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雨初霁-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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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不能理解，逝者如斯，前世的我和今世的我，果真能在同一个时空出现吗？
就像桉枫，那个活生生的人，竟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反正已经无处可去，我就随凿齿来到一处溶洞。
我好奇，自己的前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更确切的说，究竟是哪一点让孔雀念念不忘。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毕竟，被他费尽心机当做代替品的是我，可代替的人竟然也是我。
命运弄人，我看不清，怕他也看不清了吧。
见到千影的一刻，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没错，这是我。
就好像照镜子般，一个与我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站在眼前，除却衣服，发髻稍有不同，举止神态基本与今世的我无异。
只是眼前的千影只是有个人形的影像，与我不同，她没有人的身体。
说来也是，一个灵魂配一副躯体，她本已经死了，又如何能有人的身体呢。
“你就是千影，是前世的我。”
她闻言微微一笑，竟让我也禁不住心神一荡。
即便是容貌一样，我也终究不是她。人的有些东西，光靠外貌是体现不出来的。
我今生自恃懒散低调，想不到曾经也是个高傲的人么。
她手腕间戴了挂有银铃的手链，轻轻一动，便是一阵清脆的声响。
我眼睛微涩，那日在西海龙宫，孔雀应该就是听到了斟酒舞女身上的银铃声才失神离开的。
那手腕上，除了银铃，竟然还有渡。
曾经我向凌晟要来救瑾萱的那条小蛇。
难怪，我后来怎么找也找不到它，原来，孔雀早就算计好了。
利用我将千影唤醒，在用渡维持她的生命。
否则，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根本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时空里。
我被利用了个彻彻底底。
口中有些苦涩，我摇头笑笑。
“你笑什么？”她眉宇轻皱，言语之间似有不悦，仿佛是我冲撞了她。
“我笑，你也只是我的前世而已。你与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还笑，除了长相，如此不同的两个人，那九如岛主怎么就将我当做了你，未免太自欺欺人了。”
说到孔雀，她脸色柔和了些许，道，“我与他的遗憾，你多少也弥补了些。可是就像你说的，如今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你怎能代替我留在他身边呢？”
决定与凿齿来见千影的时候凿齿就说，他欠千影一条命，势必要还她。
最坏的结果我已经想到了。
用我的命换我的命。
我当初插手瑾萱的事，让她用自己的命换了另一个人的命。
如今，这是遭报应了吗。
“是，我绝无可能代替你。西海筵席，他只不过是听到了银铃声，便匆匆离开。我之于他，只是你的影子吧。如今你回来了，这一切，自然都该是你的。”
千影似有些吃惊，“我原以为，你会不愿意。”
我笑，笑得泪流满面。
“千影啊，我们还用分什么你我吗？你得到的，便是我得到的，不是吗？”
凿齿一直站在旁边未说话，恐怕这种自己跟自己对话，且自己要把自己杀了的事情也不多见，必要看个清楚明白，日后好拿来当个不错的谈资。
往后动不动便可与人说，那九如岛主夫人如今已经是她自己的前世了，想必能引来一众围观，在润润色传入民间，经说书人一说，指不准还成了佳话传奇。
千影只是一缕魂魄，毁了我的元神，在侵占我的身体这件事工程浩大，自然不可能由她动手。于是，我便对凿齿说，“我只有一事求你，拜托你下手时干净点。省的日后千影像你一样，时不时分裂出另一个人，到时候，我可不会像桉枫一样，乖乖做别人的影子。”
凿齿还维持着桉枫的样子，只是那眼神，满是冷漠杀气，那根本就不是桉枫。
“还有，麻烦你，待会动手的时候，不要用桉枫的样子。他若知道，必定是不愿杀我的。哦，我死了后，你也就不要让桉枫在出来了吧，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千影的，就当是我最后的一点私心。况且这个世上，真心待他的人恐怕也少，既然如此，走了就不要回来了。我在另一边若能碰见他，也不会让他在回来。”
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动手吧。能去见桉枫，也不错。”
凿齿果依言换回了本来面目。
他的手举到我头顶，金色的光芒笼罩我全身，我一边下意识闭上眼睛，一边在担心会不会痛。凿齿却突然如遭电击，一下子缩回了手。
我睁开眼，凿齿正盯着我发间。
我猛然想起来，头上还带着孔雀送我的五色翎羽发簪。
感受到千影的目光，我突然就读懂了，那是嫉恨。
要读懂一个人的情绪，还是自己最了解自己。
只是，自己嫉妒自己，不可笑吗？
我忍不住解释道，“这东西，他送我，原意即是送你。”
“反正我也不需要了，取下来给你也罢。”
我伸手正欲摘下发簪，却听得一声暴喝。
“谁让你摘下来的！”

　　☆、第七十九章

溶洞口站着的人一身白衣，衣袖，衣摆处蜿蜒着五色花纹。
身边跟着的还有雾痕。
“霁泽，是我。”
千影飘然而至，真的是飘然，一缕魂魄的飘飘然。
我背过身去，有什么东西咬住了我的衣角，我一低头，是百叶。
“百叶。”
百叶一跃，横在我与千影中间。蓦地又回头看看我，一脸不解，却还是笃定了什么似的将我护在身后。
千影一脸不屑，“哼，这是什么东西。”
我抱起百叶，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跟她说清楚好，省的以后她虐待百叶。
“它不叫什么东西，它叫百叶，是只白灵虎。它什么都吃，什么都不挑，也不需要特别照顾，我不求你能对它好，只求你不伤害它。”
百叶发出呜呜的声音往我怀里钻，似不明白我为何要将它托付给别人一般。
我拍拍它，“她不是别人，她－－－－－－”我实在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说她就是我的话，况且说了百叶也不会明白。
只好说，“她会对你好的，百叶乖。”
洞口，凿齿与孔雀已成对峙之势。
“凿齿，你知不知道，灭今生救前世，你这是逆天行事。”
千影双眸染了秋水，“霁泽，你不希望我活过来吗？等我活过来，你还煮芙蓉露给我，好不好？况且，我未入轮回，又怎会有什么今生！如今不过是要回我的躯体罢了。”
“千影，你我－－－”
千影的手轻轻覆上孔雀的唇，“我知道，我都知道，霁泽，你用我的后世来代替我，我不怪你。我回来了，以后可以好好陪着你。”
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我该高兴的，可为何感觉有无数把刀插在心上。
哦，即便是这样，我也该高兴的，为自己有个那样成功的前世。
想起在灵岩山的时候，我以为孔雀死了，便抓了望毓和张道人。
那时候替我看守的人还是桉枫。
即便是我喝多了，即便桉枫与孔雀容貌在像，我也会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孔雀。
多可笑呵，孔雀其实也清楚的知道我不是千影的吧，哪怕在最忘情的时刻，在最亲密的瞬间，他一直都知道，他眼前的人，不是最想要的。
“逆天而行，凿齿，于大道轮回不符，收手吧。”
凿齿将手中金色枪戟重重一戳，道，“我不管什么轮回，什么大道，我只知道，你们这些神仙虚伪至极。今日，就是逆天而行，我也要帮千影得到她应得的。”
“所谓仙魔之别，不过是执念之别。凿齿，是非恩怨，顺其自然不是更好？”
“顺其自然？呵，那岛主就接招吧。”
凿齿骁勇善战，天下皆知。
孔雀修为虽不在凿齿之下，却还是让人捏了一把汗，千影退到一边，神色紧张。
雾痕想要帮忙，却被二人的真气逼退，丝毫无法加入战圈，只在一旁干着急。
几个回合下来，凿齿似有不敌，不知怎的，身体金光暴涨，竟然分裂出桉枫来。
桉枫表情痛苦，似在极力摆脱凿齿的控制。
“岛主，我能分散他的法力，趁机杀了他！”
孔雀显然也看出了端倪，下手留了神，虽然攻势不减，但招招都避开了桉枫。
凿齿好像看出孔雀不想伤害桉枫，便控制桉枫，将桉枫挡在自己身前。
桉枫也不避，挡在凿齿身前，对孔雀喊道，“就现在，我就是凿齿，凿齿就是我，杀了我！快！”
孔雀显然也不再犹豫，一把剑就要贯穿桉枫的身体。
我不由松了抱着百叶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桉枫，不要！霁泽，我求你，不要杀他。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愿意换千影回来。只求你，不要杀桉枫，求你。”
孔雀的剑停在桉枫身前半寸处，耳边是凿齿的笑声和桉枫的声音重合，我头有些重，跪坐在地上。
嘈杂的声音让我不得不努力听桉枫说了什么。
他说，“小樱，即便是你的前世也不是你。你若走了，世上也不会再有桉枫。”
我苦笑，“我懂，就像你不是凿齿，不是霁泽，仅仅是桉枫一样。前世后世，都不再是我们。即便有来世，还能再见，想必也已经不是你我。怀雨有了凌晟，琼霄有了西海太子，孔雀会有千影。而我，桉枫，今生有你陪伴过，其实已经足矣。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我认。”
“凿齿，动手吧。”我伸手将头上的发钗取下，没了这东西，凿齿要灭我灵魂还是取我躯体都容易得多。
耳边传来雾痕尖锐的声音，“小樱，千万不要！”
我握着孔雀的翎羽发簪，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开始变化，我开始一点点变轻，变得透明，变得越来越像千影。
不同的是，千影有渡，不会散去，我却没有。
我拿不住发簪，任它清脆的掉落在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凿齿大笑，指着我道，“哈哈哈，九如岛主，你说我逆天而行，你又何尝不是！她如今也不过只剩魂魄一缕，是你强行把它束缚在自己的身体里，灵岩一战，她早就该死了！我当九如岛主有多强大，被太华的掌门之剑刺穿身体，伤成那样你都能救活。呵呵，你打算一辈子用自己的力量去维系她的命吗，难怪上次我那么容易就潜入了九如岛。”
原来，我也已经不是我，只是一缕魂魄。

　　☆、第八十章

也难怪，无论雾痕如何帮我恢复，我也只能施展出有限的法力。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该魂飞魄散了吧。
如此一想，倒都放下了，也不在怪谁。
没了孔雀的翎羽，我很快便支撑不住。
蓦地，腰间一紧，是孔雀。
他双唇轻颤，一手从地上捡了发簪要往我头上戴。
我止住他的手，“孔雀，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千影，不是。千影在那边，你去给她，她还能活。”
他似咬了咬牙，固执地将他的羽毛戴在我头上，“这是你的东西，永远都是你的。”
反正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我便随他去了。
我突然有个问题很想问他，又想起凡间话本子上常有的桥段。
想问他个问题，又忽觉没有什么意义。
再说，他心里的一直是千影，否则，在西海也不会听见银铃声就匆匆离席。
但我还是开了口，毕竟这次若是死了，怕是没有什么来生了。
“孔雀，你是不是每时每刻都将我当做千影了。你有没有，哪怕一瞬的时间，想起来，我其实不是她，不是千影。还是说，我在你身边的时候，拉着你的手的时候，你心里一直都清楚的知道，我不过是一个替代品。”
“你不用回答，我知道答案，就像桉枫跟你很像，我却从未将他当做你一样。其实，我倒希望你能将我当做她，我知道我跟她其实不像，但你将我当做她，心里就能好受些。你若早告诉我，嗯，在我爱上你之前，兴许我会同意演的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