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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九龙策系列 共9卷 作者:绿痕-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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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铁勒来到人世的消息,喜获麟儿的世宗先是策封北妃为西内娘娘,再大肆摆宴大明宫,那夜,世宗满心欢喜地亲自前来大明宫的榻前探视,但就在乍见襁褓中的铁勒时,他的笑意自唇角隐去。

  睡梦中的那张小小面孔,怎么看,也不像他。

  面对那张轮廓面孔都不与他肖似的世宗,虽然心中有所犹疑,可又无法确定,於是他背著西内娘娘,暗地里召来太医与亲近西内娘娘的宫女太监,反覆推算著西内娘娘受孕与怀龙子的日数,再怎么算,都在在显示了,铁勒确是他的亲骨肉。

  可是世宗就是无法驱逐心头那只名唤怀疑的暗鬼。

  渐渐的,世宗变得鲜少出入大明宫,也没再去看过铁勒,次年,世宗新纳了来自遥远南方的绝世美人南内娘娘,并为新宠的南内娘娘在南方盖了座幽兰宫,每至天寒,必带南内娘娘南下避冬,而遭冷落的西内娘娘,则独自一人守在大明宫中,日日夜夜活在铁勒的身世有朝一日将会暴露的阴影里。
  

  她不敢告诉世宗,他眼里所藏著的怀疑,是对的。

  她是在来到大明宫後才察觉自己有孕的,蓝田种玉者,并不是她所深爱的世宗,为此,她曾想过打掉北武王的遗祸,但在群妃并起美人环伺的後宫中,她这名初来乍到的新妃毫无地位可言,急於巩固自己地位的她,必须趁著皇后扶育年幼的太子,而她正值得宠的这个当头,为世宗诞下龙子,好在後宫中争得一席之地,於是,她选择留下了铁勒。

  只是铁勒诞生的日期,再怎么算都会启人疑窦,为了瞒天过海,她自北武带来的两名侍女,日日喂她服食缓胎之药,眼看临盆之日将近,她仍是不放弃拖延日子,直至临盆时限已过,只差数日就到达安全的日期,她依然不愿诞下铁勒,苦苦一味拖延得几乎丧命,最终,她总算是在她所要的日子裹临盆产子。

  时光之河停止溯游,关於西内娘娘诞子的记忆停在遥远的从前,铁勒张开双眼,来到河中顺川而下。

  时光推至他七岁时,在他被父皇送去北狄前的那个冬夜。

  将这个秘密告诉他的,并不是母后,因为母后即使是作梦,也不会将这极力想隐瞒的秘密说出口。然而在母后身旁,那两名伴随著母后的侍女,不忍见他因受世宗冷落,故而有想回故国念头的母后长年累月苛待,在那夜,当他因即将被送去北狄,独自一人躲在寝殿一角哭泣时,她们将他拉去了四下无人的暗处,在他耳边字字道出众人所不知的秘密。

  铁勒的泪水凝滞在脸上,他不信,纵使她们说得再怎么真,他还是不信,只想当这是一场噩梦,但在次日清晨,他发现两名侍女,一人毒发陈尸在殿内、一人不知所踪,而命人前来清理殿内的母后,她脸上那神秘的笑意,令他下寒而栗之时,他明白了自幼以来母后待他的种种所为何来,也了解了冒死告知他的两名侍女,因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自那日起,他遗忘了该怎么落泪。

  嘶啦一声,母后的笑意消逝在川水中,他再度顺水前行,来到已成年的十数年後,那一日,父皇采纳太子卧桑之荐,钦点刺王铁勒派驻北狄边防。

  下了朝後,在寂静无声的翠微宫宫廊上,卧桑一边在他的耳畔低语,一边在他手心写下四个字。

  北武王子。

  铁勒震愕莫名,不知他是如何知晓这个秘密的。

  卧桑的脸上带著笑,会发现这个秘密,其实并不是偶然。

  原本,他只是为父皇长年待铁勒冷淡如冰的态度有所疑惑,他一直都很想找出原因,但在父皇那边,无论是明问或是暗示,他得不到答案,因此在这回前去北狄巡视时,他刻意腾出时间,在北武国边境寻找一名当年自大明宫私逃而出,而後销声匿迹的侍女,但他没想到,在那名侍女身上耗费了千金哄她开口後,他所得来的答案竟是如此。

  这个消息不能见光,一旦有第二者知情,天朝难保不引发一次动乱,而他一直都想保护的铁勒,将在父皇发觉为西内娘娘所骗为敌育子之後,立即成为父皇的刀下之魂。

  为此,当他走出那间侍女所住的小屋时,他命离萧进屋去,当离萧再次走出小屋时,屋内中人,失去了所有音息。

  回朝後,他刻意点明铁勒派驻北狄,为的就是让铁勒能够一手掌握北狄的情势,如此一来,只要铁勒不兴兵北武国,那么父皇也无法造成铁勒与北武王父子相残的局面;二来,只要铁勒少在朝中,父皇自是减少了能将铁勒远贬或是削权的机会。

  几番对话後,站在廊上的铁勒,听见卧桑在他的耳边开出两个条件。

  「我有两个条件。一是,你必须和我一样守口如瓶。二是,将来你得帮我一个忙。」

  将来?卧桑指的将来到底是什么?他不解。

  水声泼刺泼刺,时光之河再往前流动了些,急急缓缓的水势中,铁勒来到了卧桑弃位前的那一夜。

  翠微宫底,宛如迷宫的地道里,人鱼膏的灯火照亮了卧桑的脸庞。

  「多年前,我为你保守了一个秘密。」卧桑走近他的面前,带笑地一掌拍上他的肩头,「现在,我要你还我这份人情。」

  铁勒盯紧他的眼瞳,「你要我怎么还?」原来当年他所留的那一手,就是想用在这个时刻。

  「我要你保全我的八个皇弟,包括你。」卧桑倾身靠向他,附耳低声交代。「当我离开中土後,你得想办法让他们全都活著。」

  「你……」他没想到卧桑竟会把这个责任交托给他。

  「一切,就交给你了。」卧桑朝身後的司棋弹弹指,司棋随即捧来一只包裹著黄巾的木匣交给铁勒。

  卧桑满意地看著捧著木匣的铁勒。匣中,是翠微宫里的那枚传国玉玺,他之所以将它盗来,主要是为了父皇。

  他怕,一旦他不在国中,可能已经知道铁勒身世的父皇,将会对铁勒做些什么,他更伯父皇在病中误择不适任的下一任太子,要是不适任的那名太子在登基後,首先便想对付表面上看来功高震主,可是实际上却没有半点贪念的铁勒,那怎么办?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传国玉玺一日不在父皇手中,那么无论父皇的选择是谁,在没有获得铁勒的认同前,天朝将不会有下一任天子,谁也都不能对铁勒如何。

  「慢著……」手捧著木匣的铁勒,想叫住转身欲走的卧桑。

  卧桑朝他眨眨眼,「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机会?卧桑能给他什么机会?

  他从不曾立愿登上天朝天子之座,他要的不是成为天子的机会,他要的是天朝能给他一份亲情。这么多年来,即使他知道他真正的出处,但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北武国之人,更没有去见过那个素未谋面的北武王一面,他要的,是有父有母有兄弟的这座天朝,渴望这座天朝,能让他真正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可是他也明白,只要他身上一日流著北武王的血,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水声停息,记忆的川水凝止於病重的父皇,於清凉殿宣揭口谕的那夜。

  当跪立在地的他,在殿内亲耳聆听冷天放代父皇所传达的圣谕後,他便知道,他是彻彻底底失去机会了。他失去了最後一丝与父皇成为父子的机会,也失去了与母后成为母子的机会。

  面对百日之内攻陷北武国的这道口谕,铁勒的心摇摆不定。

  他该怎么做?一边是生父,一边是养父。

  他知道,总有一日他必须在暧昧中做出抉择的,可是究竟该如何选择才是对的?是要他否认近三十年来他对天朝的情感?还是否认他血浓於水的出处?或者是,否认他自己的存在?

  低首望著浮映著他面孔的川水,铁勒不知该如何选择,但当川心缓缓浮映出飘荡在大明宫梁上的母尸时,他终於血刀多年来的悲欢,狠心一断。

  他的未来,不在这片天朝的土地上。

  他的未来,在他的掌心里。

  ***

  冰冷的感觉自胸口传来,伴随著丝丝刺痛,恋姬受疼地蹙著眉,挣扎醒来後,甫睁开眼,近在眼前的蒙胧人影令她悚然一惊。

  「是我。」铁勒以沉稳的音调安抚她,并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

  视线较为清晰後,她不解地望著他的面容,顺著他的动作往她的胸口看去,她才明白胸前冰冷的感觉,是他的指尖,而会刺痛,是他正在为她上药并更换纱布,但在看清她的疑惑时,她也见著了正袒胸接受他照料的自己。

  「别动,你的伤口裂了。」铁勒腾出一掌按住羞窘欲躲的她,以另一手单独完成纱布固定的工程。

  他才收回手,恋姬马上想找衣裳或是被巾遮掩自己,可她找遍了两旁也摸不到半片布料,不希望她乱动再次弄裂伤口的铁勒,只好放弃欣赏眼前的美景,捞来被他塞到她脚边的厚被为她密密盖上。

  「我在哪裹?」整个人藏在被下只露出一张小脸的恋姬,边打量著四属的环境边问。

  「虎踞宫。」他漫不经心地应著,指尖轻轻划过她粉色的面颊。

  虎踞宫?这是什么地方?

  急於求解的水眸移至他的脸上,但他不回答,专注地凝视著她,他那眼神,彷佛不曾见过她似的。

  「怎、怎么了?」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她不确定地摸摸脸颊。

  铁勒不发一言,将她扶坐起来,坐至她的身旁拥她入怀,埋首至她的发间,紧紧地,将她压进他曾经以为他将永远空虚的胸膛里。

  他离营时,浑身是血的她,紧握著他衣袖的模样他还记在心底,她不会知道,当她伏在疾奔的马背上朝他而来,而後又坠落在雪地时,他有什么感觉。

  他以为,她伤了、死了,再不会爬起来走向他,站在原地的他,碎成一千片,一万片散落一地,那一刻他甚至认为,原本打算与她重新来过的他,又再次失去了机会。

  「答应我,别再乱来……」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才能把话说出口。

  恋姬在他怀中想动,「那时我以为你……」

  「你该对我有点信心的。」若非有十成十的把握,他怎会去面对北武王?外头有著左右翼军,里头有著数量庞大的中军,北武王城早就是他的囊中物,与他对峙的北武城兵,所做的不过是困兽之斗,他根本就没看在眼里,所以也才不要冷天色进来搅局。

  「可是你连动也不动……」她哽著嗓,泪光在眼底浮动。「离萧若是没发箭,你是不是就要任人宰割?」他简直就是置自己的生死於不顾,他甚至连还击的念头都没有,在她眼中看来,他只是想寻死。

  铁勒无法否认。那时的他,思绪空洞一片,在见著北武王与兵士朝他疾驰而来时,他真的不知道他该有什么动作。

  他很问问那个与他面庞相似的北武王,想拿他怎么办?怎么看待他?那惊讶的表情又代表了什么?是否也把他视为国仇大敌?是否承认他的存在?在他的心底,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说,却又道不出口,於是他选择沉默,在沉默间,他犹豫著该不该动手,他怕只要他一动手,他就将成为一只失足的鸟,再也无处著陆。

  「你分明就可以避开那些危险的,你——」在他的沉默中,她又是一阵指控。

  「那,我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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