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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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敢射死宰相的人不是你?”还是那个语气嘲讽的将军开口。
于是,将军们达成了一致。几万人一起掉头,服从于十一的安排,回援盂津。
禁军的大将们并没有任何服从于十一命令的义务,甚至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着比十一更高的官职和地位。但是,在这一天,在邺城之下,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服从十一。并且,服从这种东西,是有惯性的。
人类是群居的动物,一群人在一起总要找出一个统领来。不仅是因为他坚定,他光彩夺目,更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勇于承担罪责。既然这个叫做叶十一的少年将军敢于射出这一箭,那么,就让他来承担这一箭所带来的一切吧,不管是荣耀还是罪责。
宣华二十六年九月十三,因为十一断然射出的一箭,无数人的命运轨迹被改变了。世界自有人类开始便是如此,总有少数人注定捉住自己的命运,改变别人的人生。而其他的人,他们的命运注定被前面的少数人所影响和改变。(呸,呸,呸,馒头是坚定地历史唯物主义者!)
大军日夜兼程回援盂津。情况比预想中的好,盂津城头上飘扬的依然是大郑王朝富丽堂皇的牡丹旗帜。十一选择从侧后方偷袭流寇,但他破袭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了,流寇在付出无数次献血的代价之后永久性地放弃了与十一针锋相对的愚蠢做法。他们立即谨慎地改变阵型,布下厚重而柔软防御层。十一停止了进攻,因为如果他不停止,快攻的犀利也会被彻底的防守慢慢消磨掉。
进攻、防守、撤退,再进攻、再防守、再撤退,十一为这永恒的三部曲厌烦。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战争就是这样。一旦十来万人摆出彻底的守势,进攻的一方就只能耐下性子来。十一很清楚这一点,他和城里的越鹰澜配合,打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里应外合。战场上的局面很明显,十一胜了。
元元退兵了,既然对手是叶十一,她可不想在这座城池经历第二次失败。官军们欢呼起来,十一也被这欢乐所感染,微笑起来。这个笑容里透着幸福和满足,对于他来说,胜利就是满足。
越鹰澜出城迎接十一和禁军的大将们,在马上深深地施礼:“多谢将军。正是因为有您,才守住了盂津。”
听了这样的话,十一竟然也难得谦虚起来。他摇摇头道:“不,不是我,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坚持到我回来,现在败在盂津城下就不是流寇而是我了。”
但是 ,紧接着,流寇的援兵到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名声太响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名声固然可以吓退进攻的敌军,同样也可以召唤来更多敌军啊
——一早在罗小乙手下的残兵逃回洛阳,禀告十一箭射宰相夺回邺城时,陆子周长叹一声“三年之功,亏于一篑”,混天龙就已经开始从各地调集援兵了。
他这倒也未必是要索性硬攻盂津的意思,而是纯从救援攻打盂津的军队考虑罢了。以三万之众败给十一几千人的经历算是给混天龙留下心里阴影了。一听到叶十一这个名字,他就本能的想:援军要多!援军一定要多!
于是,在混天龙“援军一定要多”的指导思想下,流寇的军队从开封,从洛阳,从中原的各个角落汇集到了盂津。而一旦增兵,事情似乎就不受控制了。十一越是胜利,聚集到他面前的敌人就越多。战争的规模以不可思议的规模扩大着,以至于曹文昭和傅铁衣还远远没有进入战场,仿佛中原的战场上已经在不经意间摆开了决战的架势。
当时,官军和流寇已经在不停摩擦中偏离了邺城盂津一线。他们以黄河为分界线,各自摆开阵型,隔河对峙。而不论官军和流寇都终于觉出不对来。
庞玮对十一说:“叶将军,你看对面的流寇。估计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了。他们在中原有这么大的兵力吗?他们想干什么?”
十一皱起眉来,自言自语道:“如果现在决战,或许只要胜了这一场,一切都结束了。”
庞玮吓了一跳,忙道:“将军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不,没有,这一次没有,”十一如实说道,“兵力差距太大了,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庞玮便道:“那就不能行险。河北军和河东军现在还在千里之外。我们一旦在这里被流寇缠住,那邺城,甚至潼关都危险了。”
“我知道了……”虽然有一些不甘心,十一还是点头,“马上就准备撤军。”
与此同时,在黄河的对面,流寇的首领们也在讨论相同的问题。
混天龙搓着手说:“不然,咱们就在此决战?这一次,毕竟我们人多,只要胜了那叶十一,前面就是函谷关。对,就去攻函谷关。打下来函谷关,关西沃野千里,就都是咱们的天下了。”
陆子周轻轻叹了口气,推了一封信到混天龙面前,道:“傅铁衣和曹文昭已经出兵了。”
混天龙顿时沉默了。叶十一打得过打不过姑且放在一边,函谷关以西怎么样也是将来的事,现在当务之急是开封和东都洛阳。他把精锐兵力都弄到一起和叶十一决以胜负,身后的老巢不被傅铁衣、曹文昭剿了才叫活见鬼。
混天龙越想越气,一拍桌案,懊恼道:“真可惜,明明有机会胜的!”
“那么,”元远道,“就准备撤退吧!”
于是,在对战双方一致要求撤退的前提下,一触即发的大决战消弭于无形。曹文昭和傅铁衣上洛阳和开封捡漏的如意算盘也双双落空,只得按原计划前往邺城会师。而十一,回到邺城后也收到了皇帝陛下抛来的媚眼。
射死不射死宰相这种事和押大小的豪赌是一样一样的,全靠人品牌。押对了,一夜暴富;押错了,倾家荡产。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一次,十一押对了。
皇帝亲口称赞十一“乃有大将之风”,她无视柳氏的哭诉,述及前功,直接将十一的晋升为从三品上的云麾将军,并赐予他靖寇大将军金印,给予他在中原战场和曹文昭、傅铁衣相对等的地位。也就是说,除了曹、傅两军之外,中原所有的兵力都归属他统领。
这样,中原的战场上就有了三位统帅级的人物,再在其上另派统帅也就不现实了。即便真派,也没有人再愿意去死,前面两位元帅大人的前车之鉴已经忒富裕了。于是,皇帝决定改派监军。所谓监军,就是捧着尚方宝剑在一边看着,统帅们吵起来的时候劝劝架,再给皇帝打个小报告。中书省随便拣个足够用了,打仗的事儿有武将呢。
圣旨传到邺城,禁军都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十一自己带的将士都觉得理所应当。这主要是因为十一自己带的人来自“边远山区”,都是只知道战场的朴实孩子,而禁军们紧跟上都风尚,更了解宰相背后庞大的政治势力。正如禁军大将聂家栋所说——
“看来这一次皇帝陛下是下定决心要在中原解决流寇了,否则射杀宰相这样的大罪怎么可能不加追究反而升赏呢?要知道,死去的宰相可是出自名门柳氏。”
当然,无论禁军还是边军,对十一成为主将的事都由衷的高兴。毕竟,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宝贵的东西。在战场上,跟着一个天才的主帅和跟着一个无能的主帅区别,对大多数将士来说,往往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正如庞玮在庆祝十一就任的酒宴上代表禁军所说的那样:“三品云麾将军的官位,一军统帅的位置,在七大家族的公子来说,或者只是他们十几二十岁时必然要经历的阶段,但对大多数普通的将士来说,那是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啊,我记得我从正四品升上从三品,整整用了十五年的时间。现在,将军你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做到了,真是快啊!也许上天都要嫉妒你。你有这样的天才,又有了这样的运气……但是,我要说,你值得……”
将士们一起发出 喝彩,十一站起来说:“不会让大家输的,只要我叶十一还活着,就永远不会……”
将士们发出更激烈的喝彩。没有什么比武人自矜永远不输更狂悖的誓言了,但也没什么比永远不输更能煽动将士的情绪。十一并没有故意煽动狂热,他只是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罢了……
十一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信使去流寇那儿,他要换俘。用流寇六当家的玉面阎罗罗小乙换万百千、杨普、萧延让三人的性命。充当信使之人,鬼头刀当仁不让。
出发的时候,鬼头刀心里没谱,请示十一道:“一个换三个,明摆着的赔本买卖。他们要是和俺讨价还价可怎么办?”
想都没想,十一直接道:“那就不换了!”
这下鬼头刀心里更没谱了,一路都担心自己得让大当家的混天龙乱刀剁了。不成想,流寇商议了一阵竟然答应了,抛出一封信来让他交给主帅叶十一。
十一打开信来一看,却是匪首元元的亲笔信。信上说同意换俘,但一定要叶将军单刀赴会。他们这边也是一样,不带任何护卫人马,只一个人。至于换俘地点,定在两军中央的伏牛山山峰为宜,时间则在月圆之夜。届时,只要叶将军一人带着俘虏前往,自由故人乘风而来云云”
“故人吗?”十一露出一个略显迷惘的表情,轻轻地道:“说起来交手了这么多次,还没有机会见面呢……”
宣华二十七年十月十五,叶十一会陆子周于清风明月之山。
当时,十一席地而坐,月光照在他的额头。他的宝剑随手搁在旁边的石头上,稍远一点儿,是昏死在地上的罗小乙。陆子周就从十一对面的小路走上来,穿着青色的袍子,右手拽着一匹火红色的马,马背上搭着三个人,都死死捆住了手脚,正是万百千三人。似乎是因为拖得人太重,陆子周一路走来仿佛并不轻松。
陆子周将马系树上,抖了抖衣裳,坐在十一对面。
其实十一挺不理解,既然都往地上坐了,还整什么衣衫。但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便用剑挑起罗着罗小乙的衣领往陆子周身边一甩,顺势宝剑出鞘,抵上陆子周的眉心。
陆子周用两根手指推开剑尖,静静说道:“你很喜欢这样用剑,是习惯吗?”
十一猛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似乎有那么一个夜晚,他也是这样毫无预兆地剑指陆子周,陆子周也是这样从容地推开剑尖。他突然觉得一阵无聊与烦躁,猛得收回宝剑。悻悻言道:“今天应该算是你要见我,为什么?”
陆子周反问道:“那么你为什么来,为什么回应我。”
“我只是想看一看……”十一说,语气里有一丝的不确定,继而就 坚定的说:“是的,我只是来确定一下自己的对手。是你,这很好……”
“不……不是……”陆子周微笑着摇头,“你只是来给自己找个借口,找一个为何而战的借口。”
十一对这番话嗤之以鼻,不屑道:“战争需要什么借口?战争就是最好的借口。”
话音未落,陆子周立即道:“那么,不如就站在我们这边不是更好吗?”
“你说什么?”话头转得太快,十一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响才莫名其妙地道:“什么意思?你一个人来到这儿就是为了拉我入伙?这太可笑了!我凭什么要站到你那边?”
“不是你说的吗?”陆子周含笑道,“只要战争,只要胜利就可以。那么站在我们这边无疑更能让你得到满足,因为目前我们这里会更加艰难。”
现在,十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不战而降,这种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