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衣-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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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二姐抬头冲孙璟瑜安慰一笑,道:“爹和二弟别担心,徐家的官老爷这会要亲自出面,建书院的事不会有假。他老人家在京为官多年,如今年事已高回乡做好事,想顺便带几个家乡的学子出头,书院就建在奇峰山那边上,离咱们家还算近,最近徐家已经开始动土,听说要在徐老爷回乡之前将书院建好,咱们县的知府大人亲自接了这差事,自己掏钱帮忙了,啧啧,你们说这事可能有假吗?人家徐老爷可是京官哟,有头有脸怎会说假话,徐家在我们这一代德高望重,爹大可放心,到时候只等书院建好,咱想办法把弟弟送去读书即可。”
孙璟瑜闻言讶异,徐家老爷的事迹他知道不少,认真说起来,徐家老爷与他故去的老夫子算是同窗,只不过一个平步青云,做了京官,成了家乡几十年来最有才名的学子。如今从二品内阁学士,正正经经靠着本事出头的长辈,孙璟瑜很佩服。相反,他故去的夫子当年得了举人后,再没能前行一步,年轻时谋过一官半职,后来无人靠山,慢慢便做了先生。
堂堂内阁学士有可能成为他的夫子,孙璟瑜激动不已,兴奋的几乎颤抖。
孙铁锤瞧出儿子的神色,打定主意要让儿子进那家书院,忙追问女儿:“不晓得这新书院学费贵不贵……咱们也好做个准备。”
此话一出,李氏和孙璟瑜黯然,读书要钱,将来参考也要钱,平日吃饭还要钱,什么都是钱,哎。
二姐蹙眉思索半晌摇头:“这倒没听说,爹别急,我回去找柱头,让他去徐家打听打听,怎么说咱余家和徐家有点干系。”二姐颇是笃定的说,当年她夫家余老祖母就是徐大官人的奶娘,如今祖母虽然去了,但是念在这份情谊,平日和徐家的晚辈多少有来往。
一家人有了新盼头,闭门造车铁定不如出门求学,有高人指导,仿佛可以看到孙璟瑜他日学识方可蒸蒸日上。
孙璟瑜高兴的很,饭桌上谈完便迫不及待去找秋娘,秋娘得了消息亦是高兴不已,叮嘱孙璟瑜要加紧用功,最好能博得徐老爷的赏识。
孙璟瑜倍受鼓舞,当晚读书更是用功。
秋娘和两个姐姐挤在一张床上,说了半夜闲话,翌日早晨纷纷下田里忙,有两个姐姐和孙铁锤的几个嫂子弟妹帮忙,孙家几亩水田没几日便完了工。
眨眼亲戚们都走了,孙家恢复往日的安静。孙铁锤和孙大海每日仍是忙进忙出,田里忙完了还有地里,地里忙完还有湖里,一年没几天消停。
大嫂的伤势渐渐好转,李氏的性子似比打架前柔和了许多,对大嫂尤其温和。
秋娘每日差不多承担家里所有活计,晚上便抽空绣花,帕子,鞋垫,结络,尽是些小玩意,积少成多,倒也能卖几个钱。只可惜卖的钱,秋娘一个子都没得到过,全是李氏收了。
秋娘不在意钱的归处,然随着季节慢慢变化,书院竣工,徐老爷归乡,一家人眼巴巴等着孙璟瑜去书院读书,秋娘却在暗处着急,要如何向孙家人开口,让她的弟弟也去学堂。
秋娘落水
这是秋娘嫁进孙家的第一年,春暖花开时节带着弟弟不远而来,如今眨眼便到了寒冬年尾。
一年到头忙碌的村民们正大光明的停下手脚,欢欢喜喜的筹备年货。田地间一片枯败灰沉沉的颜色,男女老少拢起袖子只为过年。
这个年,孙家老小都过得极其舒心,于两老来说,大儿子二儿子的婚事解决了是为双喜,儿女平安圆满比什么都好。于小一辈来说,孙大海和媳妇和睦相处,孙璟瑜开春就可以去新学堂入学。
这些,全是孙家的喜事。
李氏筹办这个年非常加劲,先是请人热热闹闹的杀了头肥猪,自己家留些猪肉,其他的卖了些银钱,小赚一笔。孙铁锤与几个兄弟合伙在湖里养殖的鱼收了一批,李氏不像去年那般抠门舍不得给自家留点大鱼吃,今年大方的让孙铁锤留下四条大鱼,足有一百几十斤,一条养着备用,其他三条全部做了腊鱼,琢磨着这些腊鱼省着可以吃到来年夏天,孙璟瑜开年去学堂读书,但是每天得吃饭不是,孩子读书劳累,李氏打算以后每日总得给孙璟瑜弄点荤腥好好的补身体。
孙铁锤卖鱼赚了笔钱,李氏全部收刮,藏了一些,另拿出一些扯了几匹布,男人清一色的蓝色料子,女人清一色的蓝底白花,这些布匹全交给秋娘折腾,秋娘花几天功夫,给家里每人都做了件新衣裳,同样的花色,连样式都一样,但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不同,李氏穿着新衣更显黑老,好在够精神。大嫂穿着新衣也显老,主要是她皮肤黑,好在她自己没察觉。唯有秋娘穿着新衣,一出门的刹那,一屋子人都没了声音。
秋娘挽着鬓,留着整齐稀疏的刘海,肩两旁两缕黑丝随意垂着,深沉的蓝色衬托得她的脸越发白净无暇,水灵的大眼睛如一汪清水,一颦一笑娇俏可人。李氏心里一惊,暗道这丫头真是穿什么都好看,真是活见鬼,他们干活没几天就晒得黑不溜秋,这丫头却和刚来时一点没变,除了个子稍微拔高了些,身子似乎也不如先前羸弱,脸蛋和胸脯稍稍丰盈了点,李氏打量秋娘,越看越满意,出言笑道:“秋娘这衣裳穿的好看,秋娘来我们家长胖也长高了点,呵呵,就是要这样,以后吃饭别秀气,多吃多长,壮一点好生养。”
秋娘脸色红成猪肝,羞答答的垂下头不敢接话。
孙璟瑜也是红了脸,心里恼怒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得比秋娘高。
新衣裳大伙试试便脱了,都细着除夕夜和大年初一穿。
秋娘换上旧衣,仍旧每日跟着李氏和大嫂准备年货,晚上继续绣花,秋娘用平日做女红剩下的各种碎布拼拼凑凑,倒给凑出了几个精巧的小香囊,一个绣着彩色小老虎的香囊送给了小虎子,小虎子头回戴香囊,乡下孩子平日谁戴这玩意,小虎子兴奋的上串下跳,跑去村里见谁都炫耀,逗得秋娘咯咯直笑。给弟弟小明的香囊绣着一只可爱的小牛,还有一句话‘勤能补拙’。秋娘知道自己弟弟不拙,但是她希望他不管如何,能做个勤劳刻苦的孩子,将来能踏上仕途,了却娘亲遗愿。
孙璟瑜早在小虎子得到秋娘赠送的香囊时就翘首以盼,等着秋娘送个啥样的香囊给自己。谁想他左等右等,等了一日都没见秋娘找他送什么。孙璟瑜看到小明也戴着香囊满院子蹦跳时,终于等不住了。
香囊是私物,送小孩子没关系,但说什么应该有他一份。'。电子书:。电子书'
孙璟瑜再一次嘀咕秋娘偏心,忍无可忍跑去找秋娘。
“秋娘……那个……”一时脑热找到人眼前,孙璟瑜却踌躇了,红着脸硬是开不了口。
秋娘不明所以,好奇问:“璟瑜有事?”
“……没事……”孙璟瑜摇头,转个身跑回书斋继续恼火。
秋娘的女红了得,她嫁进孙家大半年,村里人基本都晓得了这事。眼见大年一天天逼近,每日跑来找秋娘求救的姑娘嫂子尤其多,秋娘又是个好说话的,和和气气从不发脾气,无论谁来请教她都不会嫌烦。耐着性子一天天的指点,或者干脆亲自接手。慢慢的,有几个小姑娘与秋娘走得亲近起来,关系好得如闺中姐妹。孙璟瑜一开始还怕秋娘被人利用欺负做苦劳力,后来见秋娘每天比往日开心,身边多了能说话的姐妹,便放下心,由得他们去。
小年这天,各家各户扫扬尘,屋前屋后打理得干干净净。秋娘一大早晨开始忙,整到下午才将屋子全部弄干净,末了提着一桶肮脏的衣服去河里清洗,木桶里是在家里泡好的热水,提到河边还冒着袅袅烟雾,秋娘坐在石阶上麻利的搓洗几遍,丝毫没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平时绕道走的梨花妹妹。
本就是下午,河边没其他人,秋娘冷不丁听到一句问候。
“你怎的用热水洗衣裳?”梨花惊讶的看着秋娘的木桶,以及木桶里秋娘那双微微泛红,却丝毫没有冻疮,纤细如葱,修长优美。和她的包子冻疮手,完全两样。
秋娘一楞,转过头看了梨花几眼,平静道:“天冷,不用热水会冻伤。”说罢偷偷瞥了眼梨花的手,简直惨不忍睹,秋娘心中叹息,越发觉得幸运,婆婆待她竟比有些人家的亲娘还好。
梨花抿紧嘴巴,在膝盖上摩挲自己的手,闷闷好半天才低声说:“你婆婆不骂你糟蹋柴火吗?”特意烧热水洗衣裳,简直是败家女,那要糟蹋多少柴火啊,娘一直这么说。
秋娘很不忍打击她,但是她也不愿说谎,直言不讳道:“是婆婆叮嘱的,她说做姑娘的不能冻到,再说柴火都是山上砍的,开春辛苦点就好。”
梨花心中堵堵的难受,和自己‘最讨厌’的女孩子相比,自己简直是个一文不值的丑丫头,吃不饱穿不暖,明明伺候的对象是亲娘。她羡慕秋娘,痛恨的暗骂自己,为什么自己不是秋娘,为什么不能嫁进孙家,为什么自己的父母铁石心肠。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只知道欺负她一个弱丫头。
秋娘见梨花不再多话,反而松口气来。忙加紧搓洗衣裳,早点洗好早点走人,河边待着风怪冷的。
孙璟瑜下午写了篇文章,自己觉得很是满意,拿着文章出来欲找秋娘看看,得知秋娘去河边洗衣裳,立即跑出去找人。
匆匆来到河边,看到自己要找的身影,却没想到旁边还有个多余的人。
孙璟瑜的高涨热情瞬间滑落,慢下步子站在岸边遥望,闷闷的喊道:“秋娘。”
秋娘闻言回头仰望,身旁的梨花亦是如此,看到孙璟瑜,梨花激动的站起身,不知为何异常委屈的看着孙璟瑜,泫然欲泣的模样让孙璟瑜莫名其妙,他哪里知道梨花方才一直在哀叹自己的悲惨身世,这会见自己最喜欢的人到来,多么想听到他像以前那样体贴的安慰自己。
然孙璟瑜已经不是从前,他看也不看梨花,直接晃着手上的文章对秋娘微笑:“你快些洗好衣裳,我做了新文章待会给你看看。”全村没几个识字的人,更别说看得懂文章。孙璟瑜很欣慰爹娘给他找来秋娘这么个‘兴趣相投’的姑娘,她不但识字,还懂诗词知文章,虽算不得多么高深,但对于女子来说她已经很有‘才华’。最起码孙璟瑜无论作什么东西出来,都能从秋娘那里听到一两点中肯的评价,自从发现这点,孙璟瑜如同找到知己,吟诗作词写文章越发积极,学识日渐长进。
秋娘非常乐于和孙璟瑜这么相与,每次看了文章都绞尽脑汁认真说出感想,一心希望自己能帮助到孙璟瑜的学业。意外收获是孙铁锤和李氏知道后,对秋娘比往日更温和些,好些事情李氏便揽了去,让秋娘得空多陪着孙璟瑜一块读书。谁叫他们为人父母的,在这方便丝毫不能帮助儿子,只好依靠唯一识字的儿媳妇。
“璟瑜你等等,我马上就好。”秋娘笑意嫣然的回答,蹲下身速速清洗衣裳。
梨花看着她如花的美丽笑容,如梦初醒。
她的璟瑜哥哥,早就成了别人的‘璟瑜弟弟’。
梨花瞬间泪如泉涌,哭成泪人。
秋娘大惊,起身尴尬相问:“你怎呢……”
梨花破口大吼:“不用你管!”激动的回过身,伸手欲推开两人的距离,却忘了这是河边,手一扬,还未落下,便听噗通一声,她最讨厌的人,摔进了寒冷刺骨的河水里。
“秋娘——”孙璟瑜急呼。
秋娘一入水的瞬间便心如死水,冰冷刺骨的感觉浸染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