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门-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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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这样。”
“那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这我真的不知道了。”小沙弥启步准备走了。
麦小云又追问一句说:“那又是谁交待你不要向人说起呢?是守备大人的公子?”
“不,是知客大师。”
麦小云这句话果真是多问了。
守备大人的公子交待或告诫的活,他的目标不会是小和尚,乃是寺中的主持。
方丈不在,尚有副座,告诫副座,再由副座转知寺内僧众,方属正理。
如此说来,那位知客大师该是普济寺方丈以下的副座了!
麦小云心中电转连连,他确定林崇文仍旧是留在普济寺内,至少有所关联该是毫无疑问。
但是,留在寺内或上他处并不悖情,也不为过,寺内僧众为什么要掩饰?而林崇文又为什么不告诉他家中的母亲?
他在步入寺门之际,见知客大师和守备的公子交谈甚欢,而且二人的态度、二人的表情,似乎还带着暧昧之意,这又是为的什么?
推想、假设,感觉到有一件事情正在其中酝酿着,只是缺乏依据,只是不够明确,上下串联不起来。
麦小云甩头,这是牛角,也是死结、一时钻它不透,解它不开,不想也罢!他站了起来,举步荡了出去。
逐一巡视每个殿堂的里面,逐一观察二增舍的外面,都不得要领,一无所获。
问人?免了,对方连林崇文的家人都不告诉,又岂会告诉一个外人?小和尚那是被他套出来的,只是所知不多,有限罢了!
麦小云心中正感嗒然之际.陡地,在一个月洞门的旁边,看见一个窈窕的影子在里面闪了一闪。
他眼睛顿时一亮,精神也随之振奋了起来,因为,那个身形,那件衣衫,眼之眼熟,记忆尤深。
不正是在林家门口探望的那个姑娘吗?
“是她,是她。”麦小云口中喃喃地说着:“原来她的主人就是那知府的千金!”
游目略一观望,那个月洞门乃是后院的入口,伸手微一摸索,那首捣练子今仍在自己的怀内。
他懂了!
原来林崇文在普济寺有了艳遇,邂逅知府大人的干金,两情相悦,彼此还播下了情愫。
他又不懂,既然林崇文仍旧滞留在普济寺,那知府大人的千金又怎会不知道?还遣婢女前去传递情书?
牛角果然是硬的,死结毕竟是死的。
真的吗?他不信。
古人曾经说过“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他要下功夫,他要把铁杵磨成一根绣花针!
再一观望,见左右无人,麦小云立时运上了神功,身子笔直地射了上去,略一转移。回过围墙,又笔直地降了下来。
这像什么?上去时像炮仗升空,下降时像陨星急坠。干净利落,声息全无!
第十回 俏佳人养病精会
院子内十分肃煞,十分冷寂。
只有摇曳的树,没有葳蕤的草、花,倒有一些末期的残英尚依恋在枝头之间,那是梅花!
梅花
“众芳摇落独鲜艳,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含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他眼看四面,看见北边有两间房屋,两个彪形大汉左右的守在门外。
耳听八方,听到屋中传出了人的声音。
既来之,则安之,麦小云略一思虑,遂掠了过去,避开守卫,紧贴在屋角之下,谈话的声浪就清晰而绵延了。
“小姐,你来此地将近匝月之久,可以回衙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病体尚未完全愈可,想再住它几天。”这是女音。
这必定是出自那个被称为小姐的人之口了。
“我已经催了你几次,而你却一味地推托。”男的继续地说:“这样赖着不走,莫非是在等人?”
这个男人口头上尊称对方为小姐,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并不见得谦逊、损和。
麦小云听出来了,那位小姐,该是知府的千金。
而那位男的,必乃守备的公子!
“曾建吉,你信口雌黄!”女声微愠地说:“我在等什么人?”
“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男的轻蔑笑了一声,说:“当然是等林崇文了。”
女声似乎恼羞成了怒:“等林崇文又怎么样?这也不于你的事呀!”
“干不干事是另一回事。”男的骄奢地说:“不妨可以告诉你,林崇文他不会再来了。”
女声显示气妥了:“你怎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十来天,你可见到林崇文的影子?”
女的好像怔了一怔。
过了一会.才听她悱然地说:“莫非你把他怎么样了?”
男的不作正面回答,他阴阴地说:“天下苍黎,犹如蝼蚁,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见得会少。”
女声幽幽地说:“要知天理昭彰,历历不爽,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到头来报在自己,那可就悔之晚了。”
“未必见得!”男的枉自地说:“曹孟德广负天下之人,到头来他却权势二盛呢!”
女的必定是愤怒了,只听她说:“我不愿再见你这种面目可憎、生性暴戾、心肠恶毒的人,走.你给我走.荷香,送客!”
“哈哈哈哈……不用送了,我自己会走,尹冰洁,我看你死了这条心吧!林崇文再也不会在你眼前出现了。”
得意、狂妄的笑声由房屋内一直延续到房屋之外。
麦小云定睛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他,那个在大殿上和知客僧交谈的锦衣少年,守备之子曾建吉!
曾建吉高视阔步地迈出了月洞门,彪形大汉亦趋随在身后.想是他的卫士,他的跟班。
经过僧舍,正好有一个和尚迎面而来,那个和尚见了立即低头躬身,合什顶礼:“施主吉祥。”
“唔——叫知客增到我房中来一下。”曾建吉眼生眉顶,颐指气使的说着。
“是。”那个和尚再次地躬下了身子。
但是,当他直起腰杆的时候,却看不见对方了,曾建吉早已经带着跟班,大刺利地走进一间精舍之中。
过未多久,知客增就三步二脚地赶了前来,举手在房门上扣了二下,接着也进入那间精舍里去了。
麦小云审慎地注意着,密切地监视着,他见状又蹑足挨了过去,刚到房边,就听到那个知客增的声音了。
“公子,找贫憎有事?”
“唔——时势所*,难发慈悲,只有把他们给干了。”
知客僧骤闻之下,似乎怔了怔。
虽然他好大喜功,但毕竟这事太过严重,迟疑了好一会,才滞讷地说;“可是……可是……”
这两个可是,不无延宕之意,不无劝阻之心。
“可是什么?”曾建吉语声之中有诘问,有压力。
“可是……贫僧尚未找到本寺执掌的信物。”
“不找也罢!”曾建吉悍然地说:“到时候本公子叫他自己说出来也就是了。”
“贫增实在……实在……”知客僧语声之中有惴怯,有寒意。
“也不必实在了,我动手,你就别再婆婆妈妈了。”
“那……什么时候?”
“上灯时分。”
“上灯时分人多眼杂。”知客僧说:“三更天吧!”
“除两个老弱的东西何用等到三更?”曾建吉嚣张地说:“那就在你们做晚课的时候好了。”
这也叫女人祸水吗?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杀戮,不计后果,人心、人性,可怕又复可悲!
“好吧!”知客僧无从反抗,只有低声下气地说:“那我走了。”
曾建吉又沉下声音,追加一句说:“晚膳过后,我就在此地等你。”
“嗯。”知客僧来时行包勿勿,去时心事重重。
唉!欲望名利,人人喜爱。
做和尚的人部分也在所难免,但是,他们毕竟晨昏参禅,长年礼佛,更何况凡出家修行,大多数都受过刺激,遭过灾殃,才会看破红尘,才会心静性定。
奈何这位大师,为名利,心魔作祟,一时把持不住,为欲望,得人好处,也就受制于人了。
“咚咚咚,咚咚咚。”
暮鼓响了,它敲黑了大地,也敲饿了人的肚子。
晚膳既毕.晚课继起。
普济寺的憎众全聚集在大雄宝殿之中,他们手敲木鱼,他们口念经文,“奄哞喇嘛”梵音遂之不绝于耳。
大概经过一盏茶的时间吧,僧人们个个低眉阖目,人人心口合一,醉了,酣了,他门浑入忘我境!
知客僧胸有牵挂,当然是口是心非。
他偷眼略一观望.见大家均匐伏在地,时机已成熟,就轻轻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过了出去。
在精舍中会合了曾建吉.还汇同着两个跟班,四个人就朝庙后而去。
有四个理由显示,知客僧他必然走在前面。
第一,他提着灯笼,第二,他路熟,第三,主意虽然是对方所出,但场所却是他所提供,第四嘛!他是主,人是客,还有,他受了人家的礼,就得听人家的话,成了仆从!
未几,山崖到了。
他们竟不怕鼻子会撞到石头,毫不稍停的碰了上去,不止如此,肚子一挺,连身体也给陷没了。
厉害吗?稀奇吗?
并不厉害,也无啥稀奇。
因为山崖下有一个岩洞,他们只是步入岩洞的里面罢了!
这个岩洞很宽很深,似乎经过了人工整理,是以并不显得崎岖难行。
他们走了一段相当的路.才看见前面也有一缕微弱的光芒透了出来,而且还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哩!
“老和尚,你要注意了,看我这条龙已经抬了头,它即将破土而出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如此地说着。
“算了吧!小娃儿,龙倒是有,不过它在外面,至于你呀!只是一条无壳之虫,早被重重甲兵困在洞穴之中,连气都难喘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轻消地反驳着。
那是一间石室,石室口装着铁栅,有两个一老一少的人正在里面挑灯夜战,对奕围棋!
不用说.老的一个乃普济寺的方丈,少的一个则是失踪十天的林崇文了。
老方丈年登古稀,七十有奇,他头上印着六粒戒疤,乃是佛门最高的标帜。
林崇文,弱冠之年,二十左右.一袭长衫,飘逸不群,果然是一个人中之龙!
知客僧摸出钥匙打开铁栅。
曾建吉立即昂然地踏了进去,态狂而气傲,情矫而形标!
“不错,林崇文,你只是一条被困在洞中的无壳之虫罢了!”
开启门锁有声音,拉动铁链也有声音,老方丈和林崇文早就发觉厂,但是,他们并不感到惊异,而目还不屑一顾!
林崇文这时才抬头瞥了对方一眼,说“龙亦好,虫亦好,只要机缘一到,龙会飞天.虫也会脱茧而出!”
曾建吉冷嗤了一声说:“哼!已经没有这一天了。”
“不见得,除非你一刀把我给杀了。”
“你说对了,今夜本公子正是来送你上西天。”
林崇文的骨头倒是硬得很,爽得很,他听了一点也不感到悲哀,反而慨然地说:“那也没有什么?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每个人都睁着眼睛瞪着林崇文,只有老方丈,老方丈低眉垂目,口中还默默地歙动着,必定是在念弥陀。
曾建吉抽出怀中的宝剑,说:“老和尚,你是否在替这小子超度?”
老方丈的眼睛睁开了,他说:“这小子的命长得很,又何用为他起度?只是,好汉不吃眼着亏,老僧却要数说他几句呢!”
“嘎!”曾建吉嚣张地说:“阎王注定三更死,谁又能留人到五更?”
老方丈肃然地转对林崇文说:“小娃儿,老衲相信你是大丈夫,但大丈夫能曲能伸,如韩信辱胯,如张良拾履。”
“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