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青] 复制品-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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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正在熟睡,忽然被一阵急促敲门的“笃笃”声惊醒了,老猎人正在外面喊叫着我。
“出事了!”他站在门口,手拿一叠纸笺,气喘吁吁地说。从他脸上紧张而颓唐的神色上我也感到了不妙。
“他被害了。”老猎人话中的“他”当然一定是指那个复制的我。我从他手里接过那几页信纸。
这封信是给我的,上面写道:
亲爱的张宁;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你才好,但我想叫你声兄弟。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自从那次吵嘴回来之后,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当时所处的位置。从你的角度来讲,你失去了房屋和财产,更重要的也许不只是这些,你连名字都被我抢走了,我能理解你失去一切时的心情。而当时我只是一味地强调自己的得失,其实我早就该满足了。但我的怒火却比你燃烧得还凶,我的叫骂声比任何人都高……现在我才发觉那天我多么冲动、愚蠢。我很抱歉!
其实,你也应该了解我的脾气,我并不是个克制力很强的人,这你一定非常清楚。我常常干傻事,你也肯定深有体会,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你才能如此彻底地了解我。如果当时我们不吵架不争执的话,我们大概也可以做一对好朋友、一对知己……过去的事都已过去了,我现在只是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下一步,我打算去找梅赞。当然,这并不只是为了证实我们个人的真假,现在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很重要了,我已经想通了。我找梅赞,最主要的是为了那些被害的人……
还记得阿杜吗?原来的阿杜!
被梅赞害的人并不只是一个阿杜,如果不及时制止,还会有不少人将成为他把戏中的牺牲品,我们俩就是实例。虽然,他放了我们两个人,但给我们带来的痛苦烦恼却并不少。这几天来,我就一直被这些繁琐的事情缠绕着。我的心情非常糟……
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我目前最关心的就是去找梅赞这件事。
我现在是单身一人,几乎无牵无挂。不象你还有老猎人那个好朋友伴随着。我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后果。
单独去对付梅赞那伙人的确很危险,我其实很想找个象老猎人那样的侦探朋友帮帮忙,可是他现在只是你的朋友。
我曾经跟他也很不错,而现在那段友谊已经归你了。
所以我只好单独起程了。
为我祈祷吧!佛主和耶稣一定会祝福我的……
看到这里,我的手微微地颤动着,一直被我认作是冤家的人竟如此诚恳、如些豁达。这一点,我恐怕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不同的环境往往会塑造不同的人,他和我现在已经出现差异了。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老猎人插嘴道,“他查到了梅赞的巢穴,就一个人去了。”他叹了口气,又说:“如果他把这些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他忙的,可惜!”
“后来怎么样?”信纸还有几页,我没耐心看完,急切地问。
“后来他捣毁了梅赞的一些仪器,可很快就遭到了毒手——他又被梅赞分离成生物原料了。”
哦!天啦。我虽有思想准备,也不禁觉得头顶好象被人用木棒重重地打了一下,这封信已经使我对他产生了好感。信接着写:
……去找梅赞无疑有很大危险,他是个疯子。那些仪器制造得那么神秘恐怖,所以我这次也许不能回来。
如果我有什么不幸,请你再度回来照顾好我的东西,我们的东西。
拜托了!
最后,我仍然还想说:我是真正的张宁。对不起,因为我坚信不移这一点。
你也这么想,是吗?
我们两个人确实不容易和平相处。
请代我向老猎人问好……
“这是他大前天写的信,他昨天遇害。”老猎人继续说,“不过,梅赞现在已经被捉住了,他的那台复制人体的机器也已经自爆炸毁。他被指控绑架多人而将被判刑。”
“绑架?他明明是刽子手……”我大声吼道,决定和老猎人一道去见这个恶魔。
五、真相
狱警打开一道道沉重的铁门。我环顾四周,这里并不是一间普通的监狱,厚而结实的墙壁,满是锈斑的碗口粗的铁栅栏以及荷枪实弹、全副警戒的卫兵,就连死囚呆的地方也没有这里森严。
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间小房子。我勾着头从小门里钻进去,梅赞正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他似乎永远喜欢黑暗而潮湿的地方。
几天不见,他已经苍老多了,愁容满面。一台半导体抱在他怀里,他的嘴唇不停地翕动着,仿佛在唠叨什么。
在我和他之间仍然有一道栏杆,他抬起头透过空隙惊讶地看着我。
“很奇怪我会来这里吧?“我感到很解恨,终于也有这一天。
他没有作声,只是象精神病人一样拨弄着手中的半导体。
“看着我!”我大声厉喝道。
他的目光没有神,而且凝滞:“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我说。
“为什么?”他僵着脖子问。
“复制品不是被你分解了吗?”
“也许分解的不是复制品呢!”他迟钝地说。
“这不可能。”我争辩着,“决对不可能,我就是我。”
梅赞没有与我再争辩,却说:“我记得当时复制完你两后并没有把真的处理掉,而是把两个人都放了。假的丢在公园里……”
“那么真的呢?”我紧张地打断他的话。
“真的丢在另外一处的楼道里。”
“啊……。”我闻声如雷击顶,“怎么可能,你一定在骗我,你又想伤害我了。”
“没有这个必要。”他冷笑起来,“为了好区分,在制作时我把复制品左臂的一块朱砂胎记除掉了。把左手伸出来,那才是最有力的证明!”
我慌忙拉开胳膊上的衣服,果然,那块朱砂胎记不见了,那里本应有块指甲般大的红斑块。真难以置信,我怎么也找不到它。
“我明明记得被你们绑架,被你们装进机器,怎么变成了复制品?”
“别忘了,复制品和原来的人有着同样的记忆和思维。”现在,仿佛又轮到他嘲讽我了。
我是复制的!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比失去财产和名份更让我难受。“你这个混蛋……”我扑在栏杆上朝他骂道,这是我第二次歇斯底里地诅咒梅赞,骂得比上次更凶。
老猎人把我拖了出去,我仍久久不能平静。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他安慰我说,“其实真假并不重要。我仍会当你是好朋友……”
那又有什么用?真的我已经不复存在——为了我这个假货。我很内疚,后悔不该对他发怒,对他吼叫,给他增加烦恼,所以他才一个人送到梅赞的刀口上。
老猎人似乎看透了我,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这并不能全怪你,你如果知道后果是这样也不会那么鲁莽。”
“你一定要惩罚这丧心病狂的魔鬼,为所有被害者报仇……”我握着他的手,想起了阿杜和另一个我的死。
“一定,一定会的。”老猎人诚恳地注视着我。
“现在,我该走了。”我扬扬眉毛,尽力装出一副轻松的笑脸,“放心,我不会有事。我打算去看看阿杜……”
阿杜见到我很高兴,亲热地拥抱我。看着面前笑容可掬的阿杜,我不禁一阵阵心酸。他原来竟是复制品,是假的!
而我也一样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