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深情年代-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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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小健见警察在外面挥动电棍指手划脚,又听见要关他一周,心中烦燥,一言不发。这时,连同那个丑汉子在内的几个犯人一齐拥到牢门前,七嘴八舌道:“算了算了!你快走吧!牢里的活都安排好了,不需老总吩咐!”
哄开狱警,丑汉子等几个狱霸转过身来,向常小健喊道:“小大哥!”
常小健心中一乐,心道这些家伙只认拳头不认人,转变得倒快,自己这个大哥的名头是走到哪带到哪了。
丑汉子上前一步:“小大哥功夫真好,哪处发财?”
常小健在这种地方不想隐瞒:“忠义社!”
马上有人相顾失色,那丑汉子反应尤其强烈,大叫道:“哎呀!您贵姓?”
“常小健!”
丑汉子怔了一下,当即抱拳拜下去:“不知道是小老大驾到,得罪得罪!”
他后面也有几个人躬身口称冒犯,常小健知道社团门徒众多,在这种地方遇上几个毫不奇怪,伸手扶起:“没事没事。你起来吧!”
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堂口的?犯什么事进来的?”
那汉子见这位小老大语气和善,似乎并不气他刚才的无礼,感激地笑笑,大声道:“我是雷老大的手下刀疤顺,混码头的。前一阵水爷的堂口在水上出了点事,雷爷派我来顶个把月的罪。他们几个全是跟我的。我们进来有三个月了。”
他又觉不够份儿,自我推举道:“小老大,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刀疤顺在码头上名气很响的,警察也要给我几分面子。是凡我认下的事,他们就不会再深追究。”
常小健点点头,早有兄弟给他收拾了一处干净地方,还铺上一张破席,请他坐下。常小健见自己执意不坐,他们也势必直直地站着,便坐了下去。掌管社团事务后,第一次面对面和这么多下层兄弟打交道,开始见他们在狱中聚集一伙欺强凌弱称王称霸,心中不快,又听到他们是为了兄弟出来顶罪坐牢,又觉得他们义气,一时间,很难将两种复杂的感觉合在一处。
刀疤顺凑近问道:“小老大,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牢里的一干人也都听得见,全瞪大眼睛,支起耳朵看过来。常小健苦笑一下,简单说了原委。刀疤顺心中有数,赶紧和手下咬了几句耳朵,手下得令大拍牢门,叫嚷肚疼。狱警折回来骂骂咧咧:“敲什么敲,嚎丧呀!”
刀疤顺的手下叫过狱警,小声说了几句,那狱警极为吃惊地看看常小健,又惊疑地看看刀疤顺,刀疤顺使劲点点头,那狱警便飞快地离开了。刀疤顺得意地向小健拍着胸脯道:“放心,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今天就能放你。”
两个小时后,牢门大开,几个警察匆匆来到门前,狱警大开牢门,为首一人问道:“哪位是常先生?”
常小健应声而出,那警察立正敬了个礼:“我是洋浦分局的侦缉队长。可能有点误会,请跟我来。”
常小健笑了笑,回身看看刀疤顺和几个兄弟,叮嘱道:“别再欺负犯人了,更别让人再喝尿了!”
刀疤顺丑陋的脸上显出些不好意思来,挠头笑了起来:“等我出去再给小老大敬酒赔罪。”
那端尿的小孩是个小偷儿,刚被刀疤顺收了徒弟,这会已经和常小健混得很熟,天真地问:“大哥,你以后还能认得我吗?”小健向他点点头,又向一屋子人道了别,出牢而去。听到身后铁栏门关上的声音,心想幸亏到了这间牢房,否则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途经关押大学生的几个牢间,学生们情绪还是那样高昂,又唱又喊,见他被押出来,都把手伸出铁栏:“这么晚了,你们要带他到哪去?不许把这位先生带走!”
常小健不能说什么,只向他们摇摇头挥挥手,又在学生的喊声中走了很远一段路。那队长恭敬道:“请这边。”
一行人折进一道长廊,又上了两层楼梯,才到了洋浦分局的局长办公室。办公室满是警察,看样子是在开会,几架电扇同时开动,身形胖大的高局长不停地用毛巾揩着脸上颈上亮亮的横肉。他指挥抓了一上午的人,又在警备司令部开了半下午的会,回来要落实今晚的大搜捕,一脸掩饰不住的疲倦相,伸出手来和常小健一握:“对不住,对不住!上午太乱了,兄弟们难免要抓错人;常公子还请多多包涵!我叫人派车送你回家,替我问候常先生。”
常小健自然不愿再坐警车,婉言谢绝,在警察们各异的目光下走出去。
几个小警察围着队长大发牢骚:“这小子真牛皮,伤了我们好几个,明明和学生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怎么说放就放了?”
队长提提眉毛:“我有啥法子,谁叫你们有的抓,没的也抓,不会看个火候。那些个穷学生、共产党,抓一千个也没的关系。这样的帮会头子,得罪他有我们好受的!刚才那个小家伙儿是常啸天的大公子!你们以后办事,把招子给我放亮些!”
众人皆咋舌。
常小健出了警局大门,就撑不住吐了出来,他找了一辆车回到家中,天色已晚。
小魏先在门房里跳出来:“大少爷你可回来了,你被抓哪去了?”
小宇飞跑着迎出来:“健哥!有好几个学生往家里来电话,都说警察把你抓走了。你把我们扔在那真不够意思,要上一起上啊!”
常小健几乎脚不点地被他们俩拥架进来的,他实在没想到已经闹得举家皆知。
吴妈站在门口,看见干儿子西服脏污,头发乱乱,上来左摸右看:“阿健,快让我瞧瞧,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阿芳也跟着上来拉起他的手,细心地看出小健脸色难看,担心地问:“阿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惠若雪看着自己实在没有地方表达关心,就站在厅中高声吩咐:“忠贵!快去告诉先生他们,大少爷没事回来了!”
一片慰问声中,常小健迅速脱下上衣,拉开领带,一并扔上地板,漱口后,足足喝了一大杯水,疲惫道:“爸在哪里,我去见他!”
书房内,白冬虎、阿水全惊喜地站起,阿三正打电话,见了他急忙对着话筒喊:“行了!回来了,不用查了!”
只有常啸天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大儿子。
常小健道声:“爸,我回来了。”又向大家招呼了一遍。
阿水和阿三都急着问他是怎么出来的,他简单说了一下过程,没提蒋芸姗,然后向父亲道:“美国轮船公司那边有没有消息,用不用打个电话说明一下。约他们换时间再谈!看今天的情形,海军司令部是不会放人进去的。”
常啸天终于开口:“很好,你原还记得你今天的事情!”
常小健知道父亲在恼他,羞惭地低下头去。
“你出息得很,两次在警察局都可以来去自如,畅行无阻,比你老子威风多了!”
阿水头一次见天哥训斥小健,竟有些幸灾乐祸:“天哥,小健将来是要当老大的,蹲个把次监狱也是好事。年轻人气盛些,爱打些个抱不平,难免的吗!”
“年轻气盛?你问问他,想没想过自己是什么身份?!”常啸天忽地站起,那把极沉实的转椅竟被他带倒在地,整个书房内一声闷响,所有人都是一跳。
常小健还欲解释,常啸天已行至门口,厉声喝道:“你们几个出去!”
大家见他雷霆顿起,相视不敢多言,鱼贯而出。
书房只剩下父子两人,常啸天扼制不住怒火,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逞匹夫之勇去救人!你一个人能救几个?幸亏今天没下令开枪,否则你现在已经是肉靶子!给我跪下!”
常小健心中一惊,抬头见到父亲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常啸天绝门而出,气愤已极的声音从外面传入:“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进书房!让常小健闭门反省!白冬虎,你给我看好了,有谁不照我的话做,唯你是问!”
常啸天气势汹汹走出公馆,阿水阿三急忙跟了上去。剩下一大家子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过了一会,看见几辆汽车开出大门,小宇最先动了起来,跑到书房门口轻声拍门问道:“健哥,你还好吧?”
常小健还跪在地上,又羞又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小宇得不到回应,便要开门进去,被白冬虎伸手拦住:“都在外边等吧,唉,阿健也真是的!”
看到父子俩弄成这样,大家都很难过。只有惠若雪心中窃喜,走上前来大声道:“你们不要为难冬虎了,是老爷的吩咐有谁敢不听?他回来要是再发火,就更加不得了!阿健你在里面也别着急,我看你爹只不过是出去转一转,消消气就会回心转意了。
吴妈和阿芳知道她言不由衷,都不理她,惠若雪饿着肚子恭陪了一会,见大家一副不吃不喝的架式,大觉无趣儿,便先上楼去,叫了饭在楼上吃,边吃边奇:阿康出去一下午了,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常小康捧了大束玫瑰,对着玻璃理理头发,信心十足地敲响了病房的门。他有这样一个好处,就是坚信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最新的,也许这可以叫做没心没肺,也可以叫做百折不挠,这是父母共同赋予他的性格。比方说对蒋芸姗,他是经常受冷落,却从不丧失信心。这一次为了打听出心上人的下落,他可花费了不少心思,问了好多同学,最后把电话打到蒋芸姗家,又从仆人口中找到她的姑妈家,才辗转得知了这家医院。他虽然不理解蒋芸姗的激进行为,但他认定女孩子在伤病中一定很软弱,是个容易接近的好机会,他要多献殷勤,更可以就此和她的家人见面,他相信以他常家二少爷的俊朗外表和阔绰出手,一定会讨到她家里人的喜欢。
不料,来开门的也是个大男孩,常小康愣了一下,随即认出蒋器来,他们在红鸟咖啡厅和圣心广场见过两次面。只有这一次,才是真正的面对面。一瞬间,常小康立刻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因为他们个头相仿,鼻子又都生得太高,鼻眼相对,又有红玫瑰夹在两人中间,把眼睛都映得都有些红,威压和敌意便由此而生。
蒋芸姗一见常小康竟然寻到这里来,心中厌恶,但人家毕竟是来看望自己,又不能发作,只好淡淡地应对。蒋器今天心情非常之好,神情就有些象护花使者,常小康正因看见他气不打一处来,再见他与佳人亲近若斯,更加嫉妒,言语之间首先发难:“蒋兄,你怎么老是说不清楚话,是不是从小就口齿不清?”
蒋器早忘了他是何许人也,不过也看出表姐对他的冷淡,就傲然答道:“我在美国长大,在美国人里,我的中国话水平一流。”
常小康哧之以鼻:“怪不得,你被人说成是假洋鬼子!”
蒋芸姗不高兴了:“常小康,这话有点刻薄。”
常小康得意道:“这评语可是简淑兰亲口下的,不信你去问她。不过,还是有些错误需要更正,假字可以去掉,蒋先生是货真价实的美国鬼子!”
好在蒋器这半日和表姐的感情突飞猛进,心中快乐无比,对别的追求者便大有居高临下的感觉,所以并不在意常小康的嘲讽。三个人不冷不热地说了一会子话,常小康感觉出蒋芸姗对他们截然不同的态度,忿忿然起身告辞。
蒋器代表姐送出门外,心道这个同学肯定是表姐的狂热追求者,居然买这样大束的玫瑰,可见是下了力气的,顺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