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女的高嫁之路-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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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娘敛了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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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玫自与刘五娘结交后便不住客栈了,这也是与筠娘子几天以来的第一次会面。秀玫如今有了底气,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筠娘子。
筠娘子那一件酱褐苏锦描白荷莲纹的大袖褙子算是仅有一件拿的出手的衣裳了,秀玫毁的格外畅快。本想着今个看筠娘子出丑的,结果筠娘子一袭梅子青百蝶穿花的襦裙,外面罩着玉色小轮花竹叶纹的比甲,青袖与竹叶相称,映的那双没有波澜的眸子愈发沉静。
秀玫恨的不行。
原来筠娘子早有打算。
这件襦裙还是筠娘子十岁时候的,自筠娘子有了女子的雏形后便因胸口紧而不穿了,秀玫自然没当回事。筠娘子事后让秀娇把胸口放宽了些,反正有圆领比甲在外面挡着。
筠娘子连带个衣裳都暗藏个备胎!
好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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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个娘子们心照不宣的去拜见知州夫人。
几十个丫鬟和十来个嬷嬷跟在后面,双手呈着瓷礼。
正座上的知州夫人浓妆端庄,黑白分明的丹凤未语先笑,头戴比肩宽的璎珞冠,绛红翟纹金罗大袖褙子下面是撒花纯面八幅裙子。知州夫人拂了下膝盖上的褙面。
金嬷嬷肃穆道:“当心你们手上的瓷,挨个来,可别撞上了。”
花盆、酒樽、梅瓶、双耳瓶、玉壶春瓶、诸葛碗、鼓钉洗应有尽有,都是白瓷系的。
知州夫人看都懒的看一眼,“金嬷嬷,你挨个记下来,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个,回头直接差人送到周府。”
知州夫人的眼早就被养刁了,显然这些都入不得。
每日送瓷到周府的络绎不绝,周内司怎么可能样样兼顾?若不得知州夫人的赏识,这些为自家瓷窑而来的娘子们可就白费了心机。
祁孟娘这一派明显情绪低落。
事实证明,这些人是没白跟着祁孟娘的。
只见祁孟娘缓缓走上前来,笑道:“夫人不懂,我懂呀,我可是这块的行家了,夫人要是嫌花眼了就交给我来代劳好了!”
知州夫人和蔼道:“祁孟娘也晓得,我整日被两个哥儿和三个姐儿给折腾的好不辛苦,有你代劳我放心。”
祁孟娘又道:“我今个可带了一样好东西,整个瓷窑里就出了一件,连宫里都没落到呢。夫人可要好生瞧瞧。”
知州夫人的丹凤都亮了!
祁孟娘双手举着蹲在知州夫人面前,知州夫人的葱指抚了上去,欢喜的不行。
“这么精致的孩儿枕,我还是第一次见着。”
只见一个男童趴卧在榻上,圆脸喜庆,头枕左手,臀部微翘。通体白釉没有瑕疵。
祁孟娘恭敬道:“夫人只消夜夜枕着,定能早日喜得贵子。”
知州夫人视若己出的两个哥儿和三个姐儿都是妾生的,这个礼要是旁人送的话定被误解成嘲讽之意了,然换成祁孟娘就不一样了。
知州夫人拿在手里把玩了下,合不拢嘴了,嗔道:“就你最有心了。”
刘三娘也走上前来,嘟嘴道:“是不是我没给嫂子送礼儿,嫂子眼里都没我了。”
知州夫人迅速在底下的莺莺燕燕中看到这撞衫的人了。
知州夫人道:“三娘可晓得城里最近时兴什么头花?还是上好的绢纱做的呢,很多人家如今都不折花戴呢,就戴这假花。你道是绢纱名贵么?这培好一株魏紫要多么银钱?要我说呀,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知州夫人又点名道:“五娘,本来这话我不该说的,可是这么多小娘子在,要是传将出去我知州府人大逆不道,那可就有口难辩了。我今日呢就让诸位娘子们做个见证。你且说说,这两个四寸白角梳从哪里来的?”
知州夫人眼里的轻蔑一闪而过。
刘五娘道:“是我姨娘留给我的。”
“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让太夫人来问了。老太爷又是何时得了这物什又是怎么送给你姨娘了?这事怎么连太夫人都不知情呢?老太爷也不是京官,四寸白角梳只有宫里有。”
“是……”刘五娘有些犹豫。
“是什么?真要我去请太夫人么?合着我这个当家主母说的话都不作数了!”
刘五娘硬着头皮道:“是我姨娘在徐翰林府得的……是徐翰林夫人送我姨娘的。”
“哦?徐翰林夫人又跟你姨娘是什么交情?”
刘五娘闭上了眼睛,咬牙道:“我姨娘以前在徐翰林府上做官伎。”
下面嗤笑一片。
有讥讽道:“怕是徐翰林送的罢,这徐翰林早就罢官了……”
知州夫人很满意。
刘五娘隐住眼底的怨毒。
刘五娘有些站不住,秀玫扶上她。
刘五娘唇角勾起奇异的笑容,暗忖:“你们一个二个,就等着罢!”
第14章 斗茶阴谋1
中途筠娘子去恭房,抄手走廊上有两个丫鬟在肆无忌惮的笑谈。
一人道:“五娘真是笑死人了,死了一个姨娘而已还报丧,难不成太夫人还给个妾发丧不成?瞧五娘这一副狐媚相,跟她那个不要脸的姨娘一个德行!”
另一人嗤笑应和:“瑶姨娘不死,五娘拿什么名头回来?她要是个孝顺的,怎么姨娘尸骨未寒就跑回府了?不是说‘女要俏一身孝’么?”
筠娘子若无其事的路过时,两个嘴碎的丫鬟还是说个不停。
筠娘子皱了眉头,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知州大人是整个衢州的父母官,知州夫人的口碑更是“恭顺孝悌、持家有方、德容兼备”。
知州夫人当着这么多小娘子面揭刘五娘短也罢了,怎么由着丫鬟说三道四?
再瞧两个丫鬟表面是蹲在那里修剪龙船花,嘴里可没一点闲着,筠娘子愈发觉得怪异。
出恭后,有丫鬟伺候筠娘子净手,用白布给她细细揩了手。知州府的规矩可见一斑。
知州夫人把午膳提前了,筠娘子这才有机会见着知州大人的两个哥儿和三个姐儿,被各自的嬷嬷给领了上来,身上都是好缎子,两个哥儿脖子上套着金项圈,三个姐儿都是龙凤纹银项圈。
两个哥儿和三个姐儿规规矩矩的见了礼,都是四五岁的模样,其中一个哥儿虎头虎脑的,见礼过后便扑到知州夫人的腿上,张手要夫人抱。
知州夫人眉眼都笑弯了。
“忠哥儿也不瞧瞧今个来了多少人,这般腻歪真真叫人笑话!”
忠哥儿脆生生道:“今个先生教,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先生问我晓不晓得其中的意思,我当时便好想母亲了,我就奇怪了,有父母在,怎么会想着远游呢?”
一室欢笑,小娘子们和嬷嬷们都被童言稚语给逗乐了。
祁孟娘道:“夫人含辛茹苦,连四岁大的孩子都晓得夫人的好了。”
知州夫人把忠哥儿抱在膝上。
因着娘子多,知州夫人开了两个大圆桌,摆着的都是时下流行的菜式。除了冷淘以外,还有各式假河鲀、假炙江瑶肚尖、假熬鸭、假熬蛤蜊肉等。
金嬷嬷这般解释道:“还请各位小娘子多担待些,我家夫人一过暑气便闻不得肉味,又为着知州府的脸面特地让人做了这些‘假煎肉’,估摸着跟肉也不差。”
金嬷嬷脸上的得色掩都掩不住,只有吃腻了肉类的大户人家才想点子做假煎肉。
每个小娘子面前都摆着一个精致的瓷碗,瓷碗上一只大生蟹在扬着爪子。
筠娘子头皮有些发麻。
金嬷嬷又解释道:“这可是今个一早从海里捞上来的,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府来,先吐了泥沙,这样的新鲜蟹吃洗手蟹是最好了。”
不光筠娘子一个头皮发麻。
这些娘子们多是从山疙瘩里来的,哪会这等吃法?
这时知州夫人皱眉了,斜扫一眼正在摆镊叉的一个妾,这个妾挺着五月大的肚子,每一步都走的气喘吁吁。
知州夫人发难道:“红筝,怎么把剪刀落下了,这般笨手笨脚是要怠慢我知州府的客人不成?”
红筝眼圈一红,赶紧蹒跚下去拿剪刀,又赶紧过来先给知州夫人摆了一把。坐在知州夫人旁边的荣哥儿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剪刀,一手掐着蟹壳托在手心,一手利落的把蟹爪齐齐剪掉,用一个小银锤敲了蟹壳一周,撬开背壳和肚脐,再用镊叉取出蟹黄和蟹膏,仔细的摆在一个放着盐梅调料的瓷碟里,恭敬的呈到知州夫人的面前。
荣哥儿道:“母亲请用。”
红筝的眼圈红的快落泪了,刘三娘道:“别看荣哥儿年纪小,整个知州府也就荣哥儿最会剔蟹肉了。荣哥儿这绝活也只孝顺嫂子,嫂子真是好福气。”
红筝见荣哥儿手上黏糊,赶紧抽出帕子给荣哥儿净手。
荣哥儿小手一推,稚气道:“你这个妾,有什么资格碰本少爷?”
幸好荣哥儿的手力小,红筝也只是晃了晃身子,可是红筝的泪水是吧啦吧啦的往下掉,管都管不住。
金嬷嬷不屑道:“夫人为了老爷子嗣让你好生安胎,这才把荣哥儿放在自个的屋里先养上几个月。夫人何曾苛待过荣哥儿了?荣哥儿手脏了那有丫鬟们来伺候,你一个婢妾不顾着自个的身子也罢了,还想毁夫人的贤名么?”
红筝梨花带雨:“我……我……做娘的……难免……”
荣哥儿断然斥道:“母亲才是我的娘!”
知州夫人悠悠道:“你给老爷留了子嗣,那是我知州府的功臣!可是老爷昨个还念叨你肚子圆这桩来着,叫我多找点事情给你做做,多走动走动到生养的时候也就不费力了。你要是觉得不亲自带荣哥儿闲得慌,我今个就把荣哥儿还给你好了。”
肚子圆,生女儿。
荣哥儿着急了:“母亲这是嫌弃孩儿了么?”
知州夫人不想因家事扰了雅兴,让人把两个哥儿和三个姐儿都领了下去。
刘三娘指桑骂槐道:“连四五岁的小孩都知道,能养在嫡母名下那可就是天大的福分!而有些人,不但是妾生的,还是妾养的,难怪这么上不得台面!”
知州夫人好心提点刘三娘:“我总要给老爷挑个机灵孝顺的,荣哥儿和忠哥儿我还要好生观察呢,能不能养在我名下可不是我一人说的算的!”
筠娘子顿悟,难怪荣哥儿和忠哥儿争着尽孝。
刘三娘轻笑出声:“嫂子慎重。这品行不端的,自然是养不得了。”
刘三娘从未有过这么畅快。
当年瑶姨娘和太夫人争了十几年,瑶姨娘一边要把五娘记在太夫人的名下一边还要养在自己的身边,偏偏瑶姨娘给老太爷吹的枕边风很是管用,太夫人自然不乐意,为此太夫人还跟老太爷落下了间隙!
如今,刘五娘依然是个庶女,还是个死了姨娘的!
刘五娘放在桌子下面的手都在痉挛。
好一出嫡庶有别!
筠娘子是没那么荣幸跟知州夫人坐一桌的,又是坐在最下首位置,最不醒目。看着趴在瓷碗里的张牙舞爪的大螃蟹,顿时起了兴致。
筠娘子五只手指钳住蟹壳,手一翻,二只大螯和八只蟹脚就在眼前蹦跶,筠娘子一手拿了剪刀,齐齐的咔嚓剪了过去。
筠娘子又是敲蟹壳又是用镊叉。
很快金黄的蟹黄或乳白的蟹膏摆在了瓷碟上。
筠娘子的眉梢这才有了丝笑意。
只听知州夫人道:“金嬷嬷,还不快端水过去给这位小娘子净手!”
当时筠娘子眼里只有这只蟹。而诸位小娘子一直在看热闹,等到热闹看完了这才傻眼了,就等着祁孟娘或刘三娘给她们做示范。谁知这时只听咔嚓响,所有人都齐齐向筠娘子看了过来。只见筠娘子手段利落毫无惧色和负担,身子坐的端正,眉眼稍低,抬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范。
知州夫人不得不对筠娘子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