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战-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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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努力把牧师俯卧在地上的形象抛到脑后的时候,我又不得不面对火星人的问题和我妻子的命运。对前者我没有一点主意;我可以有一百种答案,而糟糕的是,对于我妻子的问题也是如此。突然间,那晚变得非常可怕。我坐在床上,呆呆地在黑暗里望着。我祈祷热光突然击中她,把她毫无痛苦地杀死。自从我那晚从莱瑟海德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祈祷过。我作过一些狂热的祷告,在极端危险中象异教徒一样地着了魔地祷告;但是现在我真心的祈祷,在黑暗里坚定而虔诚地面对上帝。奇怪的夜晚!最奇怪的是,黎明刚一到来,我虽然已经和上帝交谈过,却象一只老鼠一样爬出房子——一个比老鼠大一些的动物,一个低等动物——只消主人一怒之下就可以把我抓起来杀掉。也许老鼠也充满信心地向上帝祈祷。如果我们没有学到其他的东西,这场战争教会我们了怜悯——为我们统治下的没有智慧的动物感到怜悯。
早晨非常明亮,天气很好,东方的天空闪着粉红色的光芒,点缀着小块的金色云朵。在从彼尼山顶通向温布尔登的大路当中,还看得出星期天晚上战争开始以后,惊慌的人流涌向伦敦方向时留下的痕迹。一辆两轮的手推车上刻着“新麦尔登青菜商,托马斯·罗伯”,一个轮子碎了,还有一个白铁箱子也给丢下了;一顶草帽给踩进了现在已经变硬的泥地里,在西山顶上的一个翻倒的水槽旁边,有不少沾着血迹的玻璃。我的行动缓慢,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计划。我想过回到莱瑟海德去,虽然我知道在那里不大可能发现妻子。如果我的妻子和表姐妹没突然给火星人杀死的话,他们肯定早就逃走了。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秀兰的居民是不是逃跑了。我知道自己很想找到我的妻子,我的内心渴望见到她,见到有人的世界,但是我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她。我也深深体会到自己目前的孤独处境。我从角落里走出来,在茂密的树林和灌木丛的隐蔽下,来到了温布尔登宽广的草地边上。
黑色的草地上长着黄色的金雀花和石南;这里看不到红草,当我在草地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潜行着的时候,太阳出来了,阳光把草地照得生机勃勃。我在树林里发现了一群忙忙碌碌的青蛙。我停下来看着它们,从它们强烈的生存欲上得到了一些启发。后来,我感到一种被人偷看的奇怪感觉,我突然转身,发现在一丛小树里蹲着什么东西。我站在那里看着。我朝前迈了一步,一个男人站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短剑。我慢慢向他走去。他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当我走近一些,发现他穿的衣服和我一样又脏又旧;他看上去就象刚刚给从阴沟里拖出来。再走近一点,我看出他浑身都是青苔,污泥和煤烟。他的黑头发搭在眼睛上,他满脸乌黑,又脏又瘦,所以一开始我没认出他来。他的下巴上有一道红色的伤痕。
当我离他还有十码的距离时,他叫到,“站住!”我停了下来。他的嗓子是哑的。“你从哪儿来的?”他问。
我想了一想,一边打量着他。
“我从莫特莱克来,”我说“我给埋在火星人圆筒砸出的土坑旁边了。我刚刚想办法逃出来。”
“这里没有食物。”他说。“这是我的地方,从这座山到那条河,后面到克拉波海姆,上面一直到草地的旁边。这里只有够一个人吃的食物。你上哪儿去?”
我慢条斯理地回答着。
“我不知道,”我说。“我在毁坏的房子底下给埋了十三、四天,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怀疑地看着我,然后又换了一种表情望着我。
“我没打算留在这里,”我说。“我想我应该到莱瑟海德去,我的妻子在那儿。”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
“是你,”他说;“从沃金来的那个人。你没死在威勃利奇?”
我同时认出了他。
“你就是那个跑进我家花园的炮兵。”
“真是好运气!”他说。“我们是幸运的一对!瞧你!”他伸出一只手,我抓住了他的手。“我从一个排水沟里爬出来,”他说,“但是他们没有杀掉所有的人。他们走后,我穿过田野向沃尔顿走去。但是——还不到十六天,你头发都发灰了。”他忽然转过头看去。“只是一只白嘴鸦,”他说。“现在连鸟的影子也要担心。这里太开阔了,让我们躲到小树丛底下去谈吧。”
“你见到火星人了吗?”我说。“自从我爬出……”
“他们去伦敦了,”他说。“我猜他们在那里造了一个更大的营地。那里,在海姆斯推特路那边,整晚上满天都是他们的光。他们就在这片光里移动着。到了白天这片光就不见了。但是,我没在更近的地方看见他们。”(他扳手指数着)“五天。后来我看见其中两个把一个什么大东西带到海满斯密士去了。前天晚上”——他突然停下来,然后强调说——“那只是一道光,但天空里有个东西。我相信他们造了一个飞行机器,正在学习飞行。”
我停下来趴到了地上,我们向小树丛爬去。
“飞行!”
“对,”他说,“飞行。”
我爬到一个小土堆上坐下。
“人类完了,”我说。“如果他们会飞的话,他们就能飞越全球。”
他点点头。
“他们会的。但是——这会让我们这边的情况好一些。另外——”他看着我。“你对人类灭亡不满意吗?我很满意。我们完了;给彻底打败了。”
我瞠目结舌。虽然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我还没有得出这样的结论——他说出来以后,这个结论就非常明显了。我仍然还怀着一线希望;或者说,我的脑子里有这么个习惯。他重复着自己的话,“我们给打败了。”他对此坚信不疑。
“全完了,”他说。“他们死了一个——只有一个。他们已经找到了很好的落脚点,并且征服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他们把我们踩在脚下。在威勃利奇死掉的那个只不过是个事故。他们只是先头部队。他们不断地飞过来。那些绿色的陨星——这五六天里我没有看见,但是我相信他们每个晚上都落下来,落在了其他的地方。我们打败了!”
我没有回答他。我定定地盯着前方,徒劳地想找出些理由来反驳他。
“这不是战争,”炮兵说。“这绝不是战争,就象人和蚂蚁之间不可能有战争一样。”
突然我想起了在天文台的那个晚上。
“他们发射了十次以后就没有再发射,至少在第一个圆筒到来之后还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炮兵说,我解释给他听。他想了想。“可能是他们的大炮出了故障,”他说。“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怎么办?他们会把大炮修好的。就算是有些推迟,结果又有什么两样呢?这只是人和蚂蚁的战争。蚂蚁建造自己的城市,按照自己的样子生活,进行着战争和革命,直到人想把它们赶走,然后它们就给赶走了。我们现在就是这样的——只是蚂蚁。只是——”
“是的,”我说。
“我们是可以吃的蚂蚁。”
我们坐在那里看着对方。
“他们会把我们怎样呢?”
“我在想的就是这个,”他说;“我在想的就是这个。从威勃利奇出来以后,我朝南走——我一直在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多数人都受不了,又哭又叫的。我可不想叫。我已经两次经历了死亡;我不是个仪仗兵,反正早晚要死的。只有动脑子的人才能活下来。我看见每个人都在往南走。我对自己说,“那里不会有食物留下来的,”于是我往回走,我朝火星人的方向走去,就象麻雀向人走过去一样。在我的四周”——他向地平线挥了挥手——“人们在一起挨饿,相互争打,互相践踏——”
他看见了我的脸,尴尬地停了嘴。
“毫无疑问,有钱人都逃到法国去了,”他说。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道歉,他遇到了我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这里到处都有食物。店里有罐头;葡萄酒,烈性酒和矿泉水;而水池和落水管都空了。好吧,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他们是有智慧的生物,”我说,“他们好象需要拿我们当作食物。首先,他们会摧毁我们的兵舰,机器,大炮,城市,所有的秩序和组织。这样就行了。如果我们只有蚂蚁那么大,我们也许能逃掉。但我们不是蚂蚁。我们体积太大,这没错。”是吧?”
我表示同意。
“是这样;我已经想出来了。好——下一步;目前我们给抓住了。一个火星人只要走几英里就能抓住一大群逃跑的人。有一天,我看见一个火星人在温兹完斯附近把一幢房子打成碎片,在废墟里翻找着。但他们不会一直这么干。一旦他们把我们所有的大炮和兵舰都解决掉,摧毁了我们的铁路,完成在这里要作的所有事情,他们会有系统地把我们抓起来,把最好的找出来装在笼子里和其他东西里。这就是他们想干的事。上帝啊!他们还没开始对付我们呢。你难道看不出吗?”
“还没开始!”我叫到。
“没开始。所有发生的这些是因为我们不能保持安静。我们用大炮和其他愚蠢的行为去干扰他们。我们失去了理智,成群结队地朝不见得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跑去。他们还不想理我们。他们在建造自己的东西——建造他们带不过来的东西,为其他的人作好准备。很可能这就是圆筒暂时停止落下来的原因,他们怕砸到已经在这里的火星人身上。我们不应该到处瞎跑,乱喊一气,或者是找机会用炸药把他们干掉,我们应该安排自己适应新的事物。这就是我想到的。这当然不是人类想要得到的,但是事实如此。这就是我行动的原则。城市、国家、文明、进步——全完了。我们给打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活着有什么用呢?”
炮兵朝我看了一会儿。
“今后的100年里不会有什么音乐会了;也不会有什么皇家音乐学院了,也不会有餐厅里的美食佳肴了。如果你只想享乐的话,那是完蛋了。如果你有贵族的气派,或者不喜欢用刀子吃豆子的话,不喜欢说话漏发“h”音的话,你得赶紧改变一下了,礼貌在将来没有用了。”
“你是说——”
“我是说象我这样的人会活下来——给当作人种留下来。我告诉你,我一定要活下去。如果我没错的话,过不久你也会这样的。我们不会给消灭。我不想给他们捉住,象对待一头公牛一样驯养起来。噢,想象那些棕色爬行动物吧!”
“你是想说——”
“我是想这么说。我要在他们脚底下活着;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人给打败了。我们懂得太少。我们必须学习,然后才有机会。我们必须一边学习,一边独立地活下去。瞧!这就是要作的事。”
我惊讶地盯着他,给他的决心深深打动了。
“我的天,”我叫到“但是你真是个男子汉!”我猛然抓住了他的手。
“啊!”他说,眼睛闪闪发亮。“我已经想好了,对吗?”
“接着说,”我说。
“好吧,那些想逃跑的人得先作好准备。我准备好了。告诉你,不是每个人都会变成野兽;事情就会是这样的。这就是我观察你的原因。我还有些怀疑。你很瘦弱。我不知道是你,不知道你怎么给埋起来的。所有这些——所有住在这些房子里的人,还有那边所有的小书记员——他们都是没用的人。他们没有任何精神——没有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