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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白衣传-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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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一“睡”,却还能不能醒来?

白姐姐,如果你发现周遭的环境与你所熟悉时有所不同时,你一定要先将这个淡绿色的丸药先吞下去!

为什么?什么是“与我熟悉时有所不同”?

就是说,你眼中所见的,与你平时按照时令看到的,有所不同,比如说:你在冬天时,看到开放了鲜艳的花朵,在夏天时,看到周围生起了雾……白姐姐!一定要记得小绿说的话!如果你在夏天看到有异常的雾气,你一定要吞下这丸“甘露”!

现在我眼前这片连风也吹不散的浓雾,不知算不算“周遭的环境与我所熟悉时有所不同”。

我背着包袱在大雾中拼命穿行,现在这雾气已从最初如薄纱般的丝丝缕缕,变成现在的几乎对面不见人。这丝丝诡异的白气不知让我吸入了多少,却始终没有感到有什么异样。

可是,正在逃命的我脑子中却注意到一个问题:这夏天中不时聒噪的鸣蝉织娘,此时却一声全无!

天上的圆月将这条街道上的屋顶照得透明,屋瓦几乎成了白色。月光与雾气所到之处,似乎将这方空间变成了死地!

死气沉沉,毫无声息。

我耳中能听到的,只有我越来越浊重的呼吸声,在这个寂静的街道中听起来,格外清晰无比。

我要跑到哪里?……我又能跑到哪里……

小绿的“甘露”能支持我多久?……

寂静的街道里,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铮铮琵琶声,这琵琶一响一响,在这黑夜中听来,却有说不出的凄厉与冷冽!琵琶曲声本来悠扬婉转,但此时所弹曲调却无半点清雅之意,反而有一种鬼魅之气直透出来,让人听来汗毛直竖!琵琶声稍稍一转,一个尖厉冰冷的女声传来:

春日离离陌上行,红颜翠鬓笑语轻。

相思最是秦楼月,无情总为楚关风……

这歌声和着这诡异的琵琶,在这浓雾中一阵阵传来,竟使这难得一见的圆月也蒙上了一层阴冷之气。我不禁紧咬牙关,才止住下意识中不停轻叩的牙关。只觉背后阵阵冷风吹来,后背的层层绛衣,竟全被冷汗湿了!

我深吸一口大气,尽力使自己的声调平静无波,沉声道:“秦楼月――你是秦淮河时我见过的秦楼月!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话音甫落,那凄厉的歌声与曲声戈然而止。

重重浓雾中,突然隐隐出现了一个纤秀修长的人影。她走得似乎很慢,姿势却很好看。但这雾气却不能近得她身,好似冰雪遇到温暖的阳光,又似月亮冲开密密的云层。

她就这样慢慢向我走来,浓浓的雾气也随着她的出现,居然奇迹般的缓缓散去,现出本来的街道。

天上月,地上人。

天上的月亮还在天上,但她静静抱着琵琶站在那里,却好似她的身上,也散发着静谧冷清的月光。

秦楼月。

相思最是秦楼月。
第二十八章 风无情,月相思
秦楼月!

相思最是秦楼月!

这个我曾在秦淮花坊上见过的女子,此刻静静地站在明亮的月光下,静静地怀抱琵琶,静静地看着我,又好似在看着我身后更远的远处。此时天空让一轮明月照得异常明亮,时辰怕是三更了,整片街道上却是空无一人,仿若整个空间只剩我和她,连一响声音都听不见。

可是我却不能跑!

秦楼月站的位置足有十几丈之遥,就悄然站在那里,可是我心中陡生一种直觉:一旦我要跑,恐怕一把利器就会瞬间插入我的心脏!

虽然我还没有看到她的手里有任何利器!

一把琵琶,当然不算什么武器。一个歌女,可能和武林根本没有干系,可是,在这个寂静得可怕的夜,这个被神秘白雾笼罩的夜,这个空无一人街道的夜,却在这个不可能的夜晚,出现了这样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那么,什么都是可能发生的。

她的歌声凄厉,她的气息清冷。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秦楼月同我初见的秦楼月相较,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象商少长拔出刀时,周围那种空气的悸动。

杀气!

从这个神秘无比的歌女身上,竟现出一种杀气!

我轻轻笑了,道:“没想到,真如你所说,我们又相见了。”

过了一会,秦楼月缓缓张口:“相见,不如不见。”

她的声音在夜里听来,显得格外凄清。

我道:“可是这里,实在不是一个歌女来的地方,你没有发现,这里处处充满了危险?”

秦楼月面如止水的表情一动,随即又恢复正常,这个时候,我甚至怀疑她刚才微笑了一下:

“有危险的是你……”她怔了一下,道:“我是温柔四大杀手中的秦楼月,来杀你的秦楼月――”

相见不如不见!

我也稍怔了一下,居然笑了出来,柔声道:“可是我觉得,遇见你比遇见李傀儡好,他可是我见过的最卑鄙的败类。”

我不知道,在面对一个女杀手的时候,自己居然还能笑出声来。

我害怕,但是我想起了商少长。他在这个场合,一定第一个反应也是微笑。

想到此,我的脸不知不觉泛起笑容,连紧张多时的心跳也慢慢放缓,呼吸也随之平稳。

秦楼月轻轻道:“不过,你马上就会知道,你遇见我会比遇见李傀儡更糟。我在温柔四大杀手中排名第三,而他才是第四。”秦楼月沉声道:

“而今天你一定会死在这里,因为现在你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商少长!”

我的心陡然一惊,仿佛整个人沉到了最深的谷底!

因为她说的对!

现在要面对危险的,只是我自己一个人。而眼前的敌人,很可能比那个傀儡更冷酷,更可怕!

李傀儡可称是天下第一卑鄙无耻,可是他的武功却是稀稀落落,说他是一个杀手,还不如说他是一个败类!

秦楼月不同!这个纤弱的女子站在我面前,似乎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冰冷肃杀的杀气,这种杀气不如商少长强大凛厉,但却更阴寒无情!

更可怕的是,从她那近乎朦胧的眼波中,我竟看不出哪怕是一丝的感情波动。

她人站在那里,但心却不知飞到了何处。

“不过,我还是没有想到,‘温柔’散出的‘沉梦’居然对你无用,如果你就在‘沉梦’中永远睡过去,不再醒来,那不是省了我许多工夫?”秦楼月眼波流转,好似在向我说话,又似自言自语自言自语,。

我惊道:“那白雾是什么东西??”

“‘沉梦’,是首领所制的毒药。它会让人沉迷于梦,沉醉于梦,可是如果不在十二个时辰内拿到解药,就真的永远睡于梦境中,再也醒不过来了。”秦楼月轻轻颦眉,道:“为了让你死的轻轻松松,我可浪费了这许多‘沉梦’,还得去救那些白白中了毒的倒霉鬼。到头来,却还得我亲自动手杀你……”

我一句句听来,眼睛却是睁得越来越大,她杀我未成不说,到头里,还是我给她这个杀人的添了麻烦!

秦楼月突然微笑,好似天上的月光,瞬时都聚到她无瑕的脸上,散发出无尽的朦胧与凄迷: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歌声和琴曲,既然沉梦不能杀你,就用我的琵琶吧,请闻名天下的女才子听听我的搜魂曲,你应该是死而无憾了……”

我勉强笑笑,道:“我还年轻得不想死呢,遗憾多得是,怎么能叫‘无憾’――”话犹未尽,只见秦楼月一抬右手,已拔在琵琶弦上,发出“铮”地一响。她信手弹来,好似全不着力,我听在耳中,却觉好似锈铁互磨一般,牙齿不由一寒,听来实在难受无比!

秦楼月并不做声,纤纤十指不住在琵琶上抡动,声音一波波转将出来,这曲子同我在秦淮听她所奏全然不同,一扫柔媚清扬之气,取代之以刺耳难耐之音,甚至不能称其为曲调!时而如金铁交磨,时而如大石相叩,时而如狐魅窃笑,时而如鬼魈私语,或尖笑,或哀嚎,或凄哭。我当时只谓听听曲子,能有何大碍?却未想这曲子听来,她每弹之下,心便用力在胸腔中抖动一次,渐渐听来,只觉五脏六腑都在胸中翻腾乱搅!口中一股又腥又热的液体入喉,却是紧咬牙关时,不知何时竟把嘴唇都咬破了!不知不觉之下,我双腿一软,整个人迷迷糊糊倒在地上,只是嘴唇上不时剧痛,还使自己保持一线清明。

倒地一瞬间,我耳边只听得“叮”一声轻响,却是背后包袱中的焦尾琴被地下石子硌在弦上,发出清然一响。

“呀,师父,这琴弦怎么如此冰手?”

“呵呵,乖徒儿,此弦为冰蚕所吐之丝掺以天山寒铁制成,触手清凉滑润,又兼用上品白玉以为柱,用此琴弹出曲调,必为振聩之声!梅花三弄为天下至清至雅之曲,若用此琴奏出,才可不负此曲之意,你心本弱,弹奏此曲更可理心平气,有助益之功……”

这焦尾琴经石子叩击,发出清然一响,我听入耳中瞬时眼前如乌云笼罩的天空,突然被阳光破开一角!同风大先生在一起不到三个月,大部分工夫都浸淫在这焦尾琴上,虽然只学成半吊子,这首曲子弹得零零落落,但确实弹奏起来,觉得直有一股暖流在胸中游走,甚是暖和畅意。现在这秦楼月所弹琵琶声一波波传入耳中,只觉这曲子幽细阴冷,如一丝钢弦刺入心中狠狠搅动,几乎五脏六腑都要搅了出来!这曲不愧“搜魂”之名,居然能让人这样生不如死!――

好罢!既然早晚是个死,与其这样听得痛苦万分,还不如用焦尾琴试抗一下这鬼魅般的声音,至少让自己死得舒服一点!

想及此,我强忍住差点从口中喷出的鲜血,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反手将焦尾琴缓缓放在膝上,身子竟不由自主摇晃起来,我深叹一口气,别说弹琴最重平心静气,此时命在倾刻,不好说什么时候心脏宿疾就要发作,哪还顾得了那许多!我操琴挥手,这琴果是风大先生心爱的奇物,我只轻轻一挥之下,这“铮”地一响竟如利刃破帛,烈阳融冰,直直穿过秦楼月所弹重重声幕,在这夜色中听来极为悠远清亮。

秦楼月轻“噫”一声,手下并不停歇,十指如轮拔在弦上,直如思妇暗泣,怨鬼夜哭,比前更加凄厉冷森!如潮水般一波波直涌过来。我十指搭在琴弦上,只感丝丝凉气透过指尖传入手臂再到胸口,胸中欲呕之感大减,脑子渐渐清明起来,此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将所记琴谱都化为清音阵阵,藉以这大雅之调,稍挡那搜魂之曲。只听得曲声阵阵,悠扬悦耳,由宫变徽,由角转羽,居然在秦楼月步步紧逼之下,性命攸关之中,将这梅花三弄弹得从未有过的圆转如意!眼前仿佛出现了梅谷中,株株绿萼凌雪开放的景色,处处冰崖雪岭,梅花瓣飘落山谷,几乎分不清何为雪花,何为梅瓣。

商少长,商少长,如果现在你在我的身边,让我再看着你笑一次,可有多好……

此时此刻,我耳中秦楼月那催命般的曲子好似消失了一般,眼前竟仿佛出现了商少长一身青衫的熟悉身影――

皎皎明月,何时可撷;我有愁思,不可断绝。

皎皎明月,何时可盈;知子之别,劳心役形。

皎皎明月,落落我衣;才上心头,徘徊别离。

皎皎明月,凄凄我怀;君子之行,天寒蝉衰。

我一边弹琴,一边低声哼唱,这本来清扬的曲调中,竟又不自觉地融进了旖旎相思之情。浑然未觉前方的秦楼月做些什么,就算她是杀手又如何?我轻轻一笑,十指在琴弦拂动,流畅自然如行云流水,这临死前自弹一曲,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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