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第29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首先发动攻击的是未来的传说,这很不正常——当然,只从发动攻击这一结果来说,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平平无奇。这里毕竟是函谷关啊,你进攻一方不主动发起进攻,难道你还想等着人防守的主动出击,好让你趁机占便宜?咱函谷关从来就没这章程。
不正常的是叶十一进攻的方法——他分兵了。
由于张钰在前一天黄昏赶到了战场,叶十一在第二天的战争中立即就改变了打法。他将十四万左右的兵力分成七拨,除去其中一拨留在他自己身边作为预备兵力之外,其余的六拨分别由大将率领,从三个方向连续不断地向函谷关发动猛攻。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意思就是说,我十倍于敌,就实施围歼,五倍于敌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敌军,势均力敌则设法分散各个击破之,兵力弱于敌人,就避免作战。
现在,函谷关一线,张钰的总兵力大约在七到八万之间。叶十一的兵力则是十四万,最多也就是个倍之。而打函谷关,在叶十一又是个攻城之战。攻城之战,素来另有规则,即一般如果攻城一方没有守城一方三倍以上的兵力,根本就谈不上优势。
两项想和,咱还得四舍五入,然后才能是个势均力敌的局面。当然,“少则能逃之”这一茬咱就不提了,可至少也应该是个“敌则能分之”吧?难道不是应该想尽办法引诱张钰出关作战,然而分散他,歼灭他吗?咋没分敌人先把自己个儿给分了呢?这不是以“敌则能分之”的力量硬去干“十则能围之”的活吗?这么说,咱一个能顶十个?
所以,在前一天夜晚的会议上,大多数将军实际并不大赞同这个打法。但这一次,叶十一非常独断专行。他似乎暴君附体,一意孤行地下了命令。
诸将心中惊惧不定。他们的战争常识告诉他们仗是不能这样打的。然后,过去实际战斗的经验又给了他们如下根深蒂固的认识——只要遵照叶十一的命令行事,然后他们就会收获源源不断的胜利与荣誉。就这样,两种完全矛盾的真理在他们的内心打起来,令他们纠结无比。
当然,这种程度的矛盾和纠结还不至于让他们肯于抗命。即使战败了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呢,忠诚也是必须的,何况他们所追随的人并不会失败。他们只是觉得或者主上应该将“胜利的契机究竟在何处”向他们这些愚顽之人稍作解说,这样他们就可以更加专心地去战斗。然而,立即,他们就觉得这是个应该被大加责骂的妄想。他们都是做过一方主帅的人,都清楚战争中的有些决策是无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的。那是类似于“向左走,向右走”的灵光一闪,需要当机立断,或者独断专行的魄力——我们知道,战争的结果,是判定魄力之前究竟选择哪一个修饰词的唯一标准。而闪向胜利还是闪向失败,就是名将和庸将区别。
毋庸置疑,叶十一是名将中的名将。
所以,连万百千那种说话从来都不想的人,也只是张了一下嘴,什么都没问就退了回去。
当时,欧阳怜光作为首席谋士也是在场的。这个时候,她的好处就显出来了。作为一个十足的门外汉,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表示她的无知与无畏。
她跪坐起来,以诸将为之窒息的语气和神态质疑叶十一作为名将的判断与灵感:“却不知如此用兵,胜利的玄机藏在何处。还请主上明示,以安诸将之心。”
叶十一略一沉吟,随即便给出了解释:“既然武安侯已经到了函谷关,从正面攻破函谷关的机会就不大了。要破函谷关,唯一的破绽就是蒲坂。我欲效阿瞒故伎,奇袭蒲坂,与函谷关下之正战相合,以收奇功。”
诸将立即议论纷纷,因为偷袭蒲坂,是早就否决了的策略。宇文翰上前一步,抱拳道:“可是主上,武安侯一代名将,不会不防此一着。函谷关险峻异常,易守而难攻,一旦蒲坂有变,关中军随时可以闭关驰援。”
叶十一点点头,继续道:“如今,张氏三面御敌,分兵甚重。长安兵力纵使尽出,也不可能同时保证函谷关、蒲津关两处重镇的防守。倘若我是武安侯,必定以半数以上兵力置于函谷关与蒲坂之间的小关,以便居中策应。而他自己则率主力亲至函谷关,力争凭借函谷关之地利,尽快将我击败。只要彻底打败了我,他才能从容解决巴蜀与乌虚。否则,我与他在函谷关久战不决。即便挡住了我不得入关,巴蜀或者乌虚也将借机攻破长安。”
“所以,我要给武安侯彻底打败我的希望。此番分兵,是以我之弱对敌之强。也是武安侯唯一胜过我的机会,他不会放弃的。必定尽起函谷、小关之兵,陷我重围,而后击杀。我已命鹰澜与卢宾合兵,飞骑突袭蒲坂。武安侯兵力有限,既然已经陷我于重围,定然是先杀我,后救蒲坂。”
众将面面相觑。
叶十一露出一个滋味无限的微笑,目光也幽远起来,仿佛蕴含了许多无以言表的感情:“因为只有杀掉我,才能一了百了啊。”
“所以。”他收回目光与微笑,看着他的部下们说,“只要诸位一起和我坚持到鹰澜突破蒲坂来救我们,然后里应外合,夺取胜利就可以了——这大概最少需要五天”
大帐里一时陷入失语状态。他们不敢认为他们的主上是在赌武安侯张钰在战场上一瞬间的反应,于是,他们只好认为这是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但是——他们喜欢!
他们轰然应喏,军人的热血在这些叛逆者的身体里沸腾。他们也变得疯狂了。
拼了!
——呵,他们可以在张钰的包围圈坚持至少五天,武安侯张钰啊!他们当然可以。
“下去准备吧,明日五更进攻。”叶十一下令道,轰走了兴奋地部下们。
叶十一松开衣领,侍从上前帮他宽去盔甲。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从明天开始,也许他再也没有时间睡觉了,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他伸了一个小小地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后帐走去。他的衣襟随着夏风散开来,露出大片的胸膛,让他感到无比的惬意。然而,侍从却非常奇怪的凑上来掩他的衣衫。于是,叶十一就发现还有一位部下死赖着没走。
毋庸置疑,这位讨人厌的部下就是欧阳怜光。
“欧阳卿,你还有什么事吗?”叶十一推开侍从,转过来问欧阳怜光。
欧阳怜光盯着叶十一百感交集。当然,她不是因为正面对着所有女人看到了都会心跳加速,而后激动地晕倒过去的某种缘故。
事实上,她为叶十一的决策而迷惘。或者说,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拿叶十一怎么办了。叶十一之于函谷关的决策,在她看来,与其说是冒险,毋宁说是一个狂热赌徒在拿到一手好牌之后押上了所有的筹码。他把天下,他的未来,所有部下的生命对压到了张钰判断和越鹰澜身上。难道因为对手是张钰,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绝对冷静与理智才是她理想中的方式。而更让欧阳怜光难以忍受的是,她竟然也就被这种赌徒式的精神所煽动。此时此刻,欧阳怜光的心情无比矛盾。在之前,她一直视叶十一为实现她追求的利器,而现在,似乎有一点儿不同了。她说不清楚,就像现在她不知道为什么留下来,也不知道留下来说什么,或者明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她还是莫名其妙地留了下来一样。这个时候的欧阳怜光,或者还没有觉察到,她掌中的利器,正逐渐脱离开她的掌握。
“您这是在赌博!”她还是说出来了。
“你这么看?”叶十一看了一眼欧阳怜光,神态随意得近乎无情。
“你的确不适合来战场,还是多考虑打下长安之后怎么办吧!”他挥了一下手,命令欧阳怜光离开。
第二天拂晓,进攻正式开始了。大军大体从三个方向展开进攻,一路攻小关,一路攻禁谷,一路攻潼关正面羊肠小道。叶十一本人也亲自出战,率领两万精锐骑兵策应各路进攻。
“哦,他果然分兵了!”接到报告,张钰似乎毫无诧异,反而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便命令道:“尽出全军迎战!”
诸将闻言俱吓了一跳,纷纷劝谏道:“大都督小心有诈,不如严守关城。”
“没有时间了。”张钰叹息道。之后,他豪气云干地大笑道:“唯一胜过叶十一的机会!这是十一他特意送给我这个师傅的礼物啊。我岂能辜负了他的美意?”
张钰出兵了!
天下第一名将毕竟非同凡响。战争立即就激烈起来
开战第四天,张钰成功地实现了对敌手的包围。然后,就是分割蚕食。对于大兵团作战而言,这个过程往往要持续一段时间,必须得耐下性子来。
在叶十一,虽然到目前为止战争尚在他的计划之内。然而这并不影响张钰用淫浸一生的战争艺术让他血淋淋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老而弥坚。战争由激烈渐渐演变成惨烈,由惨烈变为煎熬。他是天生的武者,曾经战斗就像喝水呼吸一样轻松。他从来没觉得战斗能如现在这样艰难,每一次思考,每一次出战,都变得折磨。记忆中,最煎熬的一次战斗,还是当年的洛阳之战。然而,那煎熬简直不及今日的的万分之一。
“我必须坚持下去!”他对自己说,“不然一切就都变成笑话了。”
他在战场中央不停地传递着命令,维持着整个战线。需要的时候,会从战场的一端杀到另一端。他需要用不断的胜利刺激随时有可能倒下的部下——如果连他都觉得煎熬的话,他的部下无疑更加地艰难。
没错,将军们都狼狈不堪。似乎身体里最后一点儿力量都用尽了,只是凭意志和感觉在战斗。战线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他们的心里的想法单纯而直接——阿鹰,救命!
凤仪元年七月十九日,越鹰澜抵达蒲坂。她一刻都没有耽误,立即就向黄河渡口的守军发动了进攻。
蒲坂防守单薄,守卫将军第一时间就飞书主帅张钰求援。
张钰终于遇到了“向左走还是向右走”选择。现在,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叶十一的大军随时可能崩溃,他随时可能被杀死。然而,由于小关所有的兵力都被投入到围剿叶十一的战斗中,他要救援,就得撤兵。这就是放虎归山,痛失可能是唯一的杀死叶十一取得胜利的机会。如果他不救,敌军就会从蒲坂渡河,出潼关之西,径趋长安。
“十一啊,你是觉得你能在我的进攻下坚持到援军赶到,所以就自投罗网,用自己和主力做诱饵吗?”张钰在心里想,“好吧,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看一看继承我衣钵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他仅考虑了一息的功夫,就将求援书掷到了地上,抽出宝剑道:“继续进攻,只要在这之前杀死在叶十一,他们的军队即使越过蒲坂也没有用了。我们会在长安城下歼灭他们!”
“由此可见,函谷关之战,从开始到最后,都是在双方主帅互有默契的情况下进行的。于是,这场战争,也就成了张钰与叶十一这一对师徒之间,个人的较量……”
尽管张钰下了严格的禁口令,蒲坂的战况被严密封锁了,叶十一无从知晓。然而,他终于还是坚持到了最后。他在连张钰都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又坚持了两天。
凤仪元年九月二十一日正午,越鹰澜以三万骑兵踏过黄河蒲津渡,箭一般的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