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深情年代-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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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翁颤微微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洪门分明是败到你们手上的,叫我们这些打江山的又能说什么呢?难不成叫我们这些老东西去拼命?”
雷彪瞪他一眼,向众人道:“我的地盘天天有人捣乱,天天有兄弟受伤送命。钱朗那混蛋一点点把财路全给我掐断了,乘云堂这一回铁定是要拼了,不然没活路了!”
阿三听得心动,腾地站起来:“我赞成!先杀了钱朗这个吃里扒外的老王八蛋!他带走几千兄弟去投靠青红帮,帮了他们在宝山路杀人放火,还不是瞧准了黄金荣杜月笙混得开,有大后台撑腰!”
倪子善摇头:“杀他谈何容易!他把闫夫人和大小姐都挟持了去,还美其名曰保护。我们怎么做都是投鼠忌器!”
乔翁忍不住又插话:“小钱我是看着他出道的,这小子阴着呢!你说他是叛门的败类,他可不承认!有闫夫人在手上,他干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
大家议论纷纷:“是啊,他现在黑白两道全吃开了,还有那么多手下,青红帮定会全力保他。”
“两大堂口的产业,全被他带走,我们现在人心涣散,实际上,只是个空架子了!”
“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说我们都应该叛了洪门,去和钱朗一起拜黄金荣?”
“用不着吹胡子瞪眼的,对钱朗你早这么硬气就好了!”
“哎哎哎,不要吵!在座的都是铁了心要忠于洪门的兄弟,才会坐到一起来的,这种关口要团结,起什么内讧?”
“我入了洪门,拜了关老爷,就生是洪门人,死是洪门鬼。不叛门,不兄弟相残,这是闫爷生前立下的大规矩,谁要违背,就叫他尝尝门规!”
“你们急什么?我只是说我们实力不如人家,又没叫大家都去投钱朗,我可是忠心不二的,要不然,我的赌场天天会叫人砸?我快断了粮了!拜托大家快快想办法吧!”
阿堂伤刚好,脸色还有些苍白,听他们各说各话,不由发怒:“说了半天,没一句有用!翻来覆去都是丧气话!夫人临走时交待我,一定要接她回来,她死都要死到这里!你们一个个到头来,一点办法拿不出来,只能是坐这等死!我提议,先选老大!”
一提这个话题,满屋寂静,都不说话了。在这种风雨飘摇之际,老大可不是好当的,钱朗几乎掠走门中绝大部分财源,还在逐步蚕食剩下的地盘和生意,留下的这些人都空有一腔恨意,可谁都难以撑起这样一个烂污局面。
“干脆,散了伙吧!你们这些老大鸟语都没一句!”一个兄弟等得心急,发狠骂道。
“那我先提议一个,关有德当大哥!”阿三站起来说。
大家对视着,纷纷点头,目光皆投向关有德。
老关是个旗人,年轻时曾在前清统子营做过小头目。早年和闫森、老汪、闫森都是结义兄弟,和闫森一起打江山时,就有洪门诸葛亮之称。此公一向不喜争权夺势,以周游四海为乐,已经多年没过问过洪门事务,是个逍遥散仙,这一次是闻讯赶回。他坐在堂上,始终未开一言,正闭目似睡,听得此言,皱眉不语。
“我提议阿堂大哥!”又有人说。
阿堂这次奋勇护主,伤了一臂,论忠心耿耿,似乎无人能出其右,大家也无甚异议。又有人提雷彪、阿三、倪子善,甚至还有人提乔翁,最后一算,被提名的居然有七八个。候选人越多,大家越觉灰心沮丧。
这样乱了好一阵,关有德在座位上清了清嗓,示意他有话要讲,堂内复静下来,大家纷纷把目光移向他。
“众位兄弟,闫老大出事,已半年有余。事发之时,我并不在上海。众兄弟对此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其中有些情节该在今天的大会上澄实一下。闫老大是被人用火器击中汽车,汽车燃烧起火,才使得他伤重不治而死。他和我兄弟相称数十年,一想到他竟然被活活烧死,我就……”
关有德说到此处,语音哽咽,停下来摘下水晶眼镜,揩揩又戴上,接道:“当夜,风雷堂常啸天成了众矢之的,风雷堂也惨遭血洗,从此门中最大的一个堂口四分五裂!我知道,闫老大的死让大家都很悲痛,门中兄弟热血沸腾,决意要为大哥报这不共戴天之仇,这种心情我非常理解。可今天,我要说的是,大家实在找错了报仇的对象!”
大家忆起九个月前的惨事,皆有些唏嘘。半年多来,洪门变故频起,令人已经目不暇接。而常啸天又销声匿迹于江湖,的确不少人都暗中想过那个意气风发的风雷堂主,一个俨然已经成为下一任掌门的常啸天,如何会鬼迷心窃,翻脸无情,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尤其是那些低层的兄弟,早就议论颇多,不以为然了。今天,关有德在这个当口突然郑重提出,满场鸦雀无声,毕竟,格杀令是闫老大亲口下达的。
关有德环视一周,侃侃而谈:“我回沪后,对闫老大的死因有所怀疑,一直在暗中调查。后来,租界几个巡捕朋友,向我提及此事。我方发现,闫老大的死其实是一个大阴谋,常啸天背上这条罪名,实在是太冤枉了。真凶实际上另有其人!”
满座皆惊,大家面面相觑,七嘴八舌:“老关知道些什么?”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为常啸天翻案?”
关有德以手压下众人:“我绝对是就事论事!这个常啸天与我素昧平生,他出道之时,我根本不在上海;闫老大却和我有多年的兄弟情分,相信大家不会认为我会有什么企图。”
阿三一敲桌子:“德爷,没人怀疑你,你快讲!”
“据我所知,常啸天当晚曾在外交官徐荫楠家参加一个舞会。这个聚会上有许多富家子弟,亲眼见过常啸天,原风雷堂的很多兄弟都可以证实,他正和其中一位蒋小姐轧朋友……”
“不错!常啸天就是为了掩饰罪行,才故意在公开场合露面,让大家知道他不在现场!”阿堂一脸激愤。
“言之有理!”关有德点头似在嘉许:“那么我问你,闫老大几点被害?”
“当晚八点被送回家。”
“那就是说遭遇刺客的时间不会超过八点。可当晚租界巡捕房的记录写得清清楚楚,八点三十分,蒋家兄妹报案,有人在徐荫楠别墅前烧了常啸天的汽车,并绑架了常啸天。这个场景后来被描述为,是闫老大的格杀令下过之后,兄弟们出动四处察找常啸天的下落,结果,他在九点出现,杀了十余名兄弟后逃之夭夭!子善,当晚你和雷老弟都在这里,闫老大几点下的格杀令?”
倪子善看了看雷彪:“具体时间记不清了,不过大哥一直是清醒的,我们听到消息马上赶到这里来。抢救时间不长,他自觉不好,就急招我们进去,叮嘱一定要杀常啸天为他报仇。”
“那就是说,从你们赶到闫府,到闫老大传你们,这中间还有一段时间。那么我请在座的诸位做一个最简单的计算,从闫老大回府急救,各位堂把子赶来,又从这里传消息出去,一直到找到远在沪东的常啸天,又等他出来寻机下手,从八点到八点半,这其中只有不到半个小时,够用吗?如果不是有人装了飞毛腿,那么试问,有谁会未卜先知,先一步执行了格杀令?又是谁,把时间整整推迟了半个小时!”
大家听得毛骨悚然,相顾哑然,只有阿堂仍不相信地问:“德爷,你这个时间确实吗?”
关有德道:“租界巡警接到报案,都会留有底档。为此,我和几个兄弟特意去翻阅过,千真万确!”
说罢,他向后排坐的几个人点点头,有三个人站起来证实到:“的确如此,德爷说得没错!”
关有德又道:“另外,在闫府的家仆中,有个叫常玉全的,当天夜里在老大床边突然良心发现,跪地求饶,指证常啸天曾收买他,给老大下毒。当时更令得垂危的闫老大对常啸看法骤变,恨之入骨,认为派人暗杀他的必是常啸天无疑。现在有消息说,这位阿全如今得意得很,被派在青红帮的跑狗场管事,可见钱朗对他的器重!”
又一个重磅炸弹,满场登时开锅一般。
“诸位!”关有德又一次压下众人的议论声,昂然道:“我们不能放过杀老大的凶手,也不能冤枉兄弟。我听说,常啸天是闫老大生前最欣赏的一位干将,也是最得力的一位堂把子,事情发生之后,钱朗掌权,多次下令要对常啸天赶尽杀绝。试想,他若不蒙此奇冤,钱朗也未必能执握门中大权,洪门又何至于今天这个地步!”
“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真是太对不起常大哥了!”阿三一直对常啸天心存好感,此刻想起他对自己的诸般关照,历历在怀,不由难过。
“我方才说过,兄弟们和常啸天都没有错,这是一场筹划已久的大阴谋!杀死老大,嫁祸给实力最强的兄弟,一时间门中空虚,好伺机而入,攫取大权!”关有德分析得头头是道。
一石激起千重浪!
“是钱朗,这一切肯定都是钱朗搞的鬼!当天,去追杀常啸天的都是天龙堂的人!”
“是啊,我们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钱朗这王八蛋太阴了!”
“只可惜,常啸天从此无声无息,或许早已遭了钱朗的毒手!”
“是啊!若洪门之中再有常大哥那样有谋略有胆识的人,今天我们就不惧钱朗,也有本钱和青红帮拼一拼了!”
“常啸天肯定没死!”
“何以见得?”
“我听说他逃到外地去了!”
“是啊,若钱朗当时杀了常啸天,早就示众了。格杀令一下,谁不抢着立功呀?因为一时没找到他,钱朗开香堂做大哥整整迟了半年!”
“依我看,这宗大阴谋,风雷堂的林健也一定有份。出事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抢着入主风雷堂,推举钱朗做大哥时,谄媚肉麻到了家!”
“林健后来不知为什么也失踪了?”
“这小子把风雷堂的财产变卖成黄金跑了,下落不明,风雷堂不少人要找他算账!”
“我看啊,他肯定已经被钱朗杀了灭口。
“哼,这种出卖自己大哥的人,死了干净!死有余辜!”
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回忆着。
关有德在这当口缓缓站起身来,郑重道:“我很感激有兄弟推举我当大哥,我年纪已大,闲散多年,心有余力不足了!我很庆幸我们洪门之中,还有青年才俊,还能把洪门的宗旨发扬光大!”
众人纷纷看定他,不知他为何神情激昂。
关有德走出位子,站到闫森像前,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回身大声道:“我提议,常啸天为我们新一任的洪门大哥!”
大家皆愣,都有些不相信耳朵。更有人大声道:
“德爷,你老胡涂了?常啸天不在上海?”
“是啊,一时间哪找得到他呀?”
“我已经回来了!”
厅门大开,阳光射入,高大魁梧的年轻人玄衣飘飘,风采依旧,只是眉宇间添了几分沧桑……
第八章 音讯渺渺
常啸天走入,邵晓星和阿水跟着搀入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正是闫森的遗孀闫夫人。
这场面太令人激动了,当场就有人欢呼起来。
常啸天首先看到闫森的牌位和画像,脸色凝重起来,快步越过起身相迎的众人,跪下半天才慢慢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