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缘-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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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思恍惚不是因为累,再累他也打得起精神,只是,想起锦绣,他就分心。
“你这个样子,我很少见到。”向寒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难道那种事情也会发生在你身上?”
“唉,真有点困了。”左震像是听不懂,站起来伸展了一下筋骨,“你先去英东那边看着点,我回去接锦绣,马上就到。”
“她在你那里?”向寒川明显地不怀好意了,“我听说,你是从来不带女人回去过夜的?”这回非要捉住左震的小辫子不可。
“我先走了。”左震四两拨千斤,走为上计。
※※※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一回来就听王妈说锦绣病倒了。
大概是一个晚上的惊吓、担忧、寒冷,使她负荷不起了,左震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昏睡,而且发着高烧。王妈正在满屋子乱转:“二爷,躺下时还好好的,刚才我过来叫她,才发现烧得烫手,人都迷迷糊糊的了。”
左震在床边摸了摸锦绣的额头,触手处一片火烫。早知道这笨东西照顾不好自己,十二月里大冷的晚上,她敢穿个裙子、披肩就蹲在门口一整夜,不病才怪。
“你照顾锦绣。”左震吩咐王妈:“给她敷个冰袋,我去接医生过来。如果唐海找我,让他在楼下稍等一刻。”
眼下他里里外外有一大堆事情要赶着处理连坐下来吃口饭,打个盹的时间都没有;但锦绣病成这样,他哪能扔下她不管?把她交给别人,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自从遇见锦绣,帮她、护着她、照顾她,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说实话,左震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不是没见过比锦绣好的女人,论美丽、论家世、论聪明、论才华,锦绣都绝对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可是他就好象是中了邪,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破例,为她失态,并非出于刻意,只是莫名其妙地就这么做了。
锦绣醒来的时候,窗外漆黑,床头一盏灯,柔和地亮着。王妈正靠在床边打瞌睡,不对吧,她好象觉得睡了很久,怎么天还没有亮。左震呢,他也没回来?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而且浑身没有力气。是不是生病了?这样不舒服。锦绣慢慢地撑起身,去拿桌上的水杯,却看见杯子旁边放着几包药。
“啊,你醒了。”王妈被她的动静惊醒,“好点没有?”
锦绣莫名其妙:“我怎么啦?”
王妈叹气,“真是,都烧胡涂了,你又发烧又头痛地躺了一天,自己都不知道?”
“什么?”锦绣一惊,看看外面的天色,“我睡了一天?现在什么时候了,糟糕,二爷说他回来接我去看英少,这下子可来不及了。”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睡得着?英少那边还生死未卜,她却在这里睡大觉!锦绣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先吃药。”王妈按住她,“医生说你受了很重的风寒,这两天都不准你出去,等你身体好一点再去看英少不也一样?再说你就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怎么这样没用?”锦绣懊恼地把头埋进手心里,“什么都不会做,只会一天到晚给别人添麻烦。”
王妈道:“这有什么不好,外面的事,就让那些男人们出头解决吧。”
“二爷还没回来吗?”锦绣想起左震,他现在在哪里?
王妈笑了,“你一点都不记得了?这一天二爷总共回来三趟,找医生、买药,不放心极了,他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你都不晓得?”
锦绣愕然,是吗,左震在这个时候还抽身回来照顾她。
“都三点了,吃过药,再好好地睡一会儿,外边还下雨。”王妈拍了拍锦绣的手,“你安心养病,就算帮了二爷一个大忙了。”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微响,锦绣蓦地睁大了眼睛:“我好象听见二爷的车,他是不是又回来了?”
果然,来的是左震。
他一回来就直接上锦绣房里,脱下黑色羊毛大氅,扔在椅子上:“锦绣好些没?”
锦绣默默看着他,他身上是件白衬衫、栗麻色背心,头发上还湿漉漉地沾着外面的潮湿水气,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了,双眼布满红丝,一眼就看得出他的疲惫。
左震抹了一把脸,在床边坐下来:“我去看过英东,他好得很,已经醒了,过一阵子就可以复原,不用担心。”
锦绣只是笑了笑,那一滴一滴淌下心头的温暖和酸楚,是什么?
他这么的在意她,一回来就告诉她英少的消息,他急着让她安心;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从看见他的那刻起,锦绣已经安心了。
“你不累吗?”锦绣柔声道:“我没事,你都忙了两天了,快去歇着吧。”
左震微微一笑,“睡不着。”他伸手摸了摸锦绣的额头,暗自舒了一口气,好多了,已经不烫手。
锦绣心里怦地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点希望,左震的手可以在她头上多停留一下——也许生病的时候,人总会变得敏感脆弱,希望别人的关怀,锦绣这样安慰着自己。
“暂时你就住在这边吧。”左震看上去淡淡的,“外面不安全,码头赌场银行接二连三地出事,恐怕百乐门狮子林也难保不牵连进去。”其实,他是不想让锦绣再踏进百乐门,他不想再看见她,为了任何理由在那里忍辱卖笑。
※※※
长三码头。
“二爷,我已经按您吩咐查过那只戒指的来路。毛记金行的老板说,这种百福字戒指每种花样只打了四个,账上记着,买家分别是去年年初到年中的客人。经过排查:有一只是城南周家少爷买去给老爷子贺寿的;第二只是盐班署李署长的姨太太送他的;第三只被一个东北皮货商早前买走,现在暂时没查出下落;最后一只,本来是锦江春少东家买了的,后来破落之后为了还债当掉了。”唐海站在左震面前,详细报告他两天两夜马不停蹄追查的结果。
“周家和李署长的戒指都还在?”左震沉吟了一下。
“都在!还有一只远在东北,无从查起。现在看起来,这最后一个戒指,最有可能就是您要查的那个,只不过当铺已经转了手,到底落在什么人手里,还在追查当中。”唐海一口气地说,分析得也有模有样。
左震蹙起眉:“有没有阿晖的下落?”
“还……还没有。”唐海小心地回答,“不过,翻遍了周围每一寸地方,都没发现晖哥的下落,至少说明,他现在还是活着的。”
“阿浩,你审连川的结果怎么样?”左震转问一边的石浩。
石浩涨红了脸:“那小子死咬着牙不肯说。现在只剩下一口气,我怕弄死了他,反而坏了事。”
左震脸色微微一沉:“先留着他,我还有用。”
石浩小声道:“是,二爷。”
“查查他常去的地方,最近一段日子接触过什么人。”左震道,“行事再慎密,也说不定会有一星半点遗漏下来的地方,你给我仔细地查一遍。他这么卖命护着的人,交情一定不浅。”
“是。”
石浩刚走到门口,左震又叫住他:“多带点人手,行动要小心。阿晖还没着落,不要让我知道你又出了什么事。还有,再调几个人给麻子六,你们几个,最好不要单独出去。”
防范布置已经十分严密,所有的场子都戒备森严,所有人都已经各就其位,可是左震仍然有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似乎漏了某处要紧的环节还没有考虑到,是什么呢?,“二爷,您上次说派人监视和英少交易地皮的那个邢老板,这两天弟兄们回报,说没有什么动静,还要不要再看几天?”唐海打断了左震的思绪。
“继续盯着。”左震道。他相信,英东和邢老板之间这项交易,和这些突发事件之间,必定有着某种间接的关系。“这两天你也累了,回去睡一觉,我这里有别人照应。”
“是,二爷。”唐海答应着转身出门。
天色渐暗,左震沉默地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脸色深得像是一潭井,所有的疲乏和忧虑都沉在井底最深处。
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得比谁都稳、看得比谁都远、想得比谁都周到,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只要错上半步,就可能导致无法挽救的惨败,明暗对峙的双方已经一触即发。
屋子里的黑暗愈来愈浓,炉火已经熄尽,只剩下空洞和寒冷。
左震闭上了眼睛。他可以挥金如土,买酒买醉买繁华,让喧哗热闹欢声笑语包围在自己身边,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那个心情去遮掩如影随形的寂寞,没有那个精神去拿灯红酒绿来显示自己的愉快。
门悄悄地开了一条缝,衣裙悉荽,是个窈窕的影子。
左震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觉得靠近脸颊的地方,有一阵阵温暖的呼吸传来,像是有人正在贴近了凝视他。接着,一条柔软的斗篷轻轻覆上了他的身子。
他睡着了吗?锦绣轻轻伏在左震身边,两只手撑着扶手,屏住气看他的样子。黑暗笼罩的室内那么安静,窗外一盏远远的风灯投下淡淡的光,照着左震英俊而略带点疲惫的侧脸。
锦绣几乎听得见自己心动的声音。
越是接近他,越是了解他。记得第一次在殷宅遇见的左震,那么冷淡和疏远,像是隔了山水千万重,谁能想到,现在却这样的亲近?近得,她可以触摸到他浓黑挺秀的眉毛,笔直端傲的鼻梁……锦绣的脸突然在黑暗里激辣地红了起来。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不要脸地偷看一个男人!
锦绣猛地站起来,回身就走。再不赶紧离开,她担心自己那只活该砍下来的手,就摸到左震脸上去了。
但右边手臂突然一紧,锦绣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被拖了回去。“看了半天,还没给钱就想走?”左震似笑非笑的黝暗眸子就在她眼前。
他,他他,根本就没睡?他知道她在这里偷窥他?锦绣简直恨不得当场把自己烧成烟,连头发根都快竖起来了。
没、脸、见、人、了!
“过来。”左震把惊惶羞惭得快缩成一团的小人儿牵到自己身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锦绣磕磕绊绊地答:“我,我听……听唐海,早上说的,你来码头,刚才在外边,又遇见六哥……他带我过来的。”
原来是麻子六把她送来的,左震不禁掠过一抹微笑,经常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里面,属耿直的石浩和细心的麻子六同锦绣最熟悉。他从来没说什么,可是除了聪明面孔笨肚肠的锦绣之外,跟着他出入百乐门的人,还有谁看不出来,他一再地为她破例,一再地为她失控?
锦绣是笨还是天真,她难道真的以为,他大方得会随随便便送一个女人衣裳首饰,会随随便便为了一个女人跟别人动手,甚至吃多了撑着没事做地把喝醉了的女人带回自己的住处服侍她?
为了锦绣,他在石浩唐海麻子六这帮手下面前几乎已经威严扫地,她却愚蠢地要他帮忙讨好英东!这个笑话,他实在已经不想再闹下去。
左震起身,那件貂皮斗篷轻轻滑落。锦绣慌张地想要弯腰去拾,手臂却牢牢钳在左震手里,使她动弹不得。“呃,那个……斗篷……掉了。”锦绣的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看他,空气里某种一触即发的陌生情绪,已经浓得快要使她窒息,啊,心慌意乱。
“锦绣。”左震喑哑地低唤,“为什么是你?”
“嗯?”锦绣被他问得迷糊,什么意思,什么为什么是她?抬眼却正对上他的双眼,三分矛盾、三分压抑、三分带着酸涩的温柔……一切的一切,彷佛在瞬间静止下来,锦绣只觉得身子一紧,就被拥人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