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自传-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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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抽出身来了。
过了几天,我们听说那个善良的护士也传染上了,而且马上就死了。那两个病人究竟是怎样被救活的,我们为什么没有受到传染,实在说不出来,但是这次的经验增加了我对于土疗法的信心,也增加了我对于把白兰地酒当作药物的功能的怀疑。我知道这种信心和怀疑并没有什么牢靠的根据,但是我现在还有当时所得到的印象,因此觉得有必要在这里提一提。
这次传染病发生的时候,我给报界写了一封措词强烈的信,指责市政当局收回这个地区以后又不负责清洁卫生工作的罪过,应该对这次疫病的发生负责。这封信使我结识了亨利。波拉克先生;我和约瑟夫。杜克神甫结为朋友,部分原因也是由于这封信的作用。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我常常到一家素食馆里去吃饭。我在那里认识了阿尔伯特。韦斯特先生。我们常常每天晚上在这家饭馆里碰头,饭后一起出去散步。韦斯特先生是一所小印刷厂的股东。他在报上看见我那封关于发生疫症的信,在饭馆里又找不到我,因而感觉不安。
同事们和我在传染病发生以后,便减少了食量,因为我早就有了一种规矩,只要有传染病流行,我就吃得很少。所以那几天我根本就不吃晚饭了。中饭也是在别的客人到达以前就吃完了。我同这家饭馆的老板很熟,我已经通知他,因为我正忙于看护黑热病的病人,我将竭力避免同朋友们接触。
韦斯特先生在饭馆里有一两天没有找到我,有一天很早我正想出去散步的时候,他却跑来敲我的门了。我一开门,他便说道:“我在饭馆找不到你,很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我决定这么早来看你,好在家里找到你。好了,我现在就听你吩咐吧。我准备帮忙照料病人。你知道我是光棍一条,无牵无挂的。”
我表示感激,并且不加思索地回答他说:“我不打算要你去做看护。如果一两天内不增加新的病人,我们就可以自由了。不过却有一件事。”
“是的,什么事?”
“你能不能到杜尔班去主持《印度舆论》的印刷工作?马丹吉特先生多半得留在这里,杜尔班需要有个人照料,如果你能去,我就放心了。”
“你知道我有一所印刷厂。大概我是可以去的,但是我可以等到晚上再给你最后的答复吗?我们晚上散步的时候,可以谈谈这件事。”
我很高兴,我们谈了以后,他答应去。薪金多少他并没有考虑过,因为他志不在此。但我们决定每月给他十英镑,如果有利润,也分一点红利给他。第二天韦斯特先生便搭晚上的邮车到杜尔班去了,把他的债务委托给我代收。从那一天起直到我离开南非的海岸,他一直是我一个同快乐共患难的朋友。
韦斯特先生出身于卢特(英国林肯郡)的一个农家。他受过普通的学校教育,但是他在经验的学校里和自力更生的努力中,却得到了不少学问。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纯洁、冷静、敬神、爱人的英国人。
在以后几章中,我们还将更多地谈到他和他的家庭。
第十七章 火烧印度居民区
虽然同事们和我都解除了照顾病人的责任,还有很多由黑热病所引起的事情需要处理。
市政厅对于这个地区的疏忽,我在前面已经谈过了。可是市政厅对于白种人市民的健康却是非常关心的,为了保持他们的健康,市政厅本来已经花了很多钱,这时为了消灭黑热病的传染,花钱就象泼水一样。我虽然责备了市政厅置印度人于不顾的罪过,却不能不赞扬它对于白种市民的照应,并竭尽所能予以帮助。我记得如果我不给予合作,市政厅的工作会更加困难,那时它就会毫不犹豫地调用武装力量来行其下策。
然而这一切全部避免了。市政当局对于印度人的行为是满意的,将来防疫工作也就简单得多了。我用尽一切力量动员印度人去帮助市政厅,这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但是我不记得有谁反对过我的主张。
印度人住的地区有人严密把守,没有许可,谁也不得进去。同事们和我都有自由出入的通行证。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把整个地区的人都腾出来,在离开约翰内斯堡大约十三英里的平原上塔帐篷住三个星期,然后放火把这地区烧毁。要带粮食和其他应用物品到帐篷里住,自然要费一些时候,在这当中,便不得不派人把守。
人们都很惊慌,但是我经常在那里,对他们倒是一种安慰。有很多穷苦的人常常把一点点节余埋藏地下,现在就得挖出来了。他们没有银行,他们也不晓得可以存储银行。我倒成了他们的银行家了:钱象水流一样地流入我的事务所。在这种危机当中,我当然不能因为自己的劳动收取任何费用。不过我倒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同我存款的那家银行的经理很熟。我告诉他我要把这些钱存到他那里。别的银行当然不希罕接受大量的铜币和银元,也有人担心银行职员会拒绝接受来自疫区的钱。然而这位经理却给我一切方便。我们决定所有的钱在存入银行以前必须消毒,就我所记得的,那一次差不多有六万英镑存进银行。我劝那些有能力的人在银行里开固定户,他们都同意了。结果,有些人也习惯于把银存在银行里了。
这个地区的居民由一列专车搬到约翰内斯堡附近的克里斯普鲁伊特农场,由市政厅公费供给粮食。这个由帐篷构成的城市看起来就象一个兵营。不习惯于这种兵营生活的人对于这种安排自然是感到不安和惊异,但是他们并没有感到什么特别不方便的地方。我天天骑自行车去看他们。他们定居下来不到二十四小时,便把所有的疾苦全忘了,开始快乐地生活起来了。每次我到那里,都看见他们有说有笑,欢欢喜喜。露天住上三个星期显然增进了他们的健康。
就我所记得的,居民迁出以后的第二天,那个地区便被放火烧掉了。市政厅一点也不想从大火中救出任何物品。就在这个时候,为了同样的理由,市政厅还把商场里所有的木料都烧光了,损失大约有一万英镑。采取这个断然的步骤,据说是因为有人在商场里发现了几只死老鼠。
市政厅这次花了很多钱,但是它成功地把疫病的进一步蔓延阻止住了,从而市内的居民重新可以自由地呼吸了。
第十八章 一本书的魔力
这一次的黑热病加深了我对穷苦的印度人的影响,并且增加了我的业务和责任。我同欧洲人的一些新的交往变得很密切,这也大大地加重了我道义上的职责。
我在那家素食馆里认识了波拉克先生,就象我在那里认识韦斯特先生一样。一天晚上,有一个青年坐在离我不远的一张桌子上,送了一张名片给我,说是愿意见见我。我请他到我桌子上来谈谈。
“我是《评论报》的副编辑,”他说道:“我看见你在报上发表的关于时疫的那封信,便很想见见你。我很高兴果然有这么一个机会。”
波拉克先生的诚恳吸引了我。就在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我们彼此便都了解了。我们对于若干重要的生活问题,意见似乎都很接近。他喜欢简朴的生活。他有一种知而行之的特点。
他在生活上进行的一些改变不但迅速,而且是剧烈的。
《印度舆论》的开支一天天大起来了。韦斯特先生辟头的一个报告便令人震惊。他写道:“我并不指望这个事业能产生象你所想象的利润。我甚至担心还要亏损。账目是不清楚的。有大宗欠债应当追回来,但是谁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这需要经过一番整理。不过你用不着为这一切惊慌。我一定尽力把这些事情弄得妥妥贴贴。有利润也好,没有利润也好,反正我要留下来。”
韦斯特先生发现这件工作无利可图的时候,本来很可以一走了之,而我也不会怪他。其实他还可以指责我,说我没有确实的证据,便告诉他这个事业是有利可图的。但是他始终没有一句怨言。不过我有一种印象,韦斯特先生因为这件事便认为我是一个容易受人欺骗的人。我只是简单地接受马丹吉特先生的预算,并没有加以检查,便告诉韦斯特先生可望得到利润。
现在我才明白,一个为公众工作的人,不应该随便发表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的意见。尤其是一个信奉真理的人更应该谨小慎微。让人相信未经充分证实的事情是对真理的损害。我虽然懂得这一点,却还不能完全克服自己容易受骗的习气,这是因为我渴望多做工作,而自己又干不了那么多的缘故;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实在令人难过。这种渴望多做工作的心情常常引起我的同事们的不安,虽然我自己倒不在意。
我一接到韦斯特先生的来信,便到纳塔耳去了。我拿波拉克先生当心腹看待。他到车站来送行,留给我一本书在旅途中阅读,他说他相信我会喜欢它的。这就是鲁斯金的《给那后来的》。
我一开始读这本书,便不忍把它放下。它把我吸引住了。从约翰内斯堡到杜尔班是二十四小时的旅程。火车是在晚上到达那里的。那天夜里我睡不着,我决心照着这本书的理想去改变我的生活。
这是我第一次阅读鲁斯金的著作。我在学校的时候,除了教科书,没有读过什么课外读物,献身于社会以后,读书的时间很少。因此我谈不上有多少书本上的知识。然而我相信由于这种外力的限制,我并没有吃多大的亏。相反,正因为我读书很少,倒使我可以彻底消化我所读过的书。使我的生活立刻发生实实在在的变化的,就是这本《给那后来的》,后来我把它译为古遮拉特文,定名为《万人之福》。
我相信我在鲁斯金这部伟大的著作里发现了它反映着我自己的一些最深切的信念,这就是它所以能够吸引我并在我的生活中引起变化的原因。一个诗人就在于他能够把人们内心所蕴藏着的善良呼唤出来。诗人感人的力量不尽相同,因为每个人的造就有深浅之别。
我所了解的《给那后来的》的教训有:
1.个人的好处包含在众人的好处之中。
2.律师的工作同理发师的工作具有同样的价值,因为依靠工作谋生是人们共有的权利。
3.劳动的生活,即种地的人和做手工的人的生活,是有价值的生活。
第一点是我所知道的。第二点我只有模糊的认识。第三点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给那后来的》为我清楚地说明:第二点和第三点都包含在第一点里面了。天亮了,我也想通了,我准备把这些原则付诸实行。
第十九章 凤凰村
我把这件事的经过全都告诉了韦斯特先生,《给那后来的》一书对我的影响也对他说了,我还建议把《印度舆论》搬到一个农场里去,在那里每一个人都要劳动,领取同样的生活费,利用业余时间为这个刊物工作。韦斯特先生赞成这个意见,我们于是决定无论属于什么人种肤色和国籍,每月一律支取三英镑的生活费。
但是印刷厂里的十来个工人是不是都愿意搬到偏僻的农场去住,是不是都能够以只维持生活为满足,实在是一个问题。所以我们提议凡是不赞成这个办法的,都可以照旧领工资,希望他们也能逐渐成为这个新村的一分子。
我把这个计划给工人们谈了。马丹吉特先生认为我的建议是愚妄的,他说这会把他全力以赴的事业给糟蹋了,工人们也不会干,《印度舆论》只有停刊,印刷厂只好关门大吉。
印刷厂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