,没想到汉武帝的侍郎赶来,告诉胡人:太子的节杖是假的,不要听他的命令!原来,汉朝的节杖本来是纯赤色的,太子使者持的就是这种赤杖。这次汉武帝加上了黄色的旄缨,用以防伪。于是,太子使者被斩。胡人骑兵军团掉转矛头,攻打太子军队。
太子想到北军护军使者任安,请求他发北军精兵助战。但任安实在不想趟这父子相残的浑水。
如果任安帮了太子,太子失败,他是同案犯,一定会被杀;如果他不帮太子,太子屈死,太子平反之日,他也活不了。
宦海沉浮,身不由己,只有居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