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锁惊清(清穿)-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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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嗯”一声,正想该怎么个小心法,康熙低喝道:“都下去吧,明日早朝,每个人提出一些可行的办法来。”
跪安声响起,小玉福撩起帘子,几位爷鱼贯而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太子撇几下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快速离开侧厅。三爷,五爷,七爷自顾自地慢慢踱步。四爷双眉拧成一块,带着复杂的表情,一面沉着思索,一面缓缓跨出。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细语交谈,轻轻移步。走在最后面的,是小声嘀咕的十五爷和十六爷。
待几位爷的身影完全消失,我和尔嘉走进西暖阁,见康熙的情绪果然很差,忙互相交换个眼色,大气也不敢出。接下来伺候时,双眼心眼一起擦亮,一天下来,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当完值,一个人慢步回旖旎园,再次思索究竟是谁告诉四爷那只箭的事。
是八爷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连连摇头否定。八爷逢人便示三分好,典型的笑里藏刀,肯定不会告诉四爷,无故树个敌。可是知道这件事的就我们三个人,十四爷没有伴驾,根本没机会告诉四爷,四爷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望一眼西边的夕阳,心道,算了,不想了,重要的不是谁告诉四爷,重要的是四爷到底会不会原谅我?十三爷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知道后会不会恼恨我?我弄丢了他送给我的短箫,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之间的友谊也不存在?还有八月十五那晚,响了两年的琴音和琵琶音也消失不见。天,原以为这次出塞是躺幸福之旅,没想到全都成为泡影。
上个月,我把雪珍送给我的平安符留下,把她的骨灰、她托我捎的信,连同一百两银子让纳尔苏派人送去湖北麻城。虽然因为她私自透露消息,让十三爷再次失宠,涵依失去生命,但我一点也不恨她,她也是个可怜人。如果换成是我,也许还没有她这么坚强。
那么,我该恨的人应该是谁?
除了恼怒杀死涵依的九爷,我对八爷似乎也恨不起来。他本来就没什么强大的势力,苦心经营十几年,好不容易笼络了一大批人支持拥护他。九爷是他政治的摇钱树,失去九爷,他怎么维系那张宽大复杂的关系网?纵观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最对不起的是无辜的十三爷。对四爷而言,我没做到坦诚相对、真诚相惜,的确是我的错。
拐过一道弯,使劲拍了几下脑袋,愁苦的情绪减少几分。深吸几口气,打望一眼周围,发现走错了路。正要转身,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当看清带头一人是谁时,心头猛颤,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复杂情绪再次冒出。本想快速闪到甬道边的假山堆里躲躲,无奈弘昀已经认出我,还笑着朝我招手。我只好尽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前去向四爷和弘昀请安。
四爷淡淡说了句“起来”,快速绕过我,迈步疾走。甬道很窄,但他的身子却离我很远。我的心不断下沉,脸虽然有些僵,但还是勉力撑笑。
弘昀朝我点头示意,我微微颔首还礼,他笑着朗声说:“怎么每次见你你都不高兴?是不是每次都有人欺负你?如果是这样,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我“扑哧”苦笑,真是个讨人喜的孩子,是你老爹欺负我,你敢打他吗?还是等他变老了再说吧。
想到这里,张了张嘴要回话,四爷厉声喝道:“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走!”弘昀双肩一颤,脸色变得煞白,低低应了句“哦”,疾步飞奔。我呆立原地,抚摸着已经恢复凝白的左手腕,数了整整一百只绵羊,慢慢回头。
鹅卵石甬道只有百尺长,可两个人居然还没走完。我望着四爷的背影,不由自主的迈步跟上。刚走十二步,他猛地顿足。我“哎呀”一声,慌忙转身,走到刚才站定的地方,心道,十二明明是我的幸运数,为何从来没有给我带来过好运?第一次数十二下偷看他时被发现,今天走了十二步又被发现,看来埃拉托斯特尼筛法和哥德巴赫猜想算出来的都不准确。
我边想边数,数了一百只绵羊,再次回头看,父子俩的身影消失在围墙的拐角处。一阵风吹来,翩舞的袍角迅速掠过我眼帘,仿若他曾经吻过我的火热双唇。刹那间,亲昵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在脑海。画中的我们虽然挨得很近,但熟悉的感觉已经不存在。我鼻子一酸,撒开腿跑到拐角处,后背紧紧贴墙,慢慢探出头打望。
四爷挺着笔直的腰杆缓缓迈步,弘昀跟在他后面走了一会,停下来回头看我,我忙笑着站到甬道上。他双手一摊,朝我耸耸肩,扮个俏皮的鬼脸,做个拜拜的手势,跑着去追四爷。
我目送他们远去,想着四个月前的七夕节,眼泪纷纷往下落。落地的“吧嗒”声既像他曾经在我耳边深情呼唤的“宝贝,宝贝”,又像那句撕心裂肺的“我一定不会原谅你”。噙着泪仰天感叹世事无常,遂又低头,看着他快消失在秋菊圃边的背影,用尽全力低低的叫了声“胤禛”。
话刚落音,熟悉的瓜子脸跃入眼底。他顿步,我怔住,两个人静静的站着。下一刻,他冷冷瞥我一眼,拉着弘昀的手,快步跨进菊花林边的圆型拱门。我目不转睛的凝视消失在门边的身影,回忆七年前靠在旖旎园院门偷望他的情景,除了断了线的泪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舍下作为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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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两盆开得正艳的茶花剪多余的枝叶时,心情本来还不错,但得知那个噩耗时,一下子瘫软在地。
半个月前还听到他真心实意的说要帮我出气,此刻却已经化为一缕青烟飘向未知远方。老天爷已经夺走他两个儿子的命,为何还要这么狠心再次这样待他?难道当他日后坐在孤独的宝座上时,连承欢膝下的孩子都寥寥可数吗?
十五爷扶我起来,柔声说:“如果难受,就哭出来。我叫林信在旖旎园院门守着,不会有人来打扰。”我坐在软榻上,尽量控制悲恸的情绪,淡淡的说:“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不该对他的事这么上心。可是……可是……可是弘昀真的很懂事,也很可爱,为何……为何……”
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酝酿了良久的眼泪终归是掉了出来。
十五爷掏出手绢给我,我接过胡乱擦了下,幽幽的说:“他现在怎么样了?”十五爷叹气说:“今天没上早朝,我求皇阿玛允许十三哥出府去安慰安慰四哥,皇阿玛同意了。”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此时此刻,也只有十三爷的话最管用。
十五爷陪我沉默了会,缓缓开口,“如果你想亲自去安慰四哥,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出宫。”我抬头看他真诚的脸,连连摇头道:“不用了,他见了我肯定会更加恼火。”十五爷低声说:“怎么会呢?不管回京前你和四哥发生了什么,我和十六弟一致认为你是医治四哥伤痛最好的药。”我苦笑一下道:“那是以前,以后,恐怕……”心口一颤,眼前浮现出几个字:年羹尧的妹妹年某或者是年某某。
想象了一会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起身朝里间走,边走边说:“昨晚夜值,现在感觉好困,我要去睡一会。你如果有时间,就去看看他。”十五爷扯着我胳膊,点了点头道:“你写封信吧,不管四哥是什么态度,你把心意带到总归是好的。”我犹豫一会,轻轻点头。
摊开宣纸写了几句安慰的话,交给十五爷。十五爷收好信,叮嘱我不要过于担心,好好歇息,转身出门。我站在屏风边,等他脚步声消失,躺在床上,一把抓起被子,蒙头大哭。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在现代,为了一段没有开始的感情出车祸离开人世。在清朝,好不容易有个相知相依的人,却是只能相望不相守。曾经痴想,不管是否有奇迹发生,只要经受住“山重水复疑无路”的黑暗,就能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光明。岂知天不见怜,就算我再怎么坚持,最后也只演了一出冷冷清清惨惨的人生悲剧。
第八十章—真假虚实
康熙四十九年冬北京
康熙正在西暖阁召见进京述职的阿玛,我候在侧厅,不时进去倒茶添水端果点。
给康熙再次换茶水后,他遣退所有人,只留下我伺候。我站在康熙身边,望着阿玛颔首微笑。
康熙放下杯子,缓缓说:“去年璇儿被劫持的事让你担心了。”阿玛微微欠身,低着头道:“皇上这样说可要折杀奴才了,皇上对曹家恩重如山,小女就算是受点折磨,也是应该的。”我见阿玛这样说,忙道:“奴婢在皇上身边伺候,受真龙天子庇佑,那些小毛贼怎么可能伤得着奴婢?况且皇上赐了好药不说,还赏了奴婢一块凤血玉佩,奴婢再次谢圣恩。”说完这堆恭维的话,立马跪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康熙龙颜大悦,连连夸我懂事讨巧。
提起这块玉,我很纳闷,离京前几日明明还拿出仔细擦拭过,但九月回京时却发现它不翼而飞。我仔细回忆,那日小玉福匆匆进屋,说康熙发脾气,让我御前伺候。我急忙出门,也没留意到底收没收起来。先不说贵重不贵重,那是皇上赏赐之物,丢了可是大罪。我既不敢声张,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只是私低下偷偷寻找打听。可是几个月过去,仍然没有找到。既然寻不着,只好祈求这事别给人发现,不然即使再受宠,也免不了受责。
康熙和阿玛愉悦的交淡,不时还大笑几声。我看着他慈祥的脸庞,听着他温润的话语,仿佛忘了他前日在这里严厉呵斥过几位爷,昨日在这里摔了两个上好的珐琅彩瓷器,今早还狠狠批评了几位做错事的官员。哎,圣意难测,圣意难测啊。大臣挨打挨骂是常事,因为一个是万万人之上的主子,一个是卑贱十万万分的奴才。就算是皇上的亲儿子,也得步步小心行走,事事揣对心思。不然龙眉一撇,龙眼一瞪,不死也得重伤。
聊到日落西山时,康熙恩典,允许我去多罗平郡王府小住一日。我欣喜若狂,一个箭步上前,扑通跪地,再次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一到王府,就马不停蹄的往语薇的房间跑。和语薇聊了会近况,逗了逗刚刚学会发笑的福秀,又和已经三岁的福彭打打闹闹。折腾大半晌,正打算去看看叶磊的情绪怎么样,阿玛却把我叫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不大,园中心是一隅凉亭,凉亭西面,一弯荷塘碧波荡,枯叶无力倒在池面,没有一丝生机。此时,只有东面的两株腊梅傲然挺立,黄澄花瓣惹人怜爱,幽幽花香无风也能沁人心脾。
腊月中旬,圆月当空挂,更深露重,虽然有些冷,但两杯酒下肚,加上心情还不错,觉着心里暖烘烘的。
阿玛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小声说:“你这个丫头,以后不要再鲁莽,上次十三爷的事是皇上仁慈,要是换成别人,小命肯定都没了。”我拽着阿玛的胳膊,嘟哝着嘴说:“皇上对女儿好得很,不舍得罚的。”
我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慰他。他双手放在我膝盖上,反复揉着,柔声问:“还疼吗?”我撒娇道:“不疼不疼,早就不疼了。再说,即使疼,有阿玛这些话,什么事都没了。”他嗔我一眼,叹了几口气,蹙眉看着荷塘不说话。
我倒了满满一杯酒,端起杯子说:“女儿给阿玛赔罪,女儿向阿玛保证,以后不会再鲁莽,也不会再让阿玛担心。”他侧头看我一会,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笑着靠在他肩头,望着圆月,心道,弘昀离开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