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歌-第6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二卷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萧祁番外 云间海上邈难期,赤心会合在何时(一)
萧祁番外 云间海上邈难期,赤心会合在何时(一)
第一次听到商九歌的名字。是从舅舅段治口中。
那日舅舅带着阿豫进宫来探望娘和我,舅舅笑着对娘说了件趣事。说商家的小女儿商九歌一语惊人,竟然被仙人一般的柳如风柳神医破格收了做弟子。娘听的又惊又叹,语气中有些落寞,又似乎有些羡慕。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柳如风的大名,我即使身在深宫也听过一些,据说连太医院的医正都不上他的医术。只是他一直不愿进宫侍驾,父皇也莫能奈何。因此听说这个倨傲的柳神医居然只因这个商九歌的几句话就收了她做徒弟,这实在叫我惊奇。
舅舅说完之后对娘说:“妹妹,这个女孩儿倒是不错,你看呢?”说完,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我。
娘低头微微思索,半晌,点点头。
第二次听见商九歌的名字,是在兴龙寺。
当日娘带我前去还愿,遇到了一个故人。那是个年纪与娘不相上下的女子,亦带着一个男孩儿,姿容秀雅,看着我娘的神情先是一怔,接着是淡淡的笑容。“原来是段小姐,多年不见了。”
兴龙寺,顾名思义,乃是大梁的皇家寺院,非等闲之辈能进入。因此当时我便猜测:这两个人想必是有些身份的吧。
娘看着女子的神情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回答道:“是啊,很多年未见了,吴姑娘……”语气突然一顿,娘笑着道:“哦,该叫商夫人了……商夫人可愿与我私下聊聊?”
那女子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娘会有这一提议。她将身边的男孩儿往我这儿推了推,对娘说:“那就让两个孩子在一边先玩一会儿吧。”
娘低头看我,对我嘱咐一定要好生照顾那个男孩儿,她一会儿就出来。我一向不会忤逆娘的意思,于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走向了那个男孩儿。
男孩儿似乎并不高兴,他的脸上有些抑郁,与我说话也是漫不经心、无精打采。我试探着问了原因,他吞吞吐吐的道:“我的妹妹……九歌……走了……”
我一愣,忍不住追问道:“她多大了?是怎么走的?因为生病?”我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悲戚,看着男孩儿的神色也有些同情。
没想到男孩儿听完后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提高声音道:“我妹妹不是死了,是走了!她学医去了!你知道柳如风么?他可是神医,我妹妹就是跟他学医去的!”
我一下子就回忆起舅舅口中那个叫商九歌的女孩儿,想不到她就是眼前这个男孩儿的妹妹。意识到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我赶紧向他赔不是。
男孩儿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本也不想对你发火的。”
我微微一愣,心中对这个男孩儿有了些好感,接下来自然相谈甚欢。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娘与他娘也正相谈正欢,并且还谈到了我的婚事。
我与这个叫商八弟的男孩儿成了莫逆之交。他不愿我称他八度,我只好以年龄唤他一声八弟,他却称我一声九哥。这样称呼很是奇特,我们常常叫着叫着会忍不住笑起来。
只是,好景不长。四年过去,物是人非。
娘的身体似乎很快的就不好了,原先的咳嗽发烧变得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终于在某个午日,她对守在床边的我道:“祁儿,去找个地方吹几首曲子吧,娘好久没有见你练箫了,想必你是偷懒了吧。”
我的心中有一瞬清明起来,但是却不愿承认那个事实,只是摇头。
娘叹息一声,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苦笑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不听话,你是想……想让我难受是不是?”
我诚惶诚恐的摇头,赶紧道:“娘您别急,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赶紧取了白玉箫奔出门去。那感觉,似乎有些像逃。
娘在我身后幽幽的叹息。我走出一段路的时候,听见父皇赶来的消息,这才稍稍放心的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里阳光正好,微风和顺,我一连吹了好几首曲子,全是娘喜欢的。只是这平时吹来略带欢快的曲子,此时竟被我吹出了丝丝缕缕的哀愁。一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抬眼看去,竟是十皇弟萧靖,没想到他也会来。
十皇弟自五岁之后便与我一起学文习武,相处也算久了。父皇一向对他不喜,他在五岁遇到我之前的日子过的并不好。娘跟我说过他的身世,我抱着尽力弥补的心情,待他自然十分亲厚。
十皇弟在某年见我会**后十分羡慕,而后便跟提出要跟娘学习**。娘对他一向是有求必应的,不仅悉心教授他**,还送过他一支上好的紫竹箫。当时娘说白玉箫要留给我,以后会有重要用途,于是就送了他紫竹箫。只是,我哪里知道白玉箫的用途就是订亲呢?
既然十皇弟也在,最后一首曲子便是和他一起合奏。一曲《凤凰涅槃》,并没有说什么。我们就是知道合奏要吹的就是这支曲子。因为这是娘亲自作的曲子。
一曲既毕,娘薨逝的消息突然传来,我惊愕无比,踉跄而去。后来发现白玉箫遗失,我却没有心情去找了。
自那日之后,我再没碰过箫。
娘过世了,我一时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柱。父皇突然召见,十皇弟和皇后也在。
父皇斥责我将娘生前最爱的白玉箫遗失,我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而后他再提到我吹曲的事情,严厉的斥责我这是不孝。我并不笨,立即会意父皇态度的忽然转变必有深意,于是提出搬出宫去,为娘守斩衰之孝。那一刻,我似乎看见父皇眼中欣慰的光芒。
皇后为我说情,若有若无的提及立太子之事。我只好顺着她的话推辞,父皇立即严词斥责我。我想,我们父子有的时候真的很有默契。
我顺利的搬出宫,临走时甚至没有看十皇弟一眼。这个弟弟我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的真面目。他永远都对我笑着,只是有时候我不小心一转身的瞬间,会捕捉到他眼中来不及掩饰的嫉恨和悲愤。
娘说过他**越才人亦是跟可怜人,所以我从不在乎十皇弟对我是曲意迎合亦或是真心相待,我只会对他好。但是现在我要搬出宫去了。他从头到尾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虽说我与父皇是在演戏,但是想到这点,我仍忍不住心寒。
只拜别了皇祖母一人,我决然的走出了生活了十七年的皇宫。
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为娘守孝的第二年我遇见了秦太尉家的长女秦桑桑,年华正好,活泼娇俏。那时她笑盈盈的走到我跟前,仰着脸问我:“你就是九殿下?长的可真俊。”说完又忍不住脸红起来,可爱至极。
可能是太过孤寂,可能是太过封闭,所以乍一感受到她阳光般的暖意。我便沉醉其中,不可自拔。我渐渐打开自己因为失去娘而早已冰冷的心,亦不去想父皇和皇祖母长久以来的故作冷漠,开始尝试着品尝开心的滋味。
然而,就在我越发迷恋桑桑的时候,一道圣旨突降,打碎了我所有的梦。那日的阳光白的晃人的眼,一如桑桑哭泣的脸。她哽咽着道:“皇上将我许配给了太子……”
太子,那个为了要保护我而被父皇故意推上去的皇后的儿子。
只是,为什么一定要是桑桑?为什么不是别人?大梁的官家小姐多的是,条件好的也不计其数,为什么偏偏要将我依赖的桑桑抢走?
心里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在肆意生长,我意识到那是愤恨和不甘。为什么我要一直依靠父皇的保护?为什么我就不能得到我想要的?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却没有说出口。我刻意的回避八弟,他每次来我都避而不见。他多少也得知了桑桑要进宫做太子妃的事情,越发的关心我。只是他越关心我,我就越要逃避。
我终于病倒了,其实只是身子有些虚弱,不愿动弹而已。八弟却着急的不行,他在我床边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想起来什么,高兴的叫道:“差点忘了,小九三天前回家了,我去找她。”说完,便奔出门去。
我想了好久,才想到他口中的小九是商九歌。
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
九歌来了。她原本以为我有病,赶紧为我切脉。稍带暖意的手指搭在脉上,感觉很舒适。然而下一刻她便变了语气,她诊出我并没有病,开始追问八弟。
八弟果真什么都说了。我听着他们兄妹二人讨论桑桑这件事,心里很不舒服。过了一会儿,九歌像是故意要开导我一样说道:“秦桑桑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既然都是皇子,皇上未必就会只顾太子而对九皇子不上心啊。”
桑桑为什么没争取?她只是个女子,女子婚姻大事只听父母之言,何况这婚事还是父皇定的。她能争取么?敢争取么?
商九歌,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女子。
九歌又跟八弟说了会儿话,然后就在我一恍惚间。支走了八弟。她在我床边坐下,语气似乎有些犹豫的说道:“我说,呃,九殿下,我知道你身份特殊,被我一个商贾之女说三道四肯定不高兴。但是作为一个大夫,我真的很看不惯你这种无病呻吟的人。”
她居然说我是无病呻吟之人?我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恼火。
她又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被天上的惠妃娘娘看到了,她会有多伤心?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却为了一段早已逝去的恋情魂牵梦伤,你值得么?你可知道在你伤春悲秋的时候,并没有别人同情你,反而只是鄙视你的软弱而已。你难道还指望秦桑桑会因为你这一时的凄凉而回头吗?”
我心中一阵惊愕,一阵愧疚,一阵哀伤,最后还只是皱了皱眉。
接着,她便说了那句让我一生都难以忘怀的话:“你要想寻回你今日所失去的一切,就要从现在开始,让自己变得坚忍,变得聪慧,变得强大。然后,你才能有资格把自己失去的东西统统拿回来。”
我忍不住猛的握紧手,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更令我诧异的是,我居然一点也不排斥她的话,内心深处甚至非常赞同。
突然一只手拍了拍我紧握着的手,我顿时一僵,她这是做什么?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正想着,她又伸手来抚我眉间紧皱的眉,我身子越发僵硬,一动也不敢,甚至连呼吸也不敢。长这么大,我从未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连跟桑桑也没有过。现在这种毫无预兆的接触,让我很不能适应。
就在我尴尬的无以复加的时候,她突然笑了起来。她笑的欢畅,我却气恼,她居然还笑我?于是,我忍不住扯开喉咙低低的吼了句:“出去。”
九歌似乎并不在意,立即答道:“好的,九殿下,您保重吧,九歌告辞了。”
然后她的脚步声传起,渐行渐远。走了几步她的脚步声断了,声音却传了过来,“我叫我八哥给你准备了酒菜,你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好好的醉一场,让前尘往事随着这场醉远离自己吧。”
醉一场?是个好办法。
九歌说完这句话,又补充道:“还有,别再让我八哥担心了,他是真的很在乎你这个朋友。”我低低的“嗯”了一声。而后听见门被拉开的声音,她走了出去。我这才有些后悔,这样一个奇特的女子,我居然连她的容貌也没有见到。
九歌叫我不要让她八哥担心,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于是那日,与八弟面对面坐着饮酒时,我对他说:“以后我们还是尽量不要见面吧。