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爱-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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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的夜晚,我们在The Warfield看了一场演唱会,散场的拥挤人潮中,我陪着他慢慢地走出去,斯成忽然伸手,紧紧地牵住了我的手,那是第一次,我们在人群中牵手。
走过982市场街,兴奋的歌迷渐渐散去,路边有流浪艺人抱着吉他,低低地唱一首迪伦的老歌,那是一支古老的英伦民谣:Oh it's fare…thee…well,,my darling true,I'm a…leaving in the first hour of the morn。,I'm bound off for the Bay of Mexiaybe the coast of Californ…
一整个夏天过去了,我犹如陷入秘境的爱丽丝,住在充满幸福幻觉的洞穴里。
斯定中有一日好像终于有点察觉哪里不对,他在早餐的餐桌上问:“你最近好像挺忙?”
我埋头收拾东西,我说我要去图书馆,我要要考LSAT。
斯定中最不耐烦图书馆:“早点回来。”
我将车子驶出兰打街,在高速路口转了个弯,在机场接到了斯成。
他出差途经北美,从东岸飞到西岸,只为了见上一面,陪我吃顿饭。
十月的秋风渐起,旧金山的天气宜人,他穿了一件素色棉衬衣,手边只拎了一个几何图案的圣埃夫斯手提袋,随行的一班助理秘书已经提前回国。
我们在机场的大厅拥抱,然后相偕去吃饭。
那一日我宛如鬼使神差了一般,提议去Gary Danko吃晚餐,这家法式米其林餐厅位于渔人码头,是三藩市内非常有名气的餐厅,餐厅却是见仁见智,有人抱怨环境人多嘈杂,有人则对菜式赞不绝口,不管怎么样,它至少获得了Trip Advisor评出的年度全美第二最佳。
我在那一瞬间,那个夜晚,非常想要在那样人声鼎沸的烟火气息和他吃一顿饭。
在生活的一些琐碎事情上,斯成一向懒得打理,一切全凭我的意见。
我们驱车直往大海湾,路过北滩时,傍晚的夕阳落海面上,波光粼粼,非常的美丽。
我们在餐厅坐下,点餐到一半,斯定中忽然打电话来:“我Gary Danko外面的街上看到你的车,你在里面吗?”
我说:“我过来吃饭。”
斯定中理所当然地说:“那正好,我也没吃。”
我抬眸望了对面的人一眼,有点慌了心神。
斯成脸色微沉,但仍出声安抚我说:“你出去等候他,他不会看见我,没事的。”
我匆匆忙忙地扔下餐巾:“我先出去一下。”
我在门口截住了斯定中:“我刚进来,不想吃这家了,我们换别家。”
斯定中纳闷地说:“来都来了,进去吧。”
我径直往外走:“我出去开车走,你爱就自己去吃。”
斯定中在后面大叫:“喂,李葭豫,你怎么这么反复无常?”
他迈开步伐追了上来。
我们走到外面的,斯定中不悦地叫:“看到我就走,至于吗你?”
我不想与他起争执,放低声音说:“我刚进去,人太多了,好吵,我们换别家。”
斯定中脸色稍霁:“好吧。”
我们并肩往餐厅外的空地走,斯定中边走边与我闲聊:“我今天没开车,坐你车啊。”
我为了掩住略微紧张的情绪,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你车怎么了?”
斯定中无所谓地答:“没怎么,保养而已。”
他走在我的身畔,习惯性地抬手拢住我的肩膀,我们结婚以后在公开场合,这是非常寻常的事情,我挣扎了一下,斯定中没有放开。
我只能默默地忍受。
在一家意大利餐厅与斯定中吃晚餐,吃到一半,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我看了一眼,起身对斯定中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走进洗手间,关上门,从包里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小声地说:“喂。”
斯成的声音,有点恼怒的低沉:“他为什么在路上也要抱着你?”
我好声地安慰他:“没有。”
斯成苦涩地说:“你们的关系仍然这么亲密?”
我急忙否认:“没有!”
这时,哗啦啦地一声响,隔壁传来冲水马桶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等了会儿,隔壁的人出去了,我才说:“我们还在外面,我一会再和你联系。”
斯成在那端沉默。
我压低了声音地说:“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斯成的呼吸声传来,透着沉沉的压抑,过了一会儿,他控制住了情绪,声音重新变得冷静,带了一丝漠然:“好的。”
挂了电话,我站在洗手台前,冰冷的水泼到脸上,脸颊是滚烫的,在刀子上游走,实在是一件太心惊胆战的事情。
我回去座位上时,斯定中随口问:“谁啊?”
我胡乱搪塞:“一个同事。”
斯定中转过头,狐疑地望了我一眼。
陪斯定中吃了一顿饭,他邀我一起去酒吧,我食不在焉,只说要回家。
斯定中结账后先离开了。
我在餐厅里坐着,从看到斯定中走出门,一辆红色跑车在外面侯着,驾驶座上是一位风衣女郎,一头金色长发在风中飘扬。
斯定中漫不经心地吻了吻她的脸,然后坐上了副驾驶座。
我看着车子驶走,又等了十多分钟,然后下楼,驾车离开。
酒店的套房里,我走进去,宽大的客厅空无一人,只留了一盏落地纱灯,我转进里间的书房,房门半开着,他独自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黑漆漆的房间里,只看得到他指间一点点的红色火星。
柔软的地毯吞没了一切声息,我静悄悄地走进去,探手扶住他的肩膀,柔声说:“你吃晚餐了吗?”
斯成愣愣地出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动了动身子,随手将烟熄了,问:“几点了?”
我望了一眼客厅的时钟,已经晚上十点多。
我替他叫了晚餐送上来。
斯成胃口不佳,一顿饭草草收场,服务生过来收了盘子,他坐在沙发上,衬衣挽至手肘处,扣子也松了几颗,人显得闲散,也有点颓唐,他顺手从一旁摸出打火机,清脆一声响,手刚碰到烟盒,还是又放下了。
我坐在他身前的地毯上,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别介意,好吗?”
斯成看我一眼,眼底有复杂难懂的情绪,但还是伸手摸摸我的头:“不会。”
他抬手将我抱到了沙发上,我柔顺地倚在他的肩头。
斯成说:“葭豫,我知道很难,但你得和定中谈一谈。”
我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却只能说:“我……”
这一段时间,我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斯定中另有自己的消遣,我们彼此相安无事,大部分时候他心情都不错,见了面他还能笑嘻嘻的,我无数次面对斯定中,都想说,但每一次,都说不出口。
两个人无言地坐着。
宽阔奢华的套房内,连安静都显得庞大而可怕。
过了许久,斯成扶起我的脸,低声说:“我出去阳台吸支烟。”
我怔怔地坐在沙发上。
他一直不跟我提,但我知道,他期待着我处理掉婚姻关系。
他失望,是的,我知道他失望。
我知道他因为我,受了多少委屈和难堪,我耗尽了他平生的光明与磊落。
我们想要在一起,是根本没有出路的一件事。
我去洗手间,将脸捂在毛巾里,坐在马桶上,在浴室里无声地哭。
我鼻子发酸,眼眶发烫,不知道哭了多久,听到斯成在外面敲门,有点焦急的声音:“豫儿?”
我将脸在毛巾上抹了一把,呜咽一声:“很快好了。”
他推门进来。
斯成站在我的身前:“我又没责怪你,你哭什么?”
我眼泪又流下来:“对不起。”
斯成伸出手,将我抱进怀中:“好了。”
接下来的一整夜,我们都不再谈论这个话题,我进去洗澡,他给我吹头发,我们亲吻,爱抚,在黑暗用力地将彼此弄得生疼。
我们像陷入绝境中的末日狂徒。
在软弱的人性和*里煎熬,忘记道德和羞耻,只争朝夕。
早晨我起来,站在厨房的小厅望着窗外,院子里一颗合欢树,枝头的叶子已经稀疏,街道对面的邻居,院子里早早地装饰起了圣诞树。
冬日的旧金山,天气沉沉的,常常下雨。
斯定中睡眼惺忪地下楼来,昨晚我根本不知道他回来,他说:“我车子送去保养,我昨天开了你的车。”
我一向不介意这种事儿,他不必特地和我说。
我答应了一声,继续烤吐司。
斯定中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返身回到餐桌,将牛奶倒给他。
斯定中坐下摆餐具,一边说:“你今天去哪儿?”
我头也没抬:“上班。”
他追问:“下了班之后呢?”
我也不作他想,只随口答:“还不知道。”
他不再问了。
我也就不再说话,专心吃早餐,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斯成今晚抵达本埠。
我提前了一小时下班,衣服也来不及换,直接开车去机场。
分别太久,想要见到他的念头,实在太过强烈。
银山集团最近有个重要的合并重组项目,重组完成之后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天银实业要上市,他这段时间工作非常的忙碌,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他。
在国际出境大厅后,我站在光亮可鉴的大理石地板上,见到走在人群中的男人。
身形高挑的东方男人,穿一袭碳灰色薄款风衣,光鲜黑发,饱满额头,戴一副方框太阳眼镜,衬得瘦削五官的轮廓异常料峭立体,是俊美得如硬板杂志上的时装周男模一般的脸庞。
我站在原地等着他,犹如寂静的港湾。
斯成看到我,露出一丝浅浅笑容,挽住我的手臂,我们并肩往外走去。
那一夜我没有回家。
第二天是周末,斯成休了一个短假,我们驱车前往海湾。
我蹲在岩石上,往鱼钩里装蚀饵:“工作完成了?”
斯成坐在凳子上,腿摊直了伸在海滩上,望着灰扑扑的一片大海,神色是放松的:“基本上,资金交割已经完成,剩下的,他们做就行了。”
经过一年多的谈判和协商,银山集团在这个月正式收购了南都集团的两间子公司,资产规模转向加大持有型物业储备,财经界纷纷议论这是银山重新一轮的深入打开长江三角市场的预兆。
我细心地叮嘱:“也不用太激进,可以慢慢来。”
情绪放松下来时,斯成的声音有点懒散,应该是吸烟缘故,有点沙哑:“战略大方向上,没有变化,相比老爷子的时代,我只是稍微侧重资本市场运作。”
斯成目光望着我,忽然说:“葭豫——别走得太靠近海,那是一个深的海沟——”
我站到了一块岩石的边缘,风将他的话吹散了。
我赶紧将脚收了回来。
斯成仰着头,看了一眼天际的云层,皱皱眉头道:“最近高管层有些动荡。”
我问:“怎么了?”
斯成说:“总部有两位副总裁级别的高管相继离职。”
我说:“银山集团经年来不是一直致力培养不同梯度的优秀职业经理人?有合适的不妨升上去。”
斯成笑笑:“是啊,等你回来。”
我们在湾区靠外海的地方,一个伸出去的礁石堆,半天消磨而过,看海,顺便钓螃蟹。
返回城中的路上,换我开车时,斯成在我身边睡着了。
那是十二月的冬季,下午四点,天色阴暗,空中乌云压顶,天际间吹起大风,厚厚云层翻卷而过。
我透过车窗望着路面,路上的车流都已经开了车灯。
窗外天气风云变幻,车里却是一片温馨宁静,暖气开着,斯成在车上补眠,睡得沉沉,眉头微微皱起,有一丝疲倦的脆弱。
他最近似乎很累。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