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世界尽头-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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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害到队伍了。”但是吉新鹏说:“我要征求一下我家人的意见。”
然后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就这么消失了。打电话关机,人也不在队里。队伍正集训的时候,他就突然离开了两三天,谁也找不到他。
这件事情越闹越大,全队都特别不高兴。因为这本来也没多大个事,完全可以内部解决的。李导就跟我讲:“这段时间你可能会不太好过,因为很多矛头都会指向你。但你还是要好好备战,别因为这些事情太过分心。”从他的言语中我发现,那会儿李导已经有点伤心了,吉新鹏毕竟是他培养过的运动员,怎么能置队伍于不顾,平白无故地失踪两三天呢?
我自己就更加想不通了。2007年底我们在珠海集训的时候,吉新鹏就住我隔壁,每天都来我房间打牌。那时候他跟钟导一起住,晚上吃完饭也没什么事,就到我房间说:“来,炸一锅。”那会儿我们打连珠炮,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到了2008年集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闹了这么一出。
几天后,吉新鹏更新了他的博客。在这篇名为《我的回答》的博文中,他写道:“4月8日,林丹与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昨天下午林丹已对我作出道歉!为了国家利益、为了队伍安定团结,我不希望影响备战奥运,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谢谢球迷朋友对我的关心,让我们安心备战奥运!感谢大家!”
吉新鹏是我的前辈,悉尼奥运会男单冠军,大家都叫他“老吉”。老吉在羽毛球队算得上是一段传奇。他参加悉尼奥运会是最后5分钟才定下来的。本来教练选的是陈宏,不是他。而他的职业生涯就获得过两个冠军,一个日本公开赛冠军,一个奥运冠军。这就是他的命,你不服不行。
后来事情调查清楚后,听说也许是当晚回去后,吉新鹏给家里人打电话,可能说的是:“今天特别不舒服,跟林丹吵起来了。”甚至可能说到了“小队员还想上来动手”。结果消息被捅给了不知情的媒体,一个小火苗最后被扩大成一场灾难。头儿(李永波)后来也问吉新鹏:“你了解你的家人吗?”
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受伤的肯定还是队伍。我们都是中国队培养起来的,可因为这样一件事,在队伍需要他的时候,他选择了消失,最终伤害了他和队伍之间的感情。我作为一个年轻队员,跟老大哥说话有点激动自然有我的不对,但这都是家事,可以关起门来说的。最可惜的是,老吉人不坏,可是最终却不得不离开国家队。因为全队都知道了这件事,队员很难再跟他心贴心地交流。教练和队员之间失去了信任,就没有办法再合作。这对队伍、对他而言都是损失。
等这件事再过去五5年甚至更长时间后,老吉可能也不会再去计较我们之间当时的一些不愉快。只是,他肯定没有想到,会因为这么件小事,他的人生会发生这样的改变。
北京奥运会后,我也一再跟媒体说,我一直想用我所能取得的成就告诉大家,我不光球打得好,也是个非常健康的运动员。我不是别人以为的那样,拿了冠军就觉得了不起了,就会冲动,甚至打教练,根本不是那样。
经过这些争吵也好、误解也罢,我也在反思:时代不同了,教练与队员之间沟通的方式也发生了巨变。以前小的时候,我们被教练踢上两脚,或者教练上来扇扇你,那都很常见。家长还恨不得拍手称快:“好,教练管得严。”当然,我也承认,管教严厉对男孩子是有好处的。但是面对现在的年轻人,千万不能用这样的姿态跟他们交流。他们根本就不屑。他直接顶你一句“世界冠军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没话说了。只有先跟他们交上朋友,用更巧妙的手段让他们信任你,他们自然而然愿意与你交心。对待不同性格的小孩,你还不能一锅粥煮了大家一起吃,那样效果肯定不好。
在我看来,一个教练手下最多带三个运动员就顶到天了,不能再多。一碗水,你让大家都喝一点,那只能是解渴。但科学的训练,队员需要的不仅仅是解渴,他要的是教练帮他补充需要的“微量元素”。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你的创意和精力都是有限的。而我们目前的情况多数时候还是一个主教练带10名队员,那样的效果也只能如此。只有做到一对一、精对精,训练才会更有效果,更有针对性。所以,我们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第十八章 好运,北京
2004年8月15日—2008年8月17日,这是充满磨难的四年,却又最终换来了完美的一天。
和雅典奥运会之前巧合的是,2008年的汤尤杯也是在印尼的雅加达举行的。同样的赛场,同样的酒店,同样的结果。在汤杯三连冠后,东南亚三站比赛中,我选择只参加了泰国公开赛。在拿到冠军后,我开始进入一级备战的封闭状态。
在迫近2008年最重要的那一战前,我想了很多。在中国,一名运动员好像只有参加奥运会并拿到冠军,才有可能被认可。而其余人留下的全是模糊的面孔。你无法改变这一切,你只能承受。
然而,运动员只有两种:一种是他的命非常好,受到了上帝的眷顾,虽然他没有什么辉煌的故事,却拿下了最重要的冠军;还有一种是,他虽然创造了自己的时代,但是在提到某次比赛时,留给人们的印象却是遗憾,就像足球界的巴乔。真正像乔丹或者舒马赫那样完美的人,只能说是命运使然。
我没有给自己算过命,但我知道,我是个争议性的人物,这说明我还得努力,让自己更强,赢到让别人无话可说。我只能成为这样的球员,只能是脚踏实地的那种类型。在我的职业生涯里,就更没有什么幸运可言。如果我拿钱去买股票啊、彩票这些,那一定是打了水漂,因为我不可能有中大奖的命。
人的一生很有限,运动生涯更是非常短暂。可以说,从开始拿起球拍的那天起,就进入了倒计时。从我2000年进国家队,2001年开始在国际比赛亮相,到北京奥运会的7年时间里,每一天我都在尽力,都在不断地证明自己。
我对自己说:不管北京奥运会的结果如何,事业和生活的道路还很漫长,打不好顶多就是等着被人骂呗。但是我有一个前提——我不允许自己什么都没打出来就输掉,这是我的底线。而就算拿到了冠军,那也只是这一次的辉煌,只是生命长河中的一点。
因为我把各种好的坏的情况都想到了,在北京奥运会前,我已经可以感觉到那面墙的背后是什么了,心里因此就踏实了一些。
然而,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那段日子,因为全情投入地做一件事情,所以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我每一天都练得非常投入,汤导也在,身边的教练都在全力以赴地帮助我,同心协力地希望我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变得更强、更稳定,并且也在帮我找更多的方法释放一些压力。
以前每到星期天,我都会睡到中午,睡到自然醒,然后去吃饭、逛街或者看看电影什么的。但是到了备战的那两个月,我基本上每个星期天都会像往常一样上午9点就去跑步。并不一定有多么大的强度,我只是希望自己每一天都能保证很好的状态。这样到了下周一,我就能很快、很直接地进入到训练状态。我只希望自己每天都能有一点收获。
然而,训练总局的那堵围墙并不能真的让你与世隔绝。随着全世界的媒体涌入北京,北京的体育馆路——中国体育军团的重镇,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倒计时从100天、50天到30天,你甚至都能感觉到擂响的战鼓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跟我说:“林丹加油,战胜李宗伟,战胜朴成焕……”认识的、不认识的、以前不怎么打招呼的,见到我都说“加油”。我知道他们是好意,可我本来就有些心烦意乱,他们这么一说,好比火上浇油。
压力过大的时候,我也会焦虑,在别人看来甚至会有些“不可理喻”。小时候在八一队有过因为摔拍子被停训20天的经历,但在备战北京奥运会的日子里,被我摔掉的球拍大概可以编成一个排。
有时跟陈金或者小鲍打队内比赛,大夫帮我打固定超过15分钟,我也会着急,我会抱怨“为什么这么慢”;吃饭要吃多少,我也烦恼,吃多了不行,吃少了没力气。那段时间的我,经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好在我提前适应了这样的压力。时间在一天天地磨掉我身上的刺,这总比我到了奥运赛场上再焦虑要来得好。
这是我不得不承受的压力,很多人都在看我2008年奥运会究竟会打成什么样。有的球迷当然是祝愿我能在家门口实现自己的冠军梦想,但也有很多人在等着看我怎么一败涂地,我能感觉到我的周围有这样一种气场——有人不想我赢。
但越是在险恶的环境中,越是需要信仰。我知道一个人的能力一定是有限的,我希望能集所有队友、同伴、教练和工作人员的力量,来帮助我闯过这一关。
就在奥运会前一个月,有一天我突发奇想,想要在球包上征集全队的签名,请大家给我写一些鼓励的话。写在一个我天天能看到、无时无刻不在陪伴着我的东西上,那种力量的传递会不一样。历来都是别人找我签名,这次终于换我找别人签名。一开始我是让小队员帮我去办这件事。但后来,我觉得自己去也没什么了不起。
带着全队的祝福进入奥运村以后,那种压力更加让我逃不开、躲不掉。无论我走到哪个角落,都会听到“加油,林丹,我们很喜欢你”这样的声音。
奥运村地处北京西北角,而奥运会羽毛球比赛场馆所在的北京工业大学地处东南方,这样单程的时间就需要40分钟。再加上奥运村里并没有合适的训练场地,我们每天还是要回到训练总局保证日常的训练。而且,陪练队员不能进入奥运村。为免舟车劳顿,最后队里决定,我和汤导还有担任我陪练的师弟文凯依然留守天坛公寓,保持原来的备战节奏。
然而到最后,真的让我抛下一切并且真正领悟到奥林匹克精神真谛的不是别人,而是谢杏芳。
随着盖德、陶菲克这些主要对手,甚至我的好朋友鲍春来都提前出局,奥运会的残酷正愈演愈烈。2008年8月16日下午,北京奥运会女单决赛率先打响。我没有去现场,而是选择了在房间看电视直播。这场比赛,我作为阿芳的男朋友,一定是有偏向性的。我希望她赢,这毫无疑问。整个下午,我都没有办法踏踏实实地坐下来。阿芳每打出一个好球,我就喊一下,在房间里跑一圈。比赛打满了三盘,那是历届奥运会女单决赛中最精彩的一场。只是最终的冠军只有一个,祝贺张宁。但是,我也以阿芳为荣。我知道她很想赢,虽然结果可惜,但已经没有遗憾了。因为她们两个都打出了非常高的水平,即使是第二,也应该无所谓了。
看到站在亚军领奖台上的阿芳,我好像知道自己第二天该怎么做了。后来我在电话里跟她说:“如果明天我能打得像你这么好,拿个第二我也很高兴,至少我们家就有两块银牌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8月17日早上起来后,我做了简单的热身,中午吃得不算多,怕等会儿跑不动,然后准备睡一会儿。但那天中午,连文凯都睡不着。奥运会前的那段时间,他是和我走得最近的一个人,比教练和阿芳还要近。所有二线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