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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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正气的脸上写满了“宁死不从”四个字,容岩看时候已不早,当即不与他再多讲究,利落的替他系好那一身复杂的饰物,把纪南按在桌前坐好,他从袖里取出了几只精致的小盒。
纪南在迎蝶粉扑鼻的香味中倏然变了脸色,一掌将伸手向他的容岩打开老远,立身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岩一手持着已拧开的粉盒,为防脂粉翻落,硬生生的被击中了胸口。虽只有几成力道,也是隐隐作痛,他不由得微一皱眉,“又怎么了?”
“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绝不涂脂抹粉!”纪南梗着脖子,出乎寻常的愤怒。
容岩面无表情,宽袖轻动,出指如风,点的他再动不了、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然后就着手边的迎蝶粉把纪南好好一张象牙色的俊脸涂的惨白惨白。
“好了。”容岩收手,抬了他下巴细细端详。这小子生的实在不错,涂白了脸更像个姑娘家了。只是那两道剑眉英挺逼人,太过正气凌厉,他摸了眉笔来,就着抬着他下巴的姿势涂改了两笔,再一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记住:你手里的剑,能劈开你回家的路。”最后他在纪南耳边喃了一句,然后拎起怒目圆睁、犹自不能动作的纪南,赶往夜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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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湖边的小亭子里早已围满了人。
谷主坐在亭子中央的石桌旁,只着了一身轻便青衫,却是掩不住的挺拔出众、尊贵不凡。要与阿松比男生女相的话的确是差了点,但要是比皮相英俊与男儿气概,这天下能赢他的恐怕没有几人。
他们到时,一场比试刚完,以制毒解毒闻名天下的“玄蜂”门人带来了一百零八种奇毒,谷主一个时辰内全给解了不说,还随手混了其中几种反丢给那人,那人解不了,一气之下把那毒给吞了下去,谷主笑着又是随手便解了,引的一众旁观之人又是称赞佩服又是惧怕。
那玄蜂门人十五年前手持玄蜂令入谷时正是好年纪,如今却已须发斑白,看着真是可惜又可怜。
赢不了谷主,弃令出谷的话将被天下人耻笑,所以他在这里十五年,回不去。
纪南能大致的理解他服毒时的心情。
容岩这时抚开了纪南身上被点的穴道,人群喧哗声里,他扶着纪南肩膀的手轻拍了拍,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分开众人将他推了前去。
谷主正低头饮茶,眼角一抹紫光一现,抬头见是纪南,他笑起来:“纪南,今年打算比什么?”
纪南心里一凛,下意识的移开目光想找寻一张脸,可那人刚推了他一把之后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人群里纪南只看见李河越等白虎门众人,俱都一脸希翼的望着他。
“我要同你比剑法。”纪南定了定心神,抬了头望着谷主,低而肯定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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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南用惯的武器是方天戟,此时手里握着轻飘飘的剑,面对武功高深不可测的谷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空。
谷主似乎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不惯,笑着对他说道:“你现在想更改的话,也是可以的。”
纪南被他这话激的背脊一直,抿了唇挽出个起始招式的剑花,斩钉截铁:“我、不、改!”
谷主听了这话,一笑,隔空抓了亭中石桌上的剑,“锵”一声剑出鞘——纪南再无退路。
十招。
第十招时纪南已经受不住,容岩教的破剑法,好看是万里挑一,无用也是万里挑一的!他全凭剑上内力与一口气才能支撑着。
十招。
第十招时谷主原本漫不经心的笑意更盛——就到这里吧!
于是第十一招谷主手中剑芒大盛,斩向纪南持剑的手腕,纪南避无可避,要么弃剑认输,要么被砍断习武者惯用的右手。
可就在这时,亭中一阵奇异的不平静,接着周围观战的谷中人竟不顾场上危急,纷纷交头接耳:“烟小姐来了!”
谷主的剑势竟然缓了缓。
纪南耳明目快,立刻足尖点地向后掠出去几丈远。
避开了谷主的剑,他脸色被刚才那惊险一刻吓的愈加白了。
谷主却并不急着追,眼神望向亭中石桌边刚落座的少女时,极温柔的笑了。
那少女年纪不大,身量娇小,长的极美:眉如远黛,目如漆星,唇如三月桃花。
最为出众的是她的肤色与一头长发,那长发显然平日里被养护的极好,柔顺的坠在腰间,奇特的是那色泽——在阳光之下竟然泛着明显的紫色!就像一匹华丽的紫色绸缎般,裹着她娇小玲珑的身体,美的炫目。
而她的肤色是雪一样的颜色。不是美人常见的莹润白皙,而是当真如白雪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净无暇,雪色衬的她眉眼眸的黑、嘴唇娇艳的嫣红都更加夺目。
纪南顶着一张惨白的脸与一身浮躁的紫衣,在那绝色少女面前自觉难堪不已。
再战,谷主的剑势便稍减了凌厉之气。纪南立刻敏锐察觉到这一点,毫不迟疑的全力以赴,一身紫衣飘带飞扬,一把银剑上下翻飞,行云流水般美不胜收。
亭中那少女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纪南看,随着他的剑法施展开来,她竟渐渐站了起来。谷主原本因纪南气势大增而欲狠压,却因这少女的一站而迟疑下去,接着他就不再下狠手了,只是一味克着纪南,两厢缠斗,竟是在拿他喂招一般和缓。
九十六招。
再有四招不分胜负的话,纪南就赢了!
九十六招。
再有四招不拿下他,白虎门的新任门主就要诞生了。
第九十七招,谷主轻巧拨开纪南的一剑来袭,剑尖斜刺,直指他右肩。
电光火石之间,那少女大叫了一声:“梁飞凡!”
暗夜谷主的名讳,天下之人即便尊贵如当今夜国国主,都不曾敢当面直呼。可此刻那少女张嘴便喊了出来,四周谷内之人的脸上却无一丝吃惊表情,俱都是司空见惯的模样。
而随着那一声,谷主的剑便如被寒冰冻住般,不再往前。
纪南在那一剑刺来时已攻守俱无门,当即他脑海里呼呼的只有风声,和一句话:“记住:你手中的剑,能劈开你回家的路。”
容岩说,他一定能赢的!
纪南毫无迟疑的合身而上,谷主的剑从他右肩入,三寸方止,而他手里的剑则划破了谷主的宽袖刺向他右手,谷主拂袖弃剑,轻飘后退,那剑沾着纪南的血,“锵”一声斜插在地上。
纪南垂着右手,鲜红的血从他袖中漫延过手臂手腕,再沿着剑身汩汩而下,红了地上一小块的土。
他手里仍旧牢牢的握着他的剑。
四周无一点声响,众人皆被这场景震惊。
不知何时,纪南身后悄无声息的掠来了容岩,挥指点了他几处穴道止住了血。
“你赢了。”暗夜谷主卷了被刺破的袖,平静的扬声宣布。纪南闻言猛的抬头,却发现谷主那时的眼神竟是望着容岩的。
见纪南抬头,谷主复又看向他,并笑起来:“你可以出谷了,白虎门主。”
八岁入谷,五年时间习遍谷中兵法布阵、奇书异法,十三岁通过“破夜”之试,纪南成为了白虎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门主。
这是他传奇一生的起点。
可此时他尚来不及想到那些即将纷至沓来的荣誉,当下他心里只有一个狂喜的念头: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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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东方尚无光亮,天还是黑沉沉的,白虎门中到处都点上了灯,人声鼎沸。
白虎门人一个不落,都聚在院子里,把纪南围在中间,送别。
这些人都是名门子弟,心高气傲。当初刚进谷时,不服纪南这个年少门主的大有人在,一个个都是被纪南一拳一脚扎扎实实的给打服了,反抗不了才留下来跟他学兵法布阵的。
这几年纪南自己边学边演练,同时也倾心教授,教了他们不少东西。他驯服了这群热血男儿,也与他们成了生死之交。眼下他就要离开了,谁都舍不得。
“小四!”李河越替他装好干粮和水,递了过来,又拍了拍他肩,“你先回去,我……试试看能不能也弄个门主风光风光!一年为期,我一定回来!”
“好!”纪南干脆的答应,把行李都扔上马背,自己一跃身也翻了上去。他单臂控缰绳,勒的那马直立起,围着他的众人不禁都后退。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没有这么扭捏的!”纪南昂首挺胸,看似豁达的朗声大笑道,可其实他眼里的不舍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来的少,“我走了!”
言毕他暗暗狠咬牙,一夹马肚,头也不回的潇洒而去。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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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谷前,容岩带着小书童已经在等着了。
见纪南纵马上前来,容岩笑着问道:“肩上伤口还疼不疼了?”
“一点不疼了!”纪南单臂自如的控着缰绳,神采飞扬:“你的药可真管用!”
容岩笑着点头。一旁的小书童却还是无精打采的。昨天纪南被容岩扶下去止血包扎,没一会儿小书童就哭丧着脸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只见他细皮嫩肉的绝色小脸蛋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指痕和胭脂印子,纪南好奇的问他怎么了,他捂着眼睛,呜呜咽咽的哭诉:“那些侍女手劲可真大!呜呜……还夸我漂亮可爱!可爱还下那么重的手捏我脸吗?!还亲我!每个都上来亲了!呸呸呸!臭死了——都怪你!你自己怎么不去引开她们!混蛋!”他指着容岩毫不客气的大骂。
纪南这才知道那亭中的绝色少女是容岩有心引过来的,怪不得比试前就没见阿松跟来夜阑湖边,原来是牺牲色相引开那个烟小姐身边的侍女去了。
“你今天穿这衣服可真是精神。”纪南心里感激他帮了忙,出言赞美他聊作安慰。
果然,原本还垂头丧气的小书童立刻眼神亮了起来,在马背上挺腰坐的笔直,又学着容岩似的,慢条斯理的理了理领口,傲然道:“那当然!”
“是拿你家主人的衣服改的吧?”纪南笑眯眯的。那袖口衣摆俱都绣着四爪蟠龙,和容岩常穿的那些衣饰一个样。
正搔首弄姿的小书童闻言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容岩则笑的扭过了脸。
“臭、老、虎!我跟你势不两立!”怒红了脸的小书童挥着马鞭,追着纪南一口气跑出去好几里路。
此时春光刚起,山河正待锦绣,容岩催着踏雪神驹在两个吵闹的小鬼后面不急不缓的跟着,嘴角始终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夜国,我回来了,这一次,永不会再离开。
第四章
、良久,只听对面的人温声说道:“出了暗夜谷后我就不是容岩了。以后在路上你和阿松一样,叫我二哥吧。”
三人既然是同路,便约好了一起回上京去。
这一路,花香鸟语,越往南走,春光越是明媚灿烂。
两个年纪小的如今天天待在一起,越发熟悉了,日日的斗嘴打闹。阿松自然是本性就如此,纪南却是从小被约束不苟言笑的,这十多年来他还从未曾有过日子像现在这般自在惬意。
“你这吃货!”纪南强行从阿松嘴下夺过小半只烧鸡,愤愤踹了他一脚,皱着眉把残破的鸡腿扯下来,犹豫了一下,推到容岩面前。
容岩笑起来,摆了摆手。
阿松拍拍屁股爬上凳子,趁他们两人谦让,逮空把那鸡重又夺了回来,啊呜啊呜全包进嘴里。
纪南气的又要揍他,却被容岩拦住。
这一路来不仅行程路线由容岩带领,连吃饭歇息都是他亲自一手安排。阿松那臭小子不但不干活,吃住还都要挑最好的,否则就耍赖打滚大闹。
奇怪的是容岩从来不训斥他,反而事事都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