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烟云-第15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敢,不敢。”没想到对方随便抓个杆子就敢往上爬,封常清又楞了一下,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日后薛大人出入君前,老夫背后这些安西子弟,还要请薛大人多加照顾呢!”
“呵呵!老将军言重了!”薛景仙抬起头,将腰杆挺得笔直,“诸位将军在前方替大唐浴血奋战,薛某在后方摇旗呐喊,乃应尽之义。虽然眼下薛某人微言轻,想帮忙也力有不逮。然而,薛某今天依旧要斗胆放这里一句话。日后安西军有需要薛某效力的地方,只要送封信来,薛某只要能做到的,就决不敢推辞!”
“那老夫可真的要多些薛大人了!”封常清又是一愣,旋即收起笑容,冲着王洵等年青将领大声命令,“你等还看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替老夫多敬薛大人几盏!”
“是!”王洵、宇文至和宋武等人齐声回应,站起身,遥遥向薛景仙举杯致意。
“这都是老夫看好的后生晚辈。安西军的未来,也要着落在他们身上。”封常清手捋胡须,笑着向薛景仙介绍,“日后薛大人若能如愿平步青云,千万要对他们照应一二!”
“照顾不敢当!”薛景仙也站起身,举盏向王洵等人还礼,“虽然是文武殊途,薛某却愿意交这几个朋友。”
他越说得大言不惭,越证实了他背后还站着一个强大势力的可能。封常清微微一笑,用目光示意王洵等人继续与钦差大人周旋。自己却借口人老体虚,需要及时清理体内残酒的借口,告假外出方便。
早有岑参等一众亲信幕僚,等在了中军帐侧面的小帐篷内。见到封常清之后,立刻走上前,低声汇报通过各种渠道探听到的情况。“此人是大上个月十八日,与中书舍人宋昱一道出的京师。在路上只用了二十三天,便赶到了疏勒。然后就被咱们的留守弟兄迎上,派专人一路护送到了这边!”
“据朝廷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此人是走了虢国夫人的门路,才捞到了中大夫之位。但他好像跟中书舍人宋昱不太合得来。宋舍人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却故意暗示地方官员们不要搭理薛大夫!”
“还有什么?”封常清轻轻皱眉,苍老的脸上不见半点酒意。“按道理,他们不应该为同党么?”
“属下们也猜不出这其中缘由究竟是因为什么?”节度府判官的岑参摇摇头,低声回禀,“两人虽然同为杨国忠的亲信,在路上却没有同行。并且待遇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不过据派去接待那些钦差侍卫的弟兄汇报,好像薛大夫在路上另有一番奇遇。在会州附近,一个自称姓李的管家,送了他一匹骏马,一篮子书。书里边夹着很多金叶子。”
这个消息非同小可,封常清的眼神立刻一亮,沉声追问:“那个人是谁。他们还知道些什么?”
“向咱们吐露消息的人姓董。是龙武军的一个伙长。按他自己的话说,是这次倒霉,才摊上一个需要跑这么远的差使。”岑参想了想,低声补充,“根据他酒后的醉话,我等推断,送薛大夫金子的人,跟杨国忠属于完全不同的另外一股势力。而根据他描述出来的赠金者容貌,很像是个阉人!”
“阉人?”封常清眉毛迅速上挑,旋即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姓薛的是太子,或者哪位皇子的人?”
“正是!”岑参轻轻点头。“否则也没必要赶出距离京师那么远的地方,才跟姓薛的说话!”
“嗯!”封常清低声沉吟。薛景仙今天说过的所有话,在他耳边匆匆回响。“好像此人在宣旨时,第三句提的就是杨国忠和太子?莫非太子殿下复出了?你等可有类似消息?”
“太子殿下已经于上个月中旬复出。目前正在秦国桢、国模兄弟两个的辅佐下,重新熟悉政务。据说这回陛下突然有了传位之意,所以命令杨国忠全力配合!”
这就对了。封常清摇摇头,脸上浮现了一丝苦笑。怪不得薛景仙今日如此卖力气,原来已经抱上了太子殿下的粗腿。作为手握重兵的边镇节度,他当然不能轻易跟太子之间起什么瓜葛。否则,王忠嗣大将军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非但自己落得郁郁而终,连累着河西军也跟着实力大损,无数弟兄稀里糊涂地被继任者哥舒翰葬送在石城堡外。然而,为了安西军的未来着想,薛景仙这个人还真的不能得罪。否则,一旦太子将来接替了皇位,等着大伙的,还是一场飞来横祸。
既要面对来自前方的刀光剑影,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凄风冷雨,饶是封常清久经大浪,一时间也觉得十分难做。无论如何,保持安西军的安稳最为重要,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是万分马虎不得。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低声追问,“姓薛的在疏勒城时,见到了边监军没有?可否派人与其联络?”
“没有!”岑参笑着低声保证,“边令诚那厮刚好出去巡视他的那几百顷田产去了,当时不在城中。”
“那就好!”封常清心中暗松一口气。虽然他这个安西都护府副大都护,眼下头顶上并没有正职压着,但监军边令诚的影响力却不容忽视。万一薛景仙已经跟边令诚勾结上了,或者边令诚得知了薛景仙背后的来意,准备借此向杨国忠邀功。安西军必然会遭受一番动荡。毕竟,边令诚作为朝廷派来的监军,所代表的乃大唐天子本人。
“属下斗胆,请大将军尽早送钦差东返!”岑参又先前走了半步,低声建议。“宋将军是中书舍人的亲弟弟,宇文将军态度不明。属下得到消息,他们两个,都是得到杨相的嘉许,所以才被越级提拔。如果杨相和太子两方的纠葛蔓延到我安西军中的话,恐怕会影响军心!”
“已经来不及了!”封常清摇摇头,继续苦笑,“边令诚手中另有一班亲信。那是朝廷的制度,老夫干涉不得。此刻,他恐怕正急匆匆地自疏勒往这边赶,估计转眼就到!”
“老贼!”岑参眉头一皱,手不由自主地就往腰间摸,“如果属下带几个人出去一趟……”
“不要鲁莽!”封常清见状,赶紧低声喝止。他麾下这个岑判官可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文人,如果此刻他轻轻点一下头,恐怕过几天就得向朝廷给边令诚请身后之功,奏其“舍身为国,不幸死于歹徒劫杀!”
这可能是防患于未然的最佳选择。然而,作为大唐的忠心臣子,封常清却不愿意痛下杀手。虽然与边令诚合作的这些年来,对方的贪婪、多事和在军务上的擎肘,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他的忍让底限。
见封常清下不了狠心,岑参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就请将军把此战的目的改一改,尽早结束在坦叉始罗城下的耽搁!”
“老夫筹备了两年多,等的就是这么一天!”封常清想了想,苦笑着摇头。“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让他来吧,老夫要当着他们的面儿,洗刷安西军头上的耻辱!”
以安西军目前的实力,坦叉始罗城虽然高大,被攻克也是数鼓之间的事情。然而,他此番西征的目的却既不在大勃律,也不在健驮罗。而是在两国背后,那个不断向东拓进,像蝗虫一样走到哪毁到哪的大食。
天宝十年,由于葛逻禄仆从军的突然叛变,高仙芝在恒罗斯一带被大食人打得大败亏输。几乎将安西军的近半精锐,都折损在了那里。活着回来的弟兄们卧薪尝胆,矢志报仇。所以,封常清这回才故意装作久攻坦叉始罗城不克,等着大食人援兵上钩。
要么不战,要战,就得将大食人打疼,把恒罗斯河畔的血债,连本加利讨还回来。令大食那些宗教狂信徒从今往后听到“大唐”两个字就做噩梦,心中轻易不敢再起东窥之念。
为此,封常清宁愿付出所有代价,包括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注1:开府仪同三司,为从一品。辅国大将军,是正二品。二者皆为虚职,可以领相同薪俸,使用相同服饰仪仗。安西都护府副大都护,为实授职位,从二品。眼下薛景仙为中大夫,品级为从四品下,并且没有实际管理范围。所以在封常清、周啸风等人面前需要持下属之礼。
第二章 天河 (六 下)
如果下不了狠心将监军太监边令诚和传旨钦差薛景仙两人之中任何一人暗中做掉的话,静观其变,就成了眼下安西军最好的选择。毕竟眼下大唐天子年事已高,早晚要将皇位传给太子。而太子殿下偏偏又与杨国忠势同水火。
既然决定了以不变应万变,封常清干脆连虚应故事都省了。酒筵散掉之后,立刻传令全军,从即日起对坦叉始罗城的战术改为四面围困,逼着健驮罗的国主自己主动投降。
安西军的纪律向来严整,将士们虽然对节度使大人的命令有些不解,却也不折不扣地将命令执行了下去。唯独薛景仙这个外人,既想跟着大军分些灭国之功,又怕战事拖得太久了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变化。因此找了个自认为合适的机会,低声向怀化将军周啸风讨教道:“我军远道而来,每日粮草消耗想必都不会是个小数。怎么不一鼓作气将坦叉始罗城攻破,反而要在城下长期地耗下去?此地距离疏勒虽近,从那边运送辎重过来恐怕也需一个月以上。万一粮道有个什么闪失,比如忽然间大雨倾盆或者野火蔓延什么的,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怀化将军周啸风正有心从薛景仙口中套问朝堂上最近的局势变化,因此也不能对他过分疏远,四下看了看,笑着打趣道:“薛大人不会是想亲眼目睹健驮罗国主肉袒负荆的模样再走吧?若是能亲手将请降文表带回长安去,估计上头也忘不了大人激励士气之功!”
“咱大唐不是有‘男儿何不带吴钩’之说么?”被人一语道破了心事,薛景仙不由得老脸一红,转而爽快地承认,“薛某难得来西域一回,就算不能亲自披甲冲阵,替诸位摇旗呐喊,擂鼓助威,总是能做得来的。回去后即便不会因此而受到褒奖,下半辈子也有向人吹嘘的本钱了不是?!”
大唐男儿,素来讲究的是“功名但在马上取”,因此,周啸风并不因为薛景仙坦陈心迹而感到厌恶,反倒在内心深处又对他多出几分认同来。笑了笑,低声透漏:“这个倒不用着急,据周某判断,少则三五天,迟则半个月,此间必然会有一场大战!”
“大战?”薛景仙吃了一惊,“莫非封将军做的是围城打援的谋划?这手笔可太大了,毕竟此乃敌国地界,我军对这里人地两生!”
“当然是围城打援了!”周啸风撇了撇嘴,眉宇间充满了对眼前敌人的不屑,“否则,甭说区区一个坦叉始罗城,就是大半个天竺也拿下来了!只是因为我安西军人数实在太少,震慑境内诸胡,已经颇为吃力。根本不可能留下太多兵马于此地驻守。而这些弹丸小国向来都是墙头草,我军只要一班师,肯定又要倒向他人。所以,还不如给他来个一劳永逸!”
“将军说得是吐蕃人么?”薛景仙听得似懂非懂,皱着干涩的眉头追问。
“吐蕃人算什么东西?一群茹毛饮血的禽兽而已!”周啸风轻轻摇头,嘴角不经意间撇得更高。
“那,那莫非,莫非是,是大食人!”薛景仙被笑得心里发毛,嚅嗫着嘴唇猜测。“他们,他们不是已经被咱们打怕了么?上次恒罗斯血战,我军虽因为葛逻禄的背叛遭受小挫,却也杀得大食人血流成河。即便获胜,也丧失了继续东进的勇气!”
话音刚落,周啸风已经怒不可遏,“谁跟你说的?简直是捂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