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信玄-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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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骑著马漫无目的的奔驰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数名随从立即围绕在晴信的马匹周围。
担任古府中东光寺学寮周围警卫的武士们带著怒容四处走动著。他们知道寺裏囚禁的诹访
赖重和赖高二兄弟将要发生变故了。从早晨开始即有好几个武田的要臣走入寺内,然後又
立刻离去,在他们的脸上充分显示出不寻常的神情。午後来访的驹井高白斋走出寺门的时
候,充满了极度悲伤的表情。虽然没有流泪,但他的脸仿佛哭过。
「看来诹访侯终於要切腹自尽了。」
一位武士仰望著天空说。到了午後,天空的乌云在古府中的上空急速地扩大,厚重的云层
在无垠的上空中滚动。云层底部下垂,似乎有随时崩塌下来的可能。
「会有龙卷风。」一名武士说。
「不!会打雷。我最讨厌打雷了。」
另一名武士握著枪,把脖子缩进衣领裏。
马蹄声由远而近。板垣信方带著数名部属前来。信方在寺前把马缰交给部下,然後仰望天
空,徐徐地进入裏面。
室内已经备好犯人切腹的座位,铺在全新草席上的白色绢布映入眼帘,令人感到刺眼的心
痛。
那便是赖重切腹的场所。
板垣信方带著家将坐在木制地板上。
信方仿佛不忍心去看他面前的白色绢布一般,瞌上眼等待赖重就座。
赖重的步伐没有一丝的混乱,在诹访神社神官长守屋赖真的随从下,进入切腹的座位。赖
重雪白的寿衣与赖重的面貌很相配,看来英俊潇洒。
赖重就座之後,命人拿来了笔墨和纸张,在上面写著:
悲兮枯萎青草叶
何日遇主再逢春
写完诀命诗後,重新端正姿势坐好。
「信方,我要一份酒菜。」他睥睨著信方。
「是!侯爷是说要酒菜吗?」
信方因为对方的话很意外而显得十分慌张。
「切腹是武士最高的礼仪,我要遵守切腹的礼节。」赖重以稳重的语气说。
信方嘱咐部下快点准备酒菜,然後重新端坐好。赖重一刻也不动地直视信方的眼睛。他的
眼睛燃烧著因诹访家灭亡而生的遗恨。
武田的臣属将盛酒的大杯置在木制的方盘裏,放在赖重的面前。
「信方,我的菜呢?」赖重责问信方。
「因为这裏是寺院,所以只有酒而没有菜,请侯爷委屈一下。」
「笨蛋!」
赖重大声喝斥。他的声音几乎响遍了整座寺院。
「信方,你也是武田的老臣之一,应该明白切腹的礼节。即使战胜,如果不知道切腹的作
法,也是形同匪寇一般。所谓菜肴是指切腹的短刀。命人切腹的人,应该将适合切腹的刀
放在白色的刀箱,置於木制的方盘内,当作酒菜供应才是礼节。今後武田也可能把各地的
城主、领主带到古府中来,命他们切腹自裁。不管他们切腹的理由为何,如果不顾武士的
礼节,武士也必将失去武士的荣耀,很快地就会败亡。你回去後把这些话告诉晴信。」
赖重袒露胸背,拿出自己的短刀,在刀上沾酒之後,大声地则道:
「信方!让你见识见识切腹的礼节。」
然後剖腹而死。根据守屋赖真的记载:
赖重公说,所谓酒肴系指短刀而言。然後他拿出短刀,在腹中划了一个十字,以第三刀刺
进右乳下方,挖出碗大般的伤口,随即向後卧倒,死状极为悲惨壮烈。 因此,当时的切
腹情景多半是依照镰仓时代的遗风,是属於所谓的自裁方式,与後世的受刑人用刀剑在肚
腹上略刺一下,由事先站在後面的刽子手挥刀砍下脑袋的情形不同。
时当天文十一年七月二十日。
诹访赖重及赖高兄弟自裁而亡的时间相当於现在的午後五时左右。
当板垣信方的部下带著赖重切腹的清息将要走出东光寺的门口时,突然下了一场大雨。雷
雨交加,传来一声巨大的雷鸣。信方的部下因为雷击而死於门前。寺裏的钟楼也被雷击中
了。
雷鸣持续到深夜。豪雨使附近的河川泛滥。
诹访赖重受祖父碧云斋赖满的疼爱,继承祖父的地位。碧云斋所以替孙子取名为赖重,是
仿效建武二年,在镰仓大御堂为北条而壮烈殉职的诹访昭云入道赖重的名字而来。位居镰
仓幕府要职,被誉为北条栋梁的昭云入道赖重,与被武田晴信所亡的赖重唯一相似的地方
,是临死前切腹自裁的一幕而已。
弥弥在隆隆的雷声中接到赖重的死讯。
当她闻知赖重的噩耗,伤心地哭倒在地,久久不能抬起头来。当她看到侍女抱著寅王来到
她的身边时,更是伤心欲绝。她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翌晨,信方代表晴信前来慰问弥弥,但她不肯接见。信方透过侍女告诉她,晴信公希望找
个适当的时机与她见面。她正襟危坐地说:
「我是诹访赖重的妻子。你们假装说要饶恕他的性命,把他骗到古府中来将他杀害,真是
卑劣透顶!我没有这种兄长,我也不想和他见面。我诅咒兄长和武田,我将在近日内追随
赖重而去。」
原来弥弥心中爱著赖重。弥弥虽然是在政策性婚姻下嫁予诹访,成为诹访家的元配,但极
受礼遇和倍受体贴。当她和赖重被送到古府中来时,她以为再也没有战争,可以和丈夫、
寅王过著宁静而幸福的生活。然而,事与愿违。她对自己的失算感到气愤。
弥弥开始自我虐待,即日起拒绝接受任何的食物。她表示不吃敌人的粮食,因而日益消瘦
憔悴。经过侍女一再地劝解之後,她才吃下仅仅可以维持生命的少量食物,但一直坐在幽
暗的房内。
(弥弥娘娘发疯了。)
甚至有人传出这种流言:但其实她的神智非常清醒。她诅咒把女人当作工具的战国时代。
她憎恨父亲,也埋怨兄长晴信。〖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弥弥变得瘦骨如柴。她死的时候是翌年的正月。
住在踯躅崎的湖衣姬接到父亲的死讯时是第二天的早晨。
由於下过一场大雨,到处因积水而反射出一种亮光。以晴信使者身分来到北郭湖衣姬居处
的驹井高白斋,一言不发地望著湖衣姬端庄雅丽的面貌。驹井高白斋过去常以信虎使者的
身分到诹访家访问。弥弥出嫁时,他也曾陪同前往,因此高白斋与诹访家相当地亲密。同
时,高白斋的祖母也与诹访家有亲戚关系,这也是高白斋对诹访家抱持好感的原因。
高白斋对湖衣姬的母亲小见氏的背景也十分了解。小见氏是筑摩郡麻绩城主小见甚石右卫
门的女儿。湖衣姬遗传了父母亲的优点,气质高贵,风姿绰约。她并不是那种性感而吸引
男人的女人,而是一位拥有宁静而明智的内在,能冷静地面对别人的人。
高白斋望著湖衣姬的脸,诹访一族不幸的经过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的脑海。自从弥弥嫁给赖
重之後,小见氏便被疏远了。这并非由於弥弥的要求,而是基於对武田家的顾忌。当湖衣
姬将被送到古府中来当人质时,小见氏再三地嘱咐她不准在别人的面前掉眼泪。小见氏嘱
咐完,送走了湖衣姬之後,自己便离开了诹访。这是小见氏主动地向诹访告别。那是一个
天气晴朗的日子,高白斋目送著她们母女彼此分道而去的身影。高白斋一面思量前日到今
天变幻莫测而灭亡的诹访,一面不禁因惋惜而泪流满腮。
「阁下有何指教?」湖衣姬问。
「是晴信公……」
高白斋说不出下一句话来。湖衣姬目不转睛地望著高白斋的脸。在她不露感情的面貌下,
可以看出湖衣姬正运用智慧在思考著。
「晴信公派驹井公来当使者的吗?」
湖衣姬紧张地问道。忽然,她又说:
「是有关家父的事吗?」湖衣姬的眼光刹那间闪动了一下。
「是的。」
高白斋不由自主地俯伏下去。片刻之後,他重新拾起头来,湖衣姬依然丝毫未改地静静俯
视高白斋说:
「家父到底怎么了?」
刚才露出的些微动摇已经消失。她似乎早有准备,尽量地克制自己的感情。
「赖重公昨天傍晚在东光寺壮烈地自尽了。」高白斋一口气把话说完。
「这是晴信公指使的吗?」
她只说了这一句,便沉默不语。高白斋心想她可能会哭倒在地,但她却没有哭。她张开眼
睛,带著呆滞的表情,却没有让泪水夺眶而出。她似乎像极力遵守母亲小见氏的嘱咐,在
别人的面前不要流泪一般。这种努力令人感到同情及怜悯。
高白斋把实情禀告晴信。
「你说湖衣姬没哭?」
晴信说著,眼眶裏的泪水却是泫然欲滴。驹井高白斋慌忙拿出草纸捣住自己的额头。他觉
得该哭的湖衣姬没哭,而不该哭的晴信哭了,这仿佛是一场梦中的颠倒幻象。高白斋用纸
揩拭额头,纸却粘在额头上。当他试图拿下,忽然由衷地感到悲哀,眼泪簌簌地流在他的
膝下。
「高白斋,你为何流泪?生在战国是无须流泪的,连湖衣姬都没有哭。」
晴信的眼泪已经消失了,像平常一样,以一双澄静而明亮的眼睛瞪视著远方的诹访。
「我想诹访暂时还会有骚动。一旦诹访平静下来,它的隔邻又会有骚乱……」
晴信的脑中浮现平定信浓一国的蓝图。
「高白斋,我要你立刻到诹访。我要在已经烧毁的上原城另筑新城。我们不需要坚固的城
池,但要分秒必争地在未筑好新城之前,故意露出破绽,引诱高远赖继出兵。高远赖继是
个贪得无厌,不自量力的人,他必定会前来攻打上原城。到时,与其双方交战,不如让高
远赖继的军马整个进入诹访,让高远赖继的野心完全地扩张之後,再一鼓作气把他消灭。
」
驹井高白斋衔命前往诹访。熟悉诹访的高白斋,到赖重死後的诹访去收拾人心。
七月的战争结果,武田晴信和高远赖继约定诹访地区以宫川为界,以西属於高远赖继;以
东为武田晴信的领土。高远赖继对此非常不满,虽然他向晴信抗议,但还是依原来的约定
。根据原先约定,诹访赖重灭亡之後,要由他来继承诹访家的地位。然而,晴信不仅不遵
守,还派了驹井高白斋到新建的上原城去。
「好吧!既然晴信这样做,我也自有打算。」
高远赖继寄信给小笠原长时和伊那的箕轮城主藤泽赖亲等人,和他们结为同盟,在九月十
日引兵攻打上原城。
驹井高白斋卷旗而逃。
高远赖继将诹访国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成为诹访的本家,并兼有诹访神社大祝的地位,
充分满足了自己的欲望。赖继又发兵攻打下诹访的金刺尧存,并将诹访神社下社收入版图
。
「时机已经成熟了。」
驹井高白斋向晴信暗示现在已经可以攻打诹访了。晴信召集了诸将,说:
「七月对诹访用兵时,曾命令各位要尽量避免兵源的损失,等待诹访自行灭亡。但这次不
同,我们要让高远赖继吃点苦头。战争的目的不仅是要让高远赖继领教坚强的甲斐军,同
时也要让信浓诸将都知道。」
快马到甲斐国的各个角落传达召集兵马的军令。各地兵马在众军团首长的率领下,越过甲
斐国境,与高远赖继军对峙。
面临甲军的再度出击,小笠原长时按兵不动。小笠原长时决定要在塩尻峠迎击甲军。他心
想即使晴信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