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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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时应求稳,不能轻举妄动。”
“趁胜追击?!”
晨露轻笑出声,黑眸中闪动着冰雪一般的讥诮,“是谁胜利了,又是谁落败?”
沈参将见她话音不善,垂手不敢开口,他心中对那些饱食终日的朝中大臣,也颇不以为然。
“鞑靼人开始撤退,不是为了什么失利,孤狼一旦受挫,只会更加凶狠的反噬。
只因忽律伤重不治,他要迅速赶回王庭,安排身后的一切事宜。”
晨露声音中并无半点喜悦,她手下缓缓核发,想起忽律身上的致命一剑,心头有一个念头缓缓浮上,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
这世上,终究又少了一位劲敌!
自得知真相以来,她想起忽律,只觉满腔怨毒无处发泄,如今得偿所愿,却只觉心头一阵惆怅虚无。
是劲敌,亦是知己吗?
她微微苦笑,雪白的面庞浸润在昏暗中,飘渺朦胧,连眉目都瞧不真切。
“鞑靼人撤退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吗?”她如此问道。
“已经八百里加急,通知京城那边了,其余各地,不日也将知悉这一喜讯。”
沈参将偷窥着她的面色,险险将喜讯二字吞下肚中。
“对于百姓而言,这确实是件喜讯啊!”
晨露的话,好似另有涵义,沈参将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鞑靼人从全境撤退,此次算是逢凶化吉?!”
太后的声音,在熟悉的从人们听来,竟是前所未有的尖锐。
留守的大学士刘某微微躬身,递上了印章封好的公文,太后展开细细看完,好半天,才道:“这可真是普天同庆啊!”
话虽如此,她却毫无喜庆的情绪,刘大学士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大弟,凑近低声道:“襄王殿下如今仍被囚在栾城,生命无恙。皇上此次大胜心喜,太后娘娘再劝着些,定能减免他此番大罪。”
“住口!”
太后一时大怒,冷喝道。
她声音不大,却仍是不减昔日威仪,刘大学士顿时面色如土,战战兢兢再不敢开口。
“林邝自绝于列祖列宗,叛国谋乱,乃是林家最大的罪人,你怎么还是满口襄王襄王的叫着!”
她喘着气,咬牙切齿道:“他生也好死也好,自有皇帝明正典刑,又与我何干?!”
刘大学士素来以她马首是瞻,这回碰了这个硬钉子,只得带了满面晦气离去。
太后犹自闷怒,想起前线局势,又想起林邝此人,一时竟觉得有如蒺藜刺身。
她打开窗,任由满院秋风将身体吹得冰凉,脑中却在不断思索。直到天色暗下,才在侍女的伺候下,回殿坐定。她拿起一管狼毫,犹自踌躇不定——
这一着,怕是她一生中,最费思量的一步了!
成,则天下尽安,千秋百岁后,人们仍会记得她这位太后的威权;败,则溃散如山,即使要安才宫中,怕是也不能……
她仍在犹豫,笔尖的一大滴鲜红朱砂掉落,溅得宣纸上一片触目惊心。
太后惊得一颤,凤眸在黑暗中灼然生辉,她咬咬牙,换过了一管,蘸了墨汁,终于下笔写了起来……
窗外秋风呜咽,天,越发凉了起来。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八十章 毒祸
岘昆行宫中,喜悦安宁,却又是生机勃勃,鞑靼大军虽然退走,余下的善后,仍是让皇帝和部臣们忙碌不已。
晨露仍在栾城未归,皇帝思念之下,派人询问,却只得到“未尽事宜”这模糊的回答。
“娘娘,您簪花的模样可真是好,皇上看了,都要移不开眼了!”
一旁巧手服侍的侍婢小心拨弄着,口中甜如蜜糖道。
云萝端详着镜中盛装珠玉的丽容,却殊无喜色,她微蹙着眉,瞳仁中那一点浓黑,格外幽深,虽然身体坐得笔直,双手却紧握着绢帕,将它绞得满是褶皱。
仿佛为什么事而困扰着,她咬唇沉吟着,长而密的眼睫颤动着,在玉容上撒下一点阴影。
“娘娘,胭脂要咬掉了。”
侍婢小声提醒到,云萝这才松了牙关,她眸光微闪,若无其事地问道:“皇上那边,你去打听过了吗?”
“娘娘的吩咐,奴婢怎敢不尽心,只是,皇上仍是忙于政务,怕是没什么心思来见您呢?”
侍婢小声说道,越说越是胆战心惊。
“皇上忙于国政大事,我也不好去打扰。”云萝仿佛松了口气,居然有些欣慰地喃喃道,她转过头,却正瞥见那侍婢吞吞吐吐的作难。
“还有什么事,你一并说来!”她不悦道。
“是!”侍婢声如蚊呐,“皇上一连发了封书信,都是在催晨妃娘娘回返。”
听到那最不想听的答案,云萝顿时面沉似水,她冷哼了一声,连指甲上的金套都为之一颤。
“皇上只顾记挂她一人!”她满是辛酸和不甘的,低斥道,侍婢在旁惶恐异常,已然跪倒在地。
云萝的胸膛微微起伏,她暗自咬牙,若无其事地回身道:“你下去吧!”
看着侍女远去的身影,她再无迟疑,打开了八宝壁橱。
元祈这几日正忙得焦头烂额,跟户部商量边民迁徙之事,便用了两个多时辰,直到众人散尽,感到饥肠辘辘,这才发现自己还没用晚膳,秦喜素来机灵。
见他皱眉,正要传膳,却见云嫔手提一只鸳鸯什锦漆盒。正步步生莲地走来。
她又是来送点头的吗?
元祈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随即不由地苦笑起来。
云嫔这一阵很是勤勉,她在帝后之间传递宫中消息,很是立了几分功劳,在膳食点心上头也很用心,每次都是亲手剥莲子,烹燕窝,一切弄得妥当,才送到皇帝案前。可算是贤淑得体,无可指责。
元祈虽然从不食用,却也感念她素日的勤苦不易,对她的恶感,不由淡了几分。
“皇上辛苦一天,且尝尝臣妾煮的银耳羹吧!最是补气养神的。”
云萝温婉笑道,好似怕皇帝拒绝似的,手中丝帕扭绞在一块,皇帝见她这样,也觉得不甚过意。
再加上香气萦绕,更觉饥饿,于是揭开瓷盖,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轻轻咀嚼之下,只觉得唇齿留香,不由赞道:“果然用了心思……”
云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微笑间妩媚动人,另有一番风致,“皇上觉得好,这便是我虔心到了,能让您多进一点,便是天下子民的福气了!”
“好好……”
皇帝似乎兴致颇好,满口称赞,居然笑道:“朕今晚便去你住处看你……晚上露深,你先回去吧!”
云萝一听,面露喜色,也不疑有他,转身盈盈退下。
秦喜微微惊愕,开口问道:“万岁,您今晚?”
他声音戛然而止,却是皇帝面色苍白,全身大颤,好不容易,才吐出完整的几朵银耳,又咳出了几口血,这才罢了!
“皇上,这银耳羹里!!”
秦喜已是惊得魂飞魄散,皇帝挥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又让他倒水来漱口,她半天才回转过神色来。
他不敢怠慢,盘膝运功了三十六周天,这才睁开眼,声音已见嘶哑:“你不要声张,悄悄地将云嫔请来,在此院中就地拿下。”
秦喜答应着,忙不迭去办了,两刻后,只见云嫔发髻散乱,鬓横钗乱,很是狼狈地被拖了进来,她一见皇帝便好似有了主心骨,上前哭诉道:“冤枉啊……”
云嫔这一夜,简直有如从云霄中掉落深渊。
她先是喜孜孜地等候侍寝,又接到秦喜报说,万岁在自己院落等她,顿时喜不自禁。历朝后宫中,都有不成文的规矩,除皇后以外,其余嫔妃一律不准在御榻上过夜,如今虽然远在离宫,却也有个宫中的仪礼气象,皇帝居然让她来自己院落,可不是天大的恩赐!
没曾想,到了此处,未及见人,却有一群粗恶狰狞的侍卫,将她五花大绑了推进来。
“你还想喊冤?”
皇帝不敢置信地冷笑道:“你宫中的使女已经招供,见你把她支开,鬼鬼崇崇地在羹里放了粉末,这一碗银耳羹,”
他指了指桌上的,怒意满布心胸,“给猫狗试吃,半个时辰便七窍流血而死!”
云萝睁大眼睛,一时之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她发疯一样地挣扎着,嘶声喊道:“我没下毒!”
“难道你自己的贴身使女,会冤枉了你不成,她连纸包都找了出来!”
皇帝扔下一个纸包,里面尚有些残余粉末。
云萝颤抖着捡起,失神地喃喃道:“怎么会?”
她抬起头,凄厉叫道:“这纸包是我的,可里面不是毒药,却是——”
她说到此处,支吾着不敢继续,皇帝逼问道:“是什么?”
“是,是燃情袅……”云萝再顾不得羞耻,低声说道。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烟幕
一听这药的名字,便知是春药催情之物,皇帝又继续问道。
“你亲自放的药,却要跟朕说你不知情?!”
“臣妾真是冤枉的!”
云萝急得泪落如雨,花容暗淡失色,却想不出一言一语来为自己辩驳,她哽咽道:“是臣妾一时糊涂,希望能得到荣宠,才从书信中夹带而来的。”
“是谁递来的?”
“是……”
云萝支吾着不肯说,抬头看见皇帝森冷的目光,心中一阵颤栗,索性把心一横,低声道:“是皇后娘娘。”
宛如一声霹雳横空响起,秦喜吓得面色发白,偷偷窥了皇帝一眼,却仍是稳如泰山。
“焉知道不是你胡乱攀咬?皇后的禀性朕一向深知,她并不是那等丧心病狂之人。”
皇帝一脸不信,云萝觉得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她抽泣着,突然眼前一亮,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伏地高喊:“皇上或是不信我说的,尽可以去检视那原封的信笺,包管里面也有些颗粒痕迹!”
皇帝听她说得如此决断,微一沉吟,便命人将她带下,另行软禁看管,他自己在房中踱步,仍是踌躇犹疑。他觉得气闷,便咳嗽了几声,秦喜在旁看得真切,焦心道:“万岁当时便把毒物吐出,可仍是受了些浸染,还是请太医前来诊治为妙。”
于是宣太医觐见,由于出门在外,医正要伺奉太后跟皇后两位,就没有随行,只是择了年轻精干的随銮办差。
年轻的太医跪地请安后,便恭请皇帝坐下,卷了衣衫,又取了全套银针,便要在颈后等几个穴道针灸逼毒。
灯火将室内照得白昼一般,‘啪’的一声,一道灯芯爆花,惊得太医手中一颤,险险将针掉落。
银针的灿芒在眼前一闪而过,皇帝一愕,仿佛不敢置信似的,慢慢放下手中的奏折。
“把针给朕看看。”太医依言递过,他眼神游移,有些心神不安似的。
“银针最能试毒,因它遇毒会变成黑色,是吗?”
“万岁圣明。”皇帝凝视着针尖,缓缓道:“可若是银针变白呢?!”
太医全身一颤,抬眼偷望而来,皇帝眼疾手快,抢上前去,将他下颌扯开,才任由左右将他绑缚。
“银针变黑,那定是遇毒无疑,可有些毒物,却是生性奇特,会让银针变得微黄,甚至微白,这一点,晨妃曾经当趣谈一般,跟朕讲过。”
皇帝想起自己身边竟然潜伏着这样一个野心贼子,有些不寒而栗,他目光幽邃,声音不大,却带着暴风雨般的压迫——
“谁派你来的?”那太医惨笑着,不肯回答。
“带下去慢慢审问。”
皇帝吩咐道,又追加一句,“可以刑求,但要留活口。”
侍卫们因皇帝频频遇险,正觉脸面丧尽,听这一声,顿时台狼似虎一般地上前,将那人拖下。
皇帝自去查了医书,将几味常见的袪毒药开了单子,命秦喜亲自配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