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为王-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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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王子胜听得林海来了,虽没对其不递拜帖就不请自到的行径有任何谴责,却也没有急慌慌就赶去和人相见,皇帝对林海的气虽不平,对王子胜的表现总是满意的。
却不想才又往前几步,眼看着就要进入正院内门了,忽然传出来一把子温润至极的声音:“子胜、仁哥儿!”
皇帝听得心下都是一荡,可开头那“子胜”二字实在让他忽略不得,旖旎散去,又听得仁哥儿扑过去对那人喊一声“林姑父”,自然再没什么不明白的,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手在王子胜脖颈上又是紧紧一缠之后,才转头挑眉问王子胜:“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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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79章
王子胜对林海点了点头,一边漫不经心地答皇帝:“我伯父家庶女女婿家嫡女的丈夫;仁哥儿的老师。”一边径直往里头去;经过林海时也没停下来。
皇帝听得这般介绍;自然再是满意没有,惟仁哥儿听得略囧,虽明知道林海的脾气必是不计较的,却也须得为他爹圆一圆场面才是礼数,不想抬头看去,林海竟是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仁哥儿歪头不解;好在林海没一会子就自己回过神来;看他满眼疑惑担忧;还摸摸他的头:“没事,就是忽然闪了一会子神。”
仁哥儿不疑有他;林海也只当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天子守国门”是大庆初年时定下的规矩,如今不过二十来年;当今又是个彪悍善战的,北边又不过初初安定,如何会在此时轻易南巡?便是南巡,那仪仗再是简陋也不该让他这扬州巡盐御史全听不到丝毫风声,更不该落得那般疲累模样——还给王家那看着很是文秀淡薄的世兄给打横抱着……
林海在心里笑自己一回,见仁哥儿牵着他的手眼巴巴地仰着脸儿看,又想想一心斋里头犹在灯下绣着荷包的妻子,看天色虽已然不早,也不算极晚,又想着明日至晚过午边该返回,便不再多想,温声邀了仁哥儿和他回一心斋去。
这一心斋原是王老伯爷的书斋,虽老人家大半辈子跟着先帝南征北战、后来难得几年松快也都是尽在京中,此处满打满算住不上半年,然而这书斋仍极尽讲究:不大不小的两进院子,第一进原是办公会客之处,虽也有书香之气,却更重敞亮贵重,不说也罢。第二进却是明净清幽之事,入门便有曲径通幽,过得小石屏,又有鲜花簇阶,花外又有怪石倚松,松下石面石上又有可堪二三人歇脚的小亭,亭后又有疏密不齐青翠欲滴的好一丛小竹林,竹林后头,方是不大不小精精巧巧的几间屋子,三明五暗,屋子后头又有小小一座假山,引来一弯清泉,绕得回廊九曲,廊下又有石子漫落如雨,右边角落里种着几株高矮不一的芭蕉……
如此布置,虽不十分繁华,也未尽苏州园林一步一景之能事,却实得书斋真味,不说林海喜欢,就是贾敏也爱得很。虽是屋舍不多,又委实过于精巧,轻易不很住得开,又竹林流水的湿气重,常住并不利养身,但偶尔住住却不妨。
因此林海第一回因给仁哥儿讲书晚了歇在此处之后,每来王家,也不小收拾什么客院,只在此处歇了就是。便是后来携了贾敏来,因此处原就是和正院等各处隔开的,王子胜偶尔过来也总要林海仁哥都在,且只在第一进听他们一教一学的,贾敏也不用十分避讳,只在后头自在赏花看竹而已。
仁哥儿年幼,又是便是睡在此处的也有,因此对林海让他一道回一心斋也不觉得有什么。待进得后头屋子,见贾敏做得好精细一个荷包,上头极趣致一只小猫扑得蝶儿,便猜到是给自己的,不禁扑过去好一通撒娇,直到将近子夜方歇了。
次日仁哥儿起得也不算晚,不想他才起来,与林海夫妇问过安,正想往正院省过他爹再回来读书,迎面出去就是一张乌云密布的脸。
却是皇帝来了。
原来皇帝虽得了王子胜温柔对待,偏王子胜实在心疼他,于他梦中就帮忙治好了大腿内侧那与马身磨蹭出来的伤,又去了一身酸痛疲乏,因此皇帝一夜睡得极酣畅,早起时虽不到卯时就醒来,却丝毫不觉乏累,反而精神得很。
这一精神就爱生事。原最好的事是在床上和美人好好儿交流一番的,毕竟皇帝自打中宫孕信后,因这因那的,也足有一年半不曾有人近身了,说是久旷都不为过,此时心上人儿在怀,哪里愿意忍得?
偏王子胜虽也不是个纯素食的,却爱好单纯,就是心软得不愿意再故意折腾调教皇帝,可他便是愿意慢慢等,在这等的时候也不肯再进一步委屈自个儿——皇帝还想三心二意,可以;但想在三心二意的同时还和自己零距离接触,却是门儿都没有的。
抱也可、蹭也可,但亲吻或有甚于亲吻者,绝不可!
王子胜态度坚决,皇帝原只论身手也不及他,又还不敢真强求,磨磨蹭蹭小两刻,也只是让小皇帝越发精神、让王子胜的脸色越发冷淡而已,皇帝不敢再强求,只好委委屈屈起来,自己先往西侧间那儿,也不知道捣鼓了些什么,出来时小皇帝倒消停了,大皇帝更是勤快,见得王子胜在净面,还殷勤帮着拧帕子,回头又要为他束发,王子胜也一一由他。
脸色也平缓了下来,虽还是淡淡的,却不是早起时那般冷淡。
皇帝现在尊贵,幼年却也是捉摸打滚出来的,因此自理能力倒还过得去,也没出什么帕子没拧干的事故,给王子胜束的发髻也还端正,选的发簪也古朴简单,和那身广袖长袍倒也相衬。
两人漱过口,略用了点子燕窝粥,皇帝就说要出去走走,王子胜无可无不可,就是看出皇帝一路直往一心斋去,也察觉出暗处皇帝的人在帮他指路,王子胜也浑不在意。
这宅邸门面比不得京中伯府,内里却算不得小,一心斋与正院也算不得近,但也算不上远,皇帝走得又不慢,不多时就到了——他不觉得自己心急走得快,倒觉得林海偏在主人家不在的时候挑了这么一处离正院不过几步路的地儿住,委实居心叵测!
又见得王子胜虽信步悠然,与他并不拘礼,一路行来时而并肩时而在前时而在后,他虽也喜欢无论知他身份前或知他身份后,王子胜对他始终如一,然偏就那么巧,才看到一心斋的牌匾,王子胜就走到他前头了!
皇帝也不敢怨王子胜面上浑不在意、却原来这般心急,反要有些欣喜任是外人何等手段,这人总还肯在他跟前耐心装一装的,此时破绽也不过是因为在自己跟前儿再装也还是容易放松罢了;可对于让王子胜居然要靠“装”才能耐得住昨夜不动声色照顾他、今儿又一见此处牌匾就险些儿装不住的“狐媚子”,皇帝可就越发厌烦了。
他都打定主意了,子胜还中意他时不好动,可若哪天子胜不那么上心了……
哼哼!天下文武都只有正与朕效忠的、等着争着抢着要和朕效忠的,一个探花儿值得什么?当朕处置不得了么?
——王子胜对着皇帝时是不是放松到难以掩饰内心,实在不好说,但皇帝却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不在王子胜跟前儿掩饰的,因此他心里主意一定,脸上也立马阴云密布起来。
此时那朱红院门正好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个小胖墩子来,正正好儿当面撞上皇帝只差没打雷下雨的脸,却是仁哥儿。
仁哥儿见惯皇帝各种黑脸醋坛子,倒也不惧,因皇帝落后王子胜小两步,他便也只做看不清后头人的脸色,只笑嘻嘻对着他那看着心情尚可的爹爹行了一礼:“请爹爹安。”等王子胜点头之后才又转向皇帝:“穆伯伯也安。”
皇帝见得他从里头出来就想起当日暗卫报告上写的,这林海乃是以为仁哥儿讲书为由方才得以在王家常来常往、从而勾引了他家子胜,再看他这么敷衍顺便不恭敬的模样,心里一股火就腾地旺了十二分!
他这两年自觉和王子胜有了默契,在儿女——嗯,仅限于穆小七和仁哥儿这两个——教养上头,也很不分彼此,王子胜偶尔闲来愿意指点穆小七几句,虽一半儿是时下圣贤书不取的歪理,另一半儿也只是山川地理天文星象之类似乎于为君之道毫无用处的东西,但穆小七为了仁哥儿,也愿意听得,皇帝更是只看王子胜为他庭前教子就欢喜的,浑不管他教了些什么,也不管有用没用的。
而皇帝自己,更是对仁哥儿毫不见外,一般儿时候对着他比对穆小七乃至穆三十八都和蔼慈爱许多,但教导起来也严厉,王子腾还会因着仁哥儿是两家唯一男丁越发手软,皇帝却是看着自己那些训练时对自己不够心狠的兄弟们是如何在战乱中死的死、伤的伤的,又知道王子胜很有几分祛病疗伤的手段,因此秉持着“在长辈面前以可控制的程度受伤,总比在看不到的地方丢命的好”的原则,训练起仁哥儿时好不手软。
又如不一般的时候,例如此时,虽实际是迁怒,但抓住了仁哥儿行礼时确实不够严谨规范的错处,便一叠声训教的,也是从来不需避着王子胜的。
当然,皇帝这毫不避忌毫不客气的一通训,还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却果然试出王子胜一如往常,并不觉得他教训他心爱的独子有甚不对,自然又放心了几分,脸上乌云也略散去些,便是看出仁哥儿低头垂手做受教状、其实并不曾十分用心听他说话,也只哼了一声,没如何计较。
81第80章
仁哥儿对皇权不如王子胜那般不在意;奈何皇帝从来就是纸老虎;因此哼由他哼去,依旧低着头做忏悔状;心中实气定神闲。
皇帝也拿他无法;索性也就不理他了;直接迈腿往一心斋去。
他此来,可不是和这个看似憨厚其实精乖的小儿歪缠的!
皇帝径直迈步进门;仁哥儿原低着头装乖,见状不由撇嘴,不敢高声;却也没有如何低声地嘀咕一句:“还说我没规矩!不管不顾人家里头还有女眷、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就直闯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规矩!”
皇帝阴测测回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还能有谁家的规矩?”
他既抬出身份来压人;便是仁哥儿心里还有些不忿,也只好蔫蔫闭嘴,单拿眼睛去偷瞄他爹,可惜他爹却更是个无谓规矩的。虽也回看他,却没丝毫仁哥儿期待的反应。
倒是不声不响也跟着上去了。
仁哥儿撇撇嘴,虽说是自己家,可再这么下去,爹爹肯定会跟着学坏的,不说一声就往人家内眷所在闯什么的,太失礼了啊太失礼!
也好在王子胜也跟上了,仁哥儿索性也作出小儿天真模样,一手皇帝一手他爹,一会儿说这边花儿开得好,一会儿说那边竹子长得青翠,恨不能走一步就说上十七八句话来,又邀请他爹去看他前儿做的文章——却是在第一进东厢的小隔间里头。
王子胜原也没指望儿子考状元,不过仁哥儿自己对科举有兴趣,他也不会阻拦,又小家伙今日实在热情,且皇帝虽脸色不怎么样,却也乐意管教他功课,因此便往小隔间那里坐了一回。
皇帝自己写不出骈四俪六的好文章,怎奈底下文臣都爱这么写,他看得多了,总能说出点道道来,仁哥儿也听得认真,王子胜拄着下巴看得也认真,暗卫:
明明也该是一家三口庭前教子天伦之乐的情景,可为什么怎么看怎么有种违和感呢?
——皇帝长得也不是那种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的粗鲁汉子,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