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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浪荡皇帝秘史-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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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柄寒挥剑在左手中一抹,鲜血飞溅,左手小指被硬生生连根削下,他以鲜血淋漓的左手斜指苍穹,瞠目洪声道:“我,廖柄寒今日以指代首,非是我贪生怕死,只为暂时留得有用之身,异日在汉中与叛军决一死战,绝不教川中叛贼出川一步!苍天为鉴!”

骑士们激动难抑,一齐高举兵器大呼:“绝不教川中叛贼出川一步……”

萧若眼前场景再变,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处府衙大堂,只见一个身着朝廷命官服饰的中年人伏案而眠,他面容憔悴,手中尚捏着令签及纸笔,显然是在公事中因极度疲惫而坐着睡去。

“知府大人,不好啦!”一个衙役失魂落魄飞跑进来,身上衣服上沾染着血迹。

坐在官位上睡着的知府大人一惊而醒,霍地站起身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叛军又攻城了?”

“报知府大人,朝廷援军在北边城郊中了叛军埋伏,全军覆没,我们成都守军军心大为震动,负责防守北边城墙的巡检大人就率众投降了叛军,打开北门放叛军进城……通判大人率守军力战而亡,我们成都城快完了!知府大人快想办法逃走吧,叛军就要攻到内城了……呜呜呜!”衙役失声大哭道。

成都知府听了,面色变得惨白,一丝儿血色也没有,身躯晃了一晃,险些摔倒。他紧闭双目停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泪光莹然,一把抓起身旁的长剑,大呼道:“来人来人!随本官杀敌报国!”说着,大踏步朝府衙外行去。

“大人不能哪!叛军无穷无尽,杀不胜杀,大人不能去送死啊!”这衙役死死抱着成都知府的大腿,嚎啕大哭。

“你……放手,滚开!我尚明手下没有贪生怕死的孬种!来人啊,随本官上阵杀敌!”成都知府一腿踢开衙役,大声呼喝着冲出府衙。

这衙役也连忙从地下爬起来,追了出去。

萧若心潮激荡,眼前场景再度变化,地方仍然是府衙大堂,但此刻里里外外站满了人。

就见一群身着铠甲的粗豪汉子,众星捧月一般拥簇着一个老者走到正北官位旁,都要老者坐上成都知府宝座,老者只是推却不允。身旁一个黑脸如炭的壮汉洪声笑道:“这宝座尚老头坐得,我们老爷子凭什么就坐不得!别说这区区成都知府的交椅,就是京城金銮殿上那把龙椅,没准儿呀,他日也是我们老爷子坐的。哈哈,哈哈……”

众人一齐欢声大笑,老者推辞不过,便只得坐上成都知府的官位。只见这老者约莫五六十岁年纪,相貌堂堂,目光锐利,不怒自威,应是川中叛军首领江老爷子。

周围人在江老爷子身后两旁站定,那白衣俊秀少年也俏立于一旁,面上仍然没有表情,无喜无怒,清冷自若,似乎泰山崩于面前也不会动声色。

成都知府尚明被两个叛军士卒押来,在大堂中央站定,冷冷瞪视着不远处的江老爷子。

“跪下!跪下!”叛军众将连声大喝,尚明不但不跪,反而放声哈哈大笑开来,仿佛听到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你笑什么?”叛军众将有些恼羞成怒了。

尚明高声道:“我乃堂堂朝廷命官,成都府知府兼西川经略使,岂能拜你们这些逆贼草寇!”

叛军诸将一片哗然,江老爷子抬手虚按了一下,堂内逐渐安静了下来,他望着下方五花大绑的尚明微微一笑,温言道:“尚明尚大人,你我真是久违了。你多年来是何等的威风,我夫带着这帮弟兄们几度被你逼入绝境,对你的大名可说是闻风丧胆……哈哈,苍天有眼,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怎么样?事已至此,降是降不降?”

“呸!”尚明狠狠啐了口,大声道:“我尚家数代深沐皇恩,一门忠烈,忠心耿耿,尚某虽不肖,也不至于对你们这些沐猴而冠的逆贼草寇屈膝称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神情决绝,字字说得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绝无转圜余地。

叛军诸将怒不可遏,他们这些草莽英雄面对正牌朝廷命官,原本在心理上就低了一截,听他大呼“沐猴而冠”,怎不让他们气炸了肺?

尚明旁边两个叛军士卒不待吩咐,抬腿狠狠踢他双膝及腰部,想将他踢得跪下。但尚明咬牙苦撑,虽痛得五官都一阵阵抽搐扭曲,腰杆子却挺得越发直了。

叛军诸将纷纷要求将尚明千刀万剐,江老爷子沉吟一番,缓缓说道:“老夫以仁义待天下人,你虽屡屡冲撞老夫,老夫却不跟你计较。来人!将尚明押下去,好生看管,关到他投降为止。”

尚明被押下去之后,白衣少年走出来,冲端坐官位的江老爷子一抱拳,说道:“老爷子,现今川中局势大定,梓州城不日可破,我军当聚集所有兵力乘胜北进,取汉中,下长安,入洛阳,直趋京师开封,一旦我军攻占京师,华朝摇摇欲坠的江山势必土崩瓦解,天下垂手可得。”他嗓音纤细而娇嫩,有如少女一般,但话语中包含着一股子冷峭清寒的意味,正如他的人一样平静如水,不起波澜。

此言一出,诸将面面相觑,面色俱有些儿怪异,谁也不出声。江老爷子迟疑着道:“这个,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白衣少年看这等情形,似有所悟,清冷的目光在叛军诸将面上一一扫过,道:“看来,我军刚打下川中,就有不少人一心只想安享荣华富贵,不愿打仗了。要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军如偏安一隅,不思进取,一旦朝廷缓过劲来,调集重兵来攻,我们早晚有一天会被朝廷剿灭。”

江老爷子缓缓道:“王贤侄莫急。老夫当年起兵时的弟兄,到今天,死得没剩了几个,想老夫曾立下与兄弟们共富贵的大愿,如今好不容易打下川中基业,正想让兄弟们过几天好日子,不愿再起战端,眼睁睁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战死沙场,何况……”说到这里,对身旁一个中年谋士使个眼色。

这中年谋士会意,走上前道:“王军师此言差矣,老爷子并非贪图富贵不愿打仗。而是方今华朝江山虽时有民变,但都是小打小闹,还没有天下大乱,眼下非出川良机。老爷子与众将的意思是,先上表跟华朝皇帝议和,让华朝皇帝老儿封我们老爷子为蜀王兼西川节度使,不奉诏,不朝见,只名义上向华朝皇帝称臣,实际上割据川中,以待时机。不出两三年,等华朝那个荒唐任性的小昏君搞得天下大乱时,我军再出兵中原不迟,届时,我军进可争霸天下,退可固守基业,岂不比现在冒险与华朝决一死战要好得多?王军师以为然否?”

王姓少年连连摇头,明显不以为然,正欲再说,江老爷子抢先笑道:“王贤侄,我军能有今日局面,你当居首功,待华朝皇帝老儿封老夫为蜀王后,老夫愿以你为丞相,绝不食言!我军今日擒获不少成都美貌女子,让你先挑选两个美女怎样?”

周围叛军诸将听说让他先挑,都流露出羡慕之色。

王姓少年听了此言,美玉也似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柳眉倒竖,怒道:“不用了!”说完,拂袖而去。

他离开府衙大堂后,叛军众将一片轰笑,有人高声笑道:“这王军师不但娘娘腔,而且婆婆妈妈,跟个娘儿们似的,哈哈哈!”众人好一番哂笑。

江老爷子微有怒容,轻叱道:“住口!王贤侄年岁虽轻,却是当世之奇材,自古凡是超卓之士,多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怪癖,要不是数月前他加入我们,我们这些江湖草莽之辈只怕现今还在东流西窜,哪里能占据整个巴蜀大地!他不但运筹帷幄,还亲自领兵征战于沙场,屡屡击败官兵,我军才逐渐壮大,至有今日之局面。从今往后,不许你们再在背后取笑于他!”说到最后,疾言厉色。

叛军诸将顿时讪讪的,一人陪笑道:“老爷子您教训的是,其实我们对王军师的本事,那也是心服口服,个个都对他敬重得紧,只是……他……他那个为人处事实在是有点子别扭,远不像我们样爽快。”

另一人接口笑道:“可不是!平日我们邀他喝酒他不去,邀他吃肉他不去,邀他逛窑子玩女人……他倒好,他干脆拿眼睛瞪我们。还有一事,他到我们军中也几个月了,俺好像还从没看见他笑过……”

语音未落,叛军诸将乱轰轰应道:“我也没看他笑过。”

中年谋士含笑道:“在这事上,我倒曾经问过王军师,你们猜他怎么回答?”

众人来了兴趣,一齐催他快说。

中年谋士笑道:“他说呀,他整天谋划的都是杀人的勾当,叫他如何笑得出来……”

第三十三章 梦耶?真耶?

众将听了此言,忍不住再度哄堂大笑起来,难怪都说王军师婆婆妈妈,看来还真是没有冤枉了他。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萧若眼前场景再变,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在晚上一间小厢房里。

室内一灯如豆,兽香袅袅,王姓白衣少年伏案持笔疾书,但见他纤眉深蹙,显然他所写的东西并不是令他开心的事。

他写着写着,忽然转头望向小轩窗——也正是萧若所处的地方,低喝道:“什么人在窗口?”

萧若内心悸动实非笔墨所能形容,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王姓少年又怎能感觉到自己?

厢房外头有人应了一声,一个小厮与一个小婢女开门进房,小婢女问道:“少爷,什么事?”她以为少爷是在叫唤自己。

王姓少年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紧紧盯着小轩窗方向,问道:“什么人在窗口?”

小厮与小婢女走到窗棂前朝外张望了一番,什么也没看见,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少爷,窗口没人啊!”

王姓少年迟疑着收回目光,伸笔在砚台中蘸了蘸墨,继续提笔在一方丝帛上写着什么。

小婢轻轻走上前,关切道:“少爷,天色已经很晚了,你还不早些安歇啊,莫要累坏了身子。少爷在写什么呀?”

王姓少年头也不抬,随口应道:“我向江老爷子讨了份进京上表求封的差事,正在写奏表……”言及此处,忍不住哼了哼,不无嘲讽的说道:“都说造反为了招安,想不到以江老爷子那等人物,刚打下点地盘,首先想到的,也是向朝廷讨封,以便长久安享富贵,哼哼,看来他难成大事……你们两个去打点一下行装,明儿天一亮,我们便起程去京城。”

小婢道:“那这里的事怎么办?少年放心得下吗?”

“这里……”王姓少年秀美的嘴角牵拉一下,似乎算是笑过,“这里,已然不需要我了。”

小厮与小婢应了声。

王姓少年搁笔抬头,长叹一声,缓缓道:“我昨晚夜观天象,发现代表华朝皇帝的那颗晦暗多时的星突然大放异彩,紫气环绕,乃大吉之兆;而相形之下,江老爷子那颗星便显得暗淡无光……我委实想不通星象为何骤然大变,难道说在华朝皇帝身上发生了什么异事?当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此行进京,就是要亲眼看一看现在的华朝皇帝究竟如何,华朝江山在他手里有没有救。也许,短视偏安的江老爷子不再值得辅佐……”

小厮与小婢没想到少爷今晚跟自己说这些事,听得似懂非懂,也不知如何作答。

王姓少年挥一挥衣袖,两人便退出厢房。

他将写好的奏表封装好,站起身来,愁眉紧锁,负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轻声喃喃自语:“天命究竟属谁?江老爷子值不值得辅佐?……数月以来,我为助他成就大业,两手沾满血腥,究竟是在解救天下黎民苍生?还是在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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