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的刺-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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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展姑娘。”那人暗哑道。
多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展凤手中一篮菊花再也拿不住。
一朵朵黄色野菊洒满一地,而,那只花篮就这么一路滚了下去。
“是……是你?!”
“是的,是我。”
展凤如珠的眼泪晶莹。
而那人似乎也有一种抑止不住的激动。
蓦然醒觉——
展凤别过头举袖拭泪冷漠说:“请让开——”
“你……你何忍?!”那人叹了一口气道:“我求你高抬玉手救救我的朋友……”
“那是你的朋友,于我何干?”展凤仍然不带一丝感情的说。
“难道……难道你还为当年酒后戏言耿耿于怀?”
展凤不语。
“难道……难道如今你还不能消气?”那人又道。
展凤心头一跳。
又叹了一口气,那人几近哀求的道:“如果我真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展姑娘我想……我想你对我的报复也够了吧……”
“你……你知道……”展凤不觉失声。
点了点头那人说:“我不怪你,真的,我一点怪你的意思也没有,一切只能怪我出言无状,再说没有你事情照样会发生。”
展凤当然知道像他这样一身傲骨的人肯说出这种几近哀求的话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他不是别人,他是江湖尊称燕二少的燕翎啊!
冬雪已溶,纵然这春天来得稍迟。
矜持不再,因为她早已知道爱恨只是一线之隔。
何况,何况那人在明白自己所作所为后,居然能捐弃成见,这岂又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
“你……你为什么……”展凤呐呐说。
燕二少定定的望着她,他的眼里有着谅解,有着激情,更有着一股可以把人溶化掉的光芒。
展凤已让这种眼光看得低下了头,红了脸。
“我不再有颗年少的心,我亦明白了伤人即是伤己的道理。”燕二少鼓起最大的勇气,舔舔发干的嘴唇道:“最……最主要的我发现……我发现……”
展凤的心里像小鹿般乱撞,她已抬起了头,一双清彻翦水双眸连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她在等着,等着连作楚也想听到的话。
她在期等着,期待着以为永远也不可能听到的话。
燕二少终于说了出来。
“我……我发现我已爱上了你。”
展凤的眼泪已滑过脸颊,这次她没再拭擦,就这么让它们淌着。
燕二少心已慌,意已乱。
他突然发现他又说错了话。
“你……你能拿掉你脸上的东西吗?你……你能再说一遍吗?”
燕二少听到这两句话时,他已软玉温香抱满怀。
同时他也感到怀中人的眼泪是那么滚烫。
一切的折磨苦难似已过去。
感情成熟的时候不正像那句“水到渠成”的话吗?
问题在能不能摒除心里的障碍,问题在能不能放弃一些狗屁不通的自傲和自尊。
否则这“渠”非但成不了,搞不好还会弄成水灾。
你年少?你怀春吗?
何不趁早说予她(他)听?
第三十一章 相见欢
仍然是修篁数丛。
依旧是菊花满园。
小呆买棹逆江而上,回到峨嵋山区已整整七天了。
七天来他独坐江边,守着黄土一坯,朝迎晨曦,暮送残阳。
渴了,掬一江秋水,饿了,搞几株野菜。除外,他就像一座化石般陷入了冥想。
他知道他这么做是没多大的意义,所以他给自己一个期限——七天。
他要以七天的时间一刻也不离的陪着绮红。
陪着她看山、看水、望日出、听虫鸣。
因为传说中一个人在死后的七天内,他的魂魄尚能凝聚,也能感应,他不愿她孤独、凄凉的渡过这七天,所以他陪着她。
血已凝,伤亦合。
这还得感谢展凤上回留下来的药,要不然小呆必因伤口溃痒,终至不治。
也亏得他根底颇佳,历经数次劫难,重创元数尚能支撑至今,否则换成任何人恐早已死了三遍亦不止。
风在呜咽,雨丝已落。
秋风秋雨最是断肠。
小呆站了起来,因为七天已满,现在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刻。
他不得不走,只为李员外还在等他,活着等他?还是死着等他?他不知道。
无论李员外是活着或死了,他都会等。
因为小呆临走时已告诉了他,自己一定会再回来。
虽然没有亲口所说,但当他和他眼神交会的那一刹那,他确信李员外已经明白。
这就是默契。
一种经过长久时间培养的默契。
船桅己现,还是那艘载自己来此的船。
小呆沉默的在石砌小码头边等着它缓缓驶近。
他似乎已经可以听到船夫们豪迈的笑谑,然而他原本僵凝的脸上却逐渐的升起一种肃杀之意。
因为经验告诉他,这条船一定有着不寻常的人在里面。
这种感觉很难言传,或许是种本能。
江湖待久了,很多人都能事先嗅出危险的气息。
船愈近,小呆内心那种有事发生的感觉愈强烈,甚至他已有些不自觉的轻颤。
有谁在船里?又有谁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来人是友?是敌?
这个时候“快手小呆”就算是铁打的罗汉吧?他也绝经不起任何激烈的拚杀。
毕竟经过连番战役之后,新创和旧伤已让他的功力大打折扣,连平日的三成也不到。
万一来人非友是敌,他怎能抵挡再一次的搏杀?
小呆冷汗已现,他也想到这个可怕的问题。
再狠、再强的敌人他都不怕,然而现在他只能躲了起来,躲在一棵大树的枝桠里。
因为他必须先观望来人是谁?
因为他必须留着有用之身去做复仇之举。
船停,人现。
小呆证实了自己的直觉,从枝叶的隙缝中,他已看到坐丐帮第二把椅子的郝少峰,及“八大天王”九人踩着极小心的步伐,躲躲闪闪的散了开来。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小呆背脊发凉,他也终于相信丐帮的确是惹不起的,谁要开罪了丐帮,不幸和他们结了仇,就如同冤的鬼缠身一样,除了把他们暂尽杀绝外,恐怕连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们当然搜遍了屋里屋外也找不到要找的人。
困为小呆在他们向屋内包抄的时候,他已滑上了树干。
火苗窜升,浓烟蔽天。
郝少峰失去了敌踪,忿怒难当的居然下令火焚了房子,这点小呆连想也想不到。
那精致的小屋,美丽的盆栽,还有那消磨了绮红一生的书库,就在一把无情之火下付诸灰烬。
火烧着,映红了小呆的双眼。
他知道这火必将延续,它将一直烧边丐帮每一分舵。
然而他现在只能呆呆的看着它们烧,烧掉了他唯一能够回忆的地方。
泪已流,唇已破。
小呆心里暗自发誓他必将重建这里,可是他也知道他已无法把一切恢复原状。
毕竟也只有原来的屋子才装满了温馨,和充满了对绮红的憧憬。
江水冰凉,小呆的心却在燃烧。
要不是江水冰凉,小呆真会被满腔怒火焚毁。
他整个人泅在水中,身上绑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而绳子的那一颗却连在那条船上。
他不得不如此做。
他既没再战的能力,也没有体力花上三个月的时候去翻山越岭。
所以他只有这个唯一能出去而又最省力的办法。
从落水到现在已整整二个时辰。
而这二个时辰里,他所靠的就是复仇的意念。
否则深秋的季节,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一直泡在冰冷的江水里。
星灿,夜深。
眨着眼的星星像极了情人的眼睛。
不自觉的小呆又想起了那张虽不算美,却给人有种如沐春风的脸。
为什么人往往在失去对方的时候,怀念才一波波涌现。
又为什么一切当要开始的时候,希望已然幻灭?
小呆永远也想不通这些看似复杂却极其简单,极其简单却又复杂难解的问题。
是不是这就是人生的无奈。
痛苦的不愿去想,然而不想又怎么能渡过这漫漫长夜?
他不能闭上眼,更不能让自己睡着。
因为江水汹涌,随时都可以掩没一个脑筋不再活动的人。
所以他又只能想,想船什么时候靠岸,想船靠岸后怎么去打听某些人的生死。
李员外这一辈子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也这一辈子没睡过这么高贵、豪华、舒适的床。
当他的双眼一睁开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痛,全身都痛,痛得像似每一根骨头都碎了般。
然后就感觉温馨畅快,每一个毛孔都熨贴极啦!
因为他的鼻孔嗅着的是一种似兰似麝的体香,这种体香只有一个处子的身上才有。
而他裸露的肩窝正有一张滑腻、柔和、却极美丽冷艳的娇靥枕在上面。
所以他现在的感觉就是又痛、又舒服,再加上一点点痒麻。
贪婪的深呼吸几下,因为她的发髻丝钻入他的鼻子,终于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也惊醒了熟睡中的许佳蓉。
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李员外口不择言的说:“哎……对不起,对不起,你再睡,再睡,这次就是憋死我也不再打喷嚏……”
许佳蓉倏地抬起头,惊喜、愕了一会道:“你醒啦?!”
贼笑一声李员外说:“早知道……嘿嘿……我宁原不要醒……”
白了他一眼,许佳蓉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你这人怎么到了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你知不知道你受了多重的伤?昏睡了多久?”
兀自回味着什么,李员外摇了摇头。
双手拢发,替他把被子拉好,她说:“你五脏移了位,右手肘脱臼,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好在燕二少及时赶至,再加上展姑娘妙手回春,否则……哼,你这条小命早就到阎罗王那应卯喽……”
“燕二少?!展姑娘?!怎……怎回事?”
接着许佳蓉便把李员外失去“空白”的地方,颇为详尽的说一遍,直把他听得冷汗直冒。
等到他一切弄明白后,蓦然想起一个烦人的问题,于是一张脸快成了个苦瓜。
许佳蓉一直瞧着他脸上的变化,也一直研究他心里所想,接着她笑了,笑得有些捉狭。
“你……你笑什么?”李员外像做小偷被人捉到似的惶恐问。
“没什么,我只是笑你这个人好像经常闹三角………”
“什……什么三角?”李员外差点晕了。
“三角恋爱啊!”许佳蓉歪着头强忍着笑说。
“什……什么意思?”
“好啦,你也别装了我的大员外,展凤姑娘早已经把她和你的一段‘假凤虚凰’说给我们听了,你也别害臊,其实那时候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二少他……”李员外差点咬到舌头。
“你想说什么?”许佳蓉笑了出来。
“我……我能说什么?我只想睡觉。”说完他真的闭上了眼,并把被子蒙上了头。
老听人说起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这句话。
李员外虽不是女人,可是他已能体会出这个“公婆”还真是难见。
自从昨天夜里醒来后,他就一直没再闭眼。
许佳蓉守在他旁边一个晚上,毫无隐瞒的述说着自己的感情,述说着燕二少和展风一段曲折,甚至也告诉了他她明白李员外绝不是欧阳无双口中的淫徒。
她无疑是个敢爱、敢恨、敢说的女人。
碰上了一个这么美,又这样么率真的女人,李员外除了投降外他还能做什么?
毕竟人家为了他差些失身,毕竟人家为了他险些丧命在欧阳无双的剑下,毕竟人家须臾不离的守在他的身旁三日三夜。
现在他在等着,等着燕二少和展凤这封“公婆”。
痛苦的笑一声,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