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的位面:厄休拉的幻想游记-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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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爱,他们也有恨;他们会学习、会制作物品、会努力思索以及工作和玩耍;他们充满激情地享受,充满绝望地痛苦,他们的生活是正常而充实的人类生活。他们的脑子里绝不会冒出一个关于性的想法——克格梅戈面无表情地补充说,除非此人是个哲学家。
他们的成就,他们民族的纪念品,全部都在那些阳光下的城市中。克格梅戈曾给我看过一本画满了图画的书,画中的城市里那些塔楼和公共建筑风格非常奇特,从严谨的朴素到炽烈的华美都有。他们的书籍是在城市中写就的,他们的思想与宗教是在无数个世纪之前从城市里发源的。他们的历史,他们文化的延续性,都在城市中体现出来了。
而他们作为一种生物的延续性则是在北方才会体现出来。
克格梅戈说,他们在南方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想到关于性的事。虽然这对于我们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但我不得不相信他,因为他说这话时的口吻完全就是在讲述事实。
尽管我在这里很想用一、两个词来概括他告诉我的事情,但如果将他们在城市中的生活概括为“禁欲”或者“贞节”,似乎都并不恰当。因为这两个词暗示着,欲望实际上是存在的,只是人们被迫或自愿地抗拒欲望。他们不需要抗拒欲望,不需要节制欲望。或许我们可以说,从根本上来说他们是对欲望一无所知。他们的婚姻生活在他们的记忆中毫无意义。如果一对夫妇在南方仍然住在一起,或者经常见面,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同时也是好朋友——因为他们是相爱的,但他们同时也爱着自己的其他朋友。他们不会和其他人分开。在城市中的公寓式住宅里没有什么隐私可言——没有人介意隐私这回事。那里的生活是公共的,积极的,社交的,友善的,并且充满了欢乐。
但是,白天逐渐变得越来越炎热,空气也变得越来越干燥,一种不安的气氛在弥漫。人们的影子和建筑的阴影开始向另一个方向倾斜。然后,人们聚集在一起,听着司年的教士宣布:冬至已经到来。他们看到太阳停了下来,然后转向南方。
人们离开了城市:或单身离开,或夫妇一同离开,或一个家庭一同离开……人们血液中的荷尔蒙又开始兴奋起来,那种茫然而暖昧的冲动出现了,他们的身体知道,属于它的王国即将到来。
年轻的人们盲目地跟随着自己的身体,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冲动。对于那些已经结了婚的夫妻而言,他们那原已暗淡的记忆又鲜明起来,并变得非常甜蜜。回家,回家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
他们在城市中度过的数千个日日夜夜,连同他们所学到的、所做出的所有东西,全部都被他们抛在了脑后。直到他们再次返回南方……
“这就是我们之所以容易转变方向的原因”,克格梅戈说,“因为我们在北方和南方的生活,在你们这些外人看来太不一致了,所以你们觉得我们的生活没有连贯性,根本就不完整。我们也没法用理性的语言来向他们解释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不能向那些只有一种生活的人解释我们的玛丹,更不能证明它对我们的意义。贝德拉人来到我们位面的时候,他们说,我们的所谓‘方式’不过是生理冲动罢了,还说我们是像动物一样生活。我们感到很羞耻。”(后来,我在《位面大百科全书》里面查询克格梅戈所说的“贝德拉人”,我发现他说的原来是乌农位面的贝德尔人,他们个性积极、富有进取心,拥有发达的科技,还曾经数次遭到位面管理局的警告,原因是干预其他位面的发展。专为游客而编写的介绍书籍则宣称该位面“能够引起工程师、计算机程序员和系统分析学家的兴趣。”)
克格梅戈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中有一种痛苦,腔调都变了。第一个从其他位面到来的游客出现时,他还是个孩子。从那以后,他也经常思索关于其他位面的人的问题。
“他们告诉我们,我们应该控制自己的生活。我们不应该把自己的生活分成毫不相干的两部分,而应该将它们合二为一,永远都过同样的生活,因为所有的智能生物都是这么做的。他们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拥有许多知识,发达的科技,生活轻松而又奢侈。相对他们而言,我们确实比动物强不了多少。他们告诉我们很多事情,还让我们去看其他位面上的人是怎样生活的。我们感觉到,在我们生命的一半时间当中都享受不到性的快乐,实在是很愚蠢的做法。我们感觉到,用我们的双脚在南北两块大陆之间迁徙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们可以制造轮船,或者修建道路、乘坐汽车,或者坐飞机,要是我们乐意的话,我们一年可以在两个大陆之间来往上百次。我们发现我们可以在北大陆建立城市,在南大陆建立农场。为什么不呢?我们的玛丹不符合经济规律、没有理性,只是一种动物性的冲动在控制着我们。我们只要吃下贝德拉人给我们准备的药物就可以摆脱它了。而我们的孩子连药都不用吃,贝德拉的基因科学家们会改变他们的遗传密码。女人可以在更年期之前的任何时候怀孕——甚至在南方也可以。小孩的数目也不会再受到限制……他们很乐意将这些药物送给我们。我们知道他们的医生非常睿智。他们来到我们这里之后,很快就用神奇的疗法治好了一些病入膏肓的人。他们知道的事情很多。我们看到他们乘坐飞机在天空中飞翔。我们羡慕他们,而对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
“他们为我们带来了各种机器。我们尝试着在我们那狭窄的石头路上驾驶他们送给我们的汽车。他们派来一些工程师来指导我们,我们开始建设一条巨大的高速公路,直接穿过我们的中央陆桥。我们用贝德拉人给我们的炸药炸平了山脉,这样就可以把高速公路建得又平又宽阔。我父亲参加了高速公路的修建。有一段时间,参与修建高速公路的人多达数千个。都是从北大陆的农场走出来的男人——只有男人。他们不允许女人去做这种工作。因为贝德拉女人不会去做这种工作。他们告诉我们,男人去工作的时候,女人应该在家里照顾小孩。”
克格梅戈沉思着,轻啜了一口面前的饮料,然后将眼神投向闪着光的大海和星空。
“女人们从农场里走了出来,和她们的丈夫谈话”,他说,“她们说,也要听听她们的意见,而不能只听贝德拉人的……也许女人并不像男人那样感觉到羞耻。也许她们的羞耻感和男人的是不同的,她们只会为自己的身体而感到羞耻,而不会为自己的思想而感到羞耻。她们对汽车、飞机、推土机之类的东西不太关心,但她们非常关心那些将会改变我们,改变谁做什么工作的规则的药物。毕竟,对于我们来说,孩子是女人生的,但是父母双方都要抚养孩子。女人们问,为什么孩子要让母亲一个人来照顾呢?一个女人要怎样才能照顾四个甚至更多的小孩呢?这是不人道的。还有,在城市里,为什么还要一家人住在一起呢?孩子不再需要父母了,父母也不再需要孩子了,他们都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女人们向男人们讲述了这些疑惑,于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去向贝德拉人提出我们的意见。
“他们说,‘一切都会改变的。你们会看到的。你们的逻辑完全错误。那只是你们体内的荷尔蒙在做怪,你们的基因编谱不正确,我们会将这些问题修正的。然后,你们就可以摆脱你们那种非理性的、毫无用处的行为模式。’
“我们反问道,‘但我们能摆脱你们那种非理性的、毫无用处的行为模式吗?’
“在高速公路上工作的男人扔下手中的工具,丢掉了贝德拉人提供的大型机器。他们说,‘我们已经有许多条自己的路了,还要这条高速公路做什么呢?,他们沿着那些旧有的道路和小径回到了南方。
“你要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在我们居住在北大陆,即将向南大陆迁徙的时候发生的——我认为这是件幸运的事。在北大陆,我们不会居住在一起,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求爱、做爱和抚养小孩上面,所以那个时候我们有些——该怎么说呢——我们有些短视,有些过于感性,容易受到诱惑。而在准备迁徙到南大陆的时候,我们又开始聚集在一起了。等到我们来到南方,所有人都回到阳光下的城市之后,我们就召开了议事会,互相争辩,聆听其他人的意见,思索怎样才是对我们最好的。
“在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我们又与贝德拉人进行了交涉,允许他们宣传他们的观点。后来我们举行了一个大会,我们称其为全民公决,根据传说和祈年塔中的古代记载,上古时候我们也举行过这样的大会。每一个安萨人都要前往城市中的祈年塔,投下自己的一票:我们是应当遵循贝德拉人的规矩呢,还是我们的玛丹?如果我们决定遵循他们的规矩,他们就会留在我们这里;如果我们决定选择我们自己的玛丹,他们就必须离开。我们选择了我们的方式。”他笑了起来,发出柔和的咯咯声。“那时候我只有半岁大。我也投下了我的一票。”
显然,我没有必要问他将自己的票投到了哪一边。不过,我问他,贝德拉人是否愿意离开。
“有些人与我们争论,有些人则表示威胁”,他说,“他们谈起了他们之间的战争和他们的武器。我很确定他们有能力完全毁灭我们,但他们没有这么做。也许是因为他们非常鄙视我们,懒得动用那些武器,或者他们那边又爆发了战争,所以他们必须回去。这个时候,位面管理局的人也来到了我们这里,我觉得贝德拉人之所以和平离开很可能与他们有关。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被吓怕了,所以我们举行了另一次投票,决定不让更多的访客来到我们这里。所以现在位面管理局只允许游客来到这个岛。其实,我不太确定我们的选择是否正确。有些时候我觉得我们做得对,有时则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害怕其他的人,其他的生活方式呢?不可能所有人都和贝德拉人一样。”
“我想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我说,“但我得说,我并不希望你们将自己封闭起来。我真的很想要见见一位安萨女性,看看你的孩子们,瞻仰阳光下的城市!我真的很想看看你们的舞蹈!”
“哦,好啊,你可以看舞蹈。”他说着站起身来。也许那天晚上我们喝得比平时略微多了一点。
他站在阳台上,脚下是闪着光的黑暗沙滩。他挺直身体,双肩向后压去,他的头扬了起来。他头上的羽毛渐渐竖立起来,在星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泽。他将双臂举到头顶上。
这种舞蹈和古代的西班牙舞蹈有些接近,文雅端庄却又散发着激情,跳起舞来全身的肌肉都是绷紧的,充满了男子气息。他没有跳起来,毕竟他已经是个八十岁的老人了,不过他做了个跳的动作,然后优雅地深鞠一躬。他的喙以一种特殊的韵律敲出喀喀的声音,然后跺了两下脚,而且,在上身保持直立的同时,脚下似乎还在跳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舞步。然后他的双臂伸展开来,向着我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但我这个时候仍然坐在那里,我在这舞蹈中那种纯粹的美和强烈的感染力面前惊呆了。
然后他停了下来,开始大笑。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他坐了下来,有些气喘吁吁地用手抚着自己的前额和头上的羽毛。“现在毕竟不是求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