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世界尽头-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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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总是很辛苦的,但能看见成绩就让人有动力。有一天,我妈拿着通知单说:“你被体校录取了。”当时我在业余体校已经待了四4年。
那时候,省里的教练会下来选拔。像上杭这样的小县城,很少有人会被体校的教练看上。教练来的时候我也知道,但具体选了谁不清楚。
拿到录取通知后,妈妈问我想不想去,我说当然想去。我记得那是夏天吧,当时全县只有一个名额,我心里很高兴。
第一次去福州,很兴奋,只拎了一个小包,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这么出发了。我妈带着我,先从老家坐汽车到龙岩,再从龙岩乘火车到福州。火车乘了一个晚上,真是“跋山涉水”。
到了体校,先试训。那时候试训,妈妈全程都陪着。因为外婆、舅舅他们都在福州,而且能跟新的伙伴(都是比我大一点的小孩)在一起,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试训时间大约是10天,结束后正式入队,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10天后,我妈就这么丢下我回上杭了。我立刻觉得,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一下子变得很无助,特别不习惯。最现实的是,没有人给你洗衣服了,也没有人真的关心你了。
我环顾四周,大家都是小孩,都不会照顾自己,而且体校的年轻教练比较严厉。最关键的是,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所以特别不习惯。那时候,一个9岁的小孩,就体会到了人生的不顺,曾想过要放弃。
那时候最盼望的,就是星期天可以回外婆家。公交车票2两毛钱一张,之前妈妈带我坐过一次。但自己一个人坐时,一想到在这站上车后,第几站要下车,我就很紧张。
因为年纪还很小,上了车后,视线全被大人给挡住了。那时还没有语音报站,我就一直注意听车门开了几次。“这是第一站……第二站……第三站……第四站一定要下去了。”每次第三站一下完人,门一关的时候,我就会挤到车门那边,一到站,车门一开,我就马上下去。我特别害怕会下错地方,坐过站。
后来我跟阿芳(谢杏芳)聊起这段的时候,她说,广州那会儿公交车票是1一毛钱,以前车上都有售票员卖票,又没有投币箱,车上特别挤的时候,人家一看是小孩就算了,也是常有的事。阿芳问我有没有逃过票,我说还真没有。因为就2两毛钱嘛,而且我一个星期才回去一次。那时,我妈把零花钱都放在了外婆那里,好像是一个星期5块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这么平安过了一年,结果还是出事了,那是我到福州后的第二个春节。在一年寒暑过去之后,我爸妈也来福州接了我两次。可是,从上杭到福州,要历经4。5个4个半小时的客车,再是12个小时的火车,这么折腾一趟对爸妈来说也很辛苦。碰巧1994年的春节,我跟体校的另外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小男生一起结伴回家过年。可是腊月二十九,我爸在龙岩火车站并没有等到我们三个人。他说,等整列火车的人都出站了,也没找到我们,他一下子就慌了。那时电话很少,更没有手机,我爸就火速赶到龙岩地委(现在叫市委)借了办公室的电话打到我福州的外公家。外公家也没电话,但是街对面有,楼下喊一声谁谁谁电话就成。外公再去体校问,体校的教练回答说,三个小孩已经出去了啊。
多年后,我已记不清我们的火车票到底是被偷了,还是给弄丢了。反正,三个人的车票本来都放在那个姐姐身上,但临上车时车票却找不着了。我们投奔到了福州外公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外公把我们领到火车站派出所,跟所长求情,说这三个小朋友都是体校的学生,本来昨天要回家的,结果火车票被偷了。这都大年三十了,父母在家里等得很着急。那所长一听,二话没说,把我们领上了火车。
坐了12个小时的硬座回到龙岩,三个小孩都累傻了,但总算赶在大年三十这天一家团聚了。那时我觉得,回家的路好难好漫长,却不知道,多年以后从上杭到福州走高速公路只要4个小时,但我回家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第五章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那时的省体校,一个房间睡8个人,上下铺。体校的孩子家里条件都很一般,而且集体生活就是那样,你吃个什么东西,大家都会靠上来。
像泡一碗面,8个人每个人都要来吃一口。泡面就是很便宜的那种,袋装,我记得是“红发”牌,也就5毛钱吧,里面只有一包调料,连油都没有。如果是一个苹果、一个梨,8个人每人上来咬一口,立马就没了。
不过现在想起来,还蛮好玩的。大家的家庭条件都不算优越,能过这样的集体生活,其实很温暖。我在体校的收获之一,就是我现在最擅长做的煮面。那些当年跟我一起分一碗方便面的队友,现在大部分都当了羽毛球教练,有一些则去当了警察。
可是,就如你们在青春电影里看到的那样,男孩子多的地方,年纪小一点的总难免受欺负。给大队员洗碗、洗衣服,那是必须的。刚到体校的时候,我身上很少带钱。妈妈送我到福州后,脸盆、碗筷、水壶这些都是重新置办的,临走时留了些零花钱给教练,也放了一些在大队员那里。可是我毕竟才9岁,有时候不敢跟教练要;跟大队员拿吧,他们就说存银行呢,没带在身上。于是,我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每个星期的两个晚上,外婆来给我送点吃的。补充营养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能见到自己的亲人,以缓解刚到省体校时的种种不适应。
我跟外婆的感情从小就特别深,我一直称呼她“奶奶”。外婆也不会骑单车,那时候总是风雨无阻地乘公交车来看我。这两年外婆年纪大了,2006年国家队在晋江集训时,我给外婆找了一只苏牧犬来做伴。刚到外婆家时,小狗还没满月,眼睛都睁不开,站也站不稳,因为一进门就喜欢咬我的运动鞋,于是给它取名叫“NIKE”。这么算来,“NIKE”到外婆家也已经6个多年头了。外婆是虔诚的基督徒,只要不生病、身体允许,每个周末总是雷打不动地去教堂做礼拜,为我祷告,就像当年每周来省体校看我时一样。尽管不能常陪在她身边,但我们祖孙俩心里都记挂着彼此。2012年初,我在左手臂上文了一个十字架。有了它,就好像有外婆守护着我,什么都不用怕。午后书社。
在体校的时候日子苦,加上年纪小,免不了会想家。我妈妈性格非常坚强、乐观,可我小时候却很爱哭,而且特别黏我妈。刚到福州那半年,我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给家里写信。信封是妈妈事先帮我准备好的,写好了地址,贴好了邮票。至于那些信的内容,想必很多球迷都已听说过不少了,还曾被拿到《鲁豫有约》上公开读过。信中差不多每次都是“妈,我在这里很好”“妈,我好想你”“妈,你什么时候来看我”这样的内容。那些书信现在还剩了三四封,在家里保存着。有些是媒体拿去做节目,就散落在各处了。虽然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但我妈还是觉得奇怪:那么小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懂得“寂寞”,会在信里说,“在我最寂寞的时候会想家”。
对爸妈的想念,又岂止从家里到体校的600公里那么长?每次爸妈来看我,我都会央求他们再多住几天。可再开心的相聚也总有分离的时候。我至今都还记得,爸妈要去乘火车回家时,我跟在出租车后面一边哭一边追的画面。后来我问我妈:“那时候你怎么下得了‘狠心’?”妈妈故意调侃说:“司机还问呢,要不要停,我说别停,一停今晚又走不了了。我们那时候……”妈妈没说完的,这些年我也渐渐明白了。
2005年苏迪曼杯夺冠之后,爸妈受中央电视台邀请来到北京。节目录制前,我并不知道他们要来。当主持人读完10年前的那封家书,我正有点情不自禁时,爸爸突然从后台走了出来,给我来了个“突然袭击”。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想常常见到自己的儿子?可自从我2000年入选国家队后,那还是他们第一次来北京。那天,爸妈都很高兴,录完节目后还在中央电视台门口留了影。后来打电话让阿芳也过来,还有同是福建人的师兄陈宏,我们几个一起吃了顿饭。而现在,虽然我依然南征北战到处打比赛,但只要我在北京待的时间超过两个星期,我就一定会让爸妈住到北京来。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过去,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
9岁进了福建省体校,我就是半专业的运动员了,上午读书,下午训练,一周只休息星期天一天。'Zei8。Com电子书下载:。 '
那会儿在每个星期六的时候,体校会放一部电影。这时候你就会看到,哇,偶像的力量是什么。看得最多的就是林志颖,有时也播周星驰。不管男生女生,好像都会喜欢林志颖、吴奇隆,还有一部分女孩喜欢郭富城。
和别的孩子一样,我也会买一些海报贴在墙上。像林志颖这些,那个年代,大家都买,我也跟着买,而且还留长头发。可能很多人都没见过我留长发的模样,而且还是分头呢,中分。那种发型是那时体校的每个学生都会留的。那会儿都学港台明星,头发留得很长,每天起床后,先用水把头发打湿,然后往两边梳。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20世纪90年代的时尚。
这种看似欢乐的集体生活,我花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其实都没有完全适应过来。多亏了体校里的那些小伙伴,让我感受到很多温暖。因为就算我叫爸爸妈妈来,他们也没有办法来,他们要上班,那时候外婆也不可能天天来。这就逼着我只能靠自己,其他室友也是一样。慢慢地,我就把注意力转移了,不再去想爸妈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把我接回家。我进体校的第二年,谢鑫也来到了福州。我觉得他好像比我好一点,来了以后很快就适应了体校的生活。
也正是那一年,我参加了全国少儿羽毛球锦标赛,获得了乙组男单亚军。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块奖牌。那时候是第一次出省比赛,还没有奖金、荣誉的概念,只觉得很开心。在回福州之前,我跟我们教练借了点钱,给爸爸买了个烟灰缸,给妈妈带了一包她没吃过的草莓饼干。
那时候我11岁。
第六章 12岁入伍,阴差阳错
1995年,我第一次拿到全国少儿比赛的男单冠军,当时特别高兴。虽然只是个业余比赛,但好歹是全国范围的。我以为这下肯定能进福建队了,结果来看我比赛的,却是八一队的教练。所以,我从军这件事,就是鬼使神差。
我那时根本不了解八一羽毛球队,不知道八一队有过什么成绩,出了哪些优秀的运动员,脑袋里一片空白。不像那个年代一讲到福建队,都知道他们是全国羽毛球锦标赛男团七连冠。最初,甚至连国家队基地都设在福州。可见福建的羽毛球在全国有着多么举足轻重的地位。
没能进福建队,我心里的失望是肯定的,但当时有个疑问一直萦绕着我:为什么福建队没有要我?
那年,福建队选了邱波辉,他是我原来在体校的室友;福建队也选了谢鑫。我原本以为我们几个可以一起进福建队的,结果大部分人都被福建队挑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去了八一队。那种失落、难过没法说。
但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福建队没有要我。没等我弄明白,我也不会明白,就这么去八一队报到了。
我领到的第一套军装已经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